第八百三十九章 人固有一死
冷缺呆住了，他聽到了他此生最想聽到的消息，也聽到了此生最難以置信的話。
他愣著，看著前方跪在地上的背影，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軒轅闊接著道：“他從小沒有父母，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任何一個親戚，因為那些人都死了。所以我給他取名叫冷缺，一個缺字，便說明了他的身份。”
“他雖然漂泊在世界各處，但一直有人在暗中護著他的性命，無論是萬里大峽谷，還是黃州晉都，他看似危險，實則從來不危險。”
冷缺連忙朝四周看去，卻是什么也看不到。
軒轅闊緩緩道：“出來吧，影子，這么多年，你辛苦了。”
話音落下，一個透明的身影忽然漂浮在空中，對著軒轅闊深深鞠躬。
天老皺眉道：“這是規則修煉者？”
軒轅闊點頭道：“不錯，不修元氣，只修規則，他凝聚道種，沒有元氣，卻堪比神君強者。他可以融于天地，除卻凝聚道種之人，誰也無法發現他。”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不禁慨嘆，一個堪比神君之境的強者，卻甘愿為軒轅闊做了上百年的保鏢，這個人的人格魅力恐怕難以抵擋。
而冷缺已然一步一步走來，他的目光之中已然蓄滿了淚水，不止他一人，還有他背后的年輕人，他的兒子冷尋。
還有，黃銀紗。
軒轅闊沉聲道：“冷傲，答應你的事本帝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你也做到了。回頭看看你的子嗣吧，你足夠有理由和尊嚴去面對他。”
聽到此話，冷傲身影頓時一顫，肌肉僵住，機械似的往后看去。
他頓時看到了手持一把戰刀，滿臉胡渣的冷缺。
這就是自己的兒子，他也老了，他畢竟也一百多歲了。
他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擔當，并在為之付出。
兩人對視不語，唯有苦淚千行。
風凄凄，慘叫之聲不絕，人族大軍在收割著最后的生命。
兩個男人，于風中傲立。
作為父親，也作為大格局者，冷傲終于開口道：“你因我而受盡屈辱苦難，所以我絕不會以使命為借口要你原諒，你可以選擇不原諒我。”
冷缺沉聲道：“我早已想過，你若是出現，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使我原諒你。但，這個理由除外，你是英雄，我因你而自豪。”
聽到這句話，冷傲終于忍不住長長出了口氣，目光之中盡是復雜。
冷缺嘆了口氣，道：“相對于整個人族來說，我冷缺區區一人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況且世間緣法冥冥注定，沒有那些經歷，我也不一定能遇到銀紗，更不會有我自己的兒子。”
他說著話，把黃銀紗拉了過來，緩緩道：“這是我的妻子，后面是我的兒子，我一家安樂，已不再陰霾。”
“很好。”
冷傲欣慰的點了點頭，看著天空星辰，殘月如鉤。
他輕輕道：“你有妻子兒女，位極人臣，已然為我冷家開枝散葉。我這個當年的不孝子，也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也該贖罪了。”
冷缺點頭道：“你永遠是我父親。”
“你永遠是我爺爺。”
冷尋也不禁大吼而出。
冷傲熱淚盈眶，終于忍不住仰天長嘯，高高舉起手掌，猛然拍向了自己的頭顱。
使命完成，他也該離開這片世界了。
九泉之下有他的妻子，也有他的父母。
七竅流血，頭顱開裂，他說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話：“我知道，當我回來之時，就是我死亡之時，但即使如此，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這個地方。”
“因為我生而為人，無比自傲，因為這里，是生我養我的土地。”
“我熱愛他，更甚于熱愛我的生命。”
他重重倒在了地上，靈魂徹底消亡。
沒有人阻止他，包括冷缺和軒轅闊，只因誰都看出，他死心已決。
死亡，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遠遠比冷缺多，為了大陸和人族。
神魔大陸所有的強者鞠躬致敬，以表達對這個偉大靈魂的尊重。
軒轅闊大手一揮，一口黃金雕龍棺材已然重重落在地上。
他一把抱起冷傲的尸體，輕輕放進龍棺之中，沉聲道：“神州羽南境石壕城冷傲，蟄伏百年，臥薪嘗膽，為我人族換來一線生機。其功懾天，其情慟地，追謚神州慧勇王，賜封丹書鐵券，免死金牌，葬于皇陵一側，共享神族氣運。”
軒轅闊雖然已不是皇帝，但他的話卻有絕對的統治力，于是，神族數萬年歷史上唯一一個異性王誕生了。
辜雀輕輕道：“戰后英雄當有碑，此為首也。”
什么叫人固有一死，或輕如鴻毛，或重于泰山。
此刻，他或許明白了。
虛空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五海高手怒而難發，人族強者哀而不傷。
這一戰，終究要落下帷幕了。
“你們輸了。”
淡漠的聲音來自于九天之上，平靜而又極具壓迫力，那是天姬的聲音。
千丈魔影抬頭望天，淡淡道：“五千萬金屬族大軍，也足以攻下神魔大陸。”
天姬道：“辜雀，回答他的話。”
辜雀輕輕一笑，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這一片大地不僅僅只有幾千萬軍隊。”
他說著話，身影拔地而起，越來越高，直到可以俯瞰大地，看到前方可怕的戰斗。
他的聲音傳遍了天地：“金海、木海聯軍共兩億七千余萬，盡殞于南方大荒原，剩下還有北方五千萬金屬族，爾等可能勝之？”
話音剛落，整個神魔大陸東、南兩方都響起了一股股可怕的回應。
那是人族的軍隊在怒吼，那是平民在歡呼，那是所有生命的咆哮。
前所未有危機和大勝，讓整個人族連成了一片，無數的青年男兒正被一個個德高望重的豪強召喚，組成一支支軍隊，前往前方邊線。
他們的供給不足，于是啃樹食草，他們沒有兵器，于是削石為刀。
他們的戰斗力很低，但他們又堅強的血肉。
他們可以去死！
死亡，至少可以明確的告訴金海剩下的畜生，告訴他們這片土地不可征服。
“靜待失敗的到來吧，五海的強者，這一戰，你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同樣很冷漠。
聽在心頭，竟然是那么寒冷刺骨。
辜雀豁然轉身，背對著所有強者，大步朝北方而去。
那里還是戰爭的前線，是需要他出面的地方。
“第一、第二集團軍，整頓部隊，立刻隨我前往北方。黃銀紗，制定詳細的作戰計劃，最后這五千萬金屬族，我相信你能輕易收拾。”
“末將遵命！”
冷缺大吼一聲，深深看了龍棺一眼，像是得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
“我老子是英雄，但我冷缺也不是狗熊，第一、第二集團軍各大將領，立刻整頓各部，隨老子殺上北方前線！我黃州的男兒都不是孬種，這一戰必須證明自己！”
“殺！殺！殺！”
一連三聲大吼，三個殺字，激起漫天煞氣。
無數軍隊，浩然前行。
“唉......”
千丈魔影嘆息一聲，身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他直沖而上，朝那蒼穹深處的戰船而去，戰船甲板之上，五海和神魔大陸的不朽，已然全部到齊。
五海老祖依舊是一團銀光，他看著天姬，苦嘆道：“終究還是神魔大陸贏了，和萬年前一模一樣，你們處于絕對的劣勢，但總靠著關鍵人物逆轉翻盤。”
天姬下意識朝下空一看，淡淡道：“人族，向來如此。”
“那么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嗎？”
天姬道：“還需要等。”
“等？等誰？”
天姬朝下一看，輕輕道：“已然來了。”
虛空不停破碎，三道身影極速而至，穩穩落在了甲板之上。
五海一位不朽皺眉道：“他們只是斬道之境，有資格參加這件事？”
天姬的臉上卻是鄭重無比，沉聲道：“我想我有必要鄭重介紹一下他們了。”
“司馬永恒，天下七大圣山之一、永恒圣山之主，也是這個計劃的構想提出者。”
“什么？”
這位不朽頓時變色，驚道：“這個計劃是他提出來的？”
司馬永恒笑道：“不必太吃驚，對這片天地的了解程度，我比你們更加深刻。”
五海眾位不朽對視一眼，深深吸了口氣不說話。
而天姬再道：“天老，無限接近于天道師境界的陣法天機大師，是這個計劃的完善者和升華者，也是我們將來的軍師。”
天老一笑，躬身不語。
天姬道：“最后一位，戰輪回，這個計劃的先行者和實踐者，他在三萬多年前便開始準備了。”
“嘶！”
五海的不朽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而五海老祖則是沉聲道：“既然如此，那么他們三人當受到我們的尊敬，今后你們的態度要放端正一點。”
五海的不朽們點了點頭，對著天老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天姬道：“現在談正事，天老，你說一說下一步該怎么走？”
天老深深一笑，瞇眼道：“下一步，找到無上劍道至尊，韓絕塵！”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