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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七節 訛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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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來。

  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冰雪開始消融,曾經被凍結的河水,現在重新流淌開來。

  潺潺流水之聲,響遍山澗、峽谷。

  數不清的小河,泛濫成災。

  曾被積雪所封閉的天山通道,伴隨著積雪的融化,終于開始重新暢通。

  嗒嗒嗒…

  馬蹄聲在峽谷中響起來。

  舉著匈奴使者的旗幟,數十名匈奴人,小心翼翼的穿越了尉黎與焉奢之間的峽谷,重新進入天山北麓。

  他們提心吊膽的靠近尉黎國都渠犁城。

  這個城市在去年的戰爭中,為漢軍所攻陷,戰后,漢軍在此留下了大約三百余人駐守,然后,西域都護王莽看中了此地的絕佳戰略位置。

  便將西域都護的首府選在此地。

  如此,渠犁、輪臺便可以形成一個戰略犄角,互相掩護。

  經過整整一個冬天的建設與搶修,如今的渠犁城城防,基本已經修葺完畢。

  王莽甚至從玉門關,搬來了幾座床子弩,將之固定到了渠犁的西部與北部城墻上,作為重火力點。

  同時,他收攏尉黎軍民,并在渠犁城中扶持了一個尉黎王子,以其為號召,重建了尉黎王國。

  不過,如今的尉犁王國,已是大漢天子臣下,隸屬大鴻臚屬國都尉管轄與漢西域都護府轄區的一個政體。

  其除了保留了王國的架子外,喪失了幾乎其他所有權力。

  包括稅收、國防、外交。

  西域都護王莽親自坐鎮于此,‘指導’了尉黎人民整整一個冬天。

  這位舊執金吾,以其高超的手腕,‘循循善誘’‘不辭辛苦’‘不避艱險’,將尉黎人民引領上了新道路。

  只一個冬天,尉黎王國內的大部分貴族,就紛紛‘暴卒’‘急病而死’。

  而且,這些人臨終之前,還都握著都護王莽的手,痛苦流淚的說道:“外臣從前不明王道,不知大義,及遇都護,始知仁義之重,禮儀之大,外臣不肖,請許舉家遷之于長安,以沐天子圣德,中國教化…”

  王莽自然不好拒絕,于是紛紛從善如流,滿足了這些‘仰慕中國’的尉犁貴族的遺愿。

  派人將其家族妻子、子侄,送去了長安。

  這些人離開之時,真的是感動壞了。

  感動的都哭了,而且是真情實感,毫不做作。

  于是,王莽便成功的收下了這些貴族離開后留下來的訾產、土地、莊園、牲畜、牧場。

  然后,便分尉犁為兩縣。

  天山北麓腳下,為歸義縣,渠犁城一帶,為守義縣。

  王莽于是將這些人的土地、莊園、牲畜、財產等,統統沒收。

  然后租給尉犁的百姓與奴隸,僅僅只向他們收取五成的收入作為租稅。

  這真的是仁政!

  讓尉犁百姓感天動地,第一時間就忘記了尉黎王與他們曾經的主人。

  當這些匈奴人,靠近渠犁城時,他們被自己眼前的一切所震驚了——整個渠犁城附近,都已經變成了農田。

  漢朝的官員,帶著人馬,穿梭于期間,指導著尉黎人播種。

  還有騎兵在外圍巡視、警戒。

  而這些騎兵很快就發現了靠近的匈奴人,迅速的結成一個戰斗隊形,靠了過去。

  為首的軍官,更是遠遠的用著匈奴語喊了起來:“來者何人?”

  “奉大匈奴日逐王、左賢王,偉大的日月眷顧之人的命令,我等奉命來此拜會貴國大將,遞交我主國書…”匈奴使者連忙喊道。

  漢軍軍官聞言,也不意外——漢匈百年交往,互相來往是常事。

  哪怕是在元鼎之中,彼此使者來往,也非常頻繁。

  所以,他打馬上前,問道:“有什么能證明你們的身份的信物嗎?”

  那使者立刻就從懷里取出了一件黃金飾品,象征著孿鞮氏王族身份的黃金狼首。

  軍官拿過來看了一眼,立刻露出笑容,拱手道:“使者請稍候,容我去通稟都護!”

  中國自古禮儀之邦,對于使者,還是非常客氣的。

  居延的春天,非常秀美!

  積雪消融后,道路坦露了出來。

  阡陌的田野中,人們開始了春耕生產。

  張越從空間取出來準備好的粟米種子,都已經被分配了下去。

  總計差不多兩千石粟米種子,都是在空間里經過十幾代繁育,又在這個冬天,被張越特地加強了抗旱能力的良種。

  而作為代價,張越將積攢下來的所有玉果,都消耗干凈(主要是為了育種,他將整個空間的大部分土地,都在冬天用來播種粟米,而且不止一次的催熟粟米,以收獲足夠的種子)。

  不過成果是喜人的,不僅僅得到了高達兩千石的粟米種子!

  這些粟米在空間里收獲后的畝產,更是高達十二三石每畝!

  當然,按照新豐的經驗來看,在外界產量起碼要減少一半!

  沒辦法,空間是最優化的結果。

  而外界現實,沒有農藥,沒有化肥,更缺乏科學管理、育苗。

  減產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哪怕減一半產量,平均畝產保守估計也應該可以達到六石,甚至更多。

  比起居延過去,畝產最高不過兩石的水平,自是奇跡!

  唯一可惜的是,這些種子,不止要供應居延播種,還得給河湟留一半,另外還得留下些作為空間育種的儲備。

  所以,空間粟種的播種面積,有些限制。

  目前來看,最多不過能在居延和河湟,分別播種十萬畝左右。

  好在,張越還可以播種、栽培空間版的苜蓿、胡楊、沙柳、灌木。

  他甚至還在居延的濕地里,找了一種濕地植物——盧葦來培育。

  同時,張越還命人從黑水、弱水之中,捕撈鯽魚、鯉魚,然后放生到居延澤里,以壯大居延澤的魚群,為將來的魚牧業奠基——居延澤,延綿數百里,濕地、湖泊、河流相間,只要發展的好,漁業前途,大有可為!

  此外,新豐來的商旅,也開始陸續抵達居延、河湟。

  他們帶來了,新豐的新型農具——包括曲轅犁、耬車、鐮刀、鋤頭、鐵鍬。

  雖然目前運來的農具,特別是曲轅犁,基本上都流向了河湟(那里的貴二代、官二代、富二代有錢,利潤高)。

  但張越利用自己的影響力,也截胡了大約一百具曲轅犁來居延。

  有了這些曲轅犁的加入,居延的春耕生產工作,一下子就有了保障。

  現在,幾乎可以確保不會耽誤春播的時節了。

  再一次的巡視了居延各塞群的春耕工作后,張越回到了黑城塞內。

  “西域的大雪,已經消融了嗎?”回城后,張越首先關心的就是西域的天氣。

  “回稟主公,王都護那邊暫時還沒有相關報告…”田水答道:“不過,倒是有長安使者來報,陛下或許有意要遷范校尉為幕南都護…”

  “幕南都護?”張越聽著,嘴角一笑:“霍都尉終于舍得讓范兄動一動了?”

  “這是好事啊!”

  范明友的能力、魄力和格局,都不該被一個護羌校尉所局限。

  他應該有更大的舞臺。

  只是…

  霍光能做出這個決定,著實讓張越有些意外。

  特別是運作范明友去幕南…

  這個事情本身就值得尋味。

  只是,張越遠離長安,如今更是已經正式得到天子詔書,以鷹楊將軍的身份,兼領并州刺史、守居延都尉,授征伐、討賊、平亂之權。

  在事實上,現在張越已擁有了和過去李廣利一樣的權柄。

  他甚至可以自行策劃和決定戰和——假如他不需要向長安要經費和資源的話,他隨時都可以發起戰爭。

  此外,天子更是直接授權給他,許他在西域與漠北有便宜行事之權。

  可以臨機決斷,只需要事后向朝堂報告。

  換而言之,他兩個多月前的奏疏內請求的事情,全部被批準!

  于是,大權在握的同時,他肩膀上的義務與責任亦越來越大!

  所要處置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河西四郡,甚至河朔、北地、隴西等郡的事務,都要他過目。

  居延、西域、河湟的大小事務,他也要過問,甚至親自裁決。

  自然就沒有什么精力去關注長安的事情了。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像現在這樣,被動聽到來自長安的消息。

  這也讓張越有些慶幸,慶幸他早有預見,在長安留下了人,建起了人脈網。

  否則,沒有這些人及時傳信,可能他得等到天子正式下詔,才恍然大悟‘哦,范明友要去幕南了啊?’。

  這無疑是很不利的事情!

  將范明友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張越問道:“除了此事,長安那邊還有什么消息?”

  “啟稟主公,還有就是,似乎陛下已經決定了,要改貳師將軍的將銜…”田水小心翼翼的答道:“只是此事尚未有定論…”

  “哦…”張越聽著笑道:“此事遲早會是定數…”

  “只是不知,傳言中貳師將軍是要進位何職?”

  “大將軍?還是…車騎將軍、衛將軍呢?”

  自衛青霍去病時代后,漢家的大將將銜便經歷了洗牌。

  自衛青霍去病后,在職實權大將,不再擔任太尉、大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這等有資格統帥全國兵權,號令郡國的超級將軍。

  于是,這些將軍全部出缺!

  連帶著霍去病曾擔任的大司馬,也一直空置。

  一則,是沒有人再有那個資格和臉面出任這些將銜了。

  衛青霍去病就像兩座大山,牢牢的鎮壓住了天下大將。

  沒有他們的戰功和實績的人,就不要做夢想要真的擔任出任什么大將軍、大司馬、車騎將軍、衛將軍了。

  這些將軍職銜,于是開始漸漸變成了榮譽性質的追授。

  其中,太尉,更是成為了不可能給活人的榮譽!

  生者,只能在剩下的將銜里挑。

  而且,有一個潛規則——生者若出任這些將銜中的一個,必須放棄領兵權。

  簡單的來說,就是由武轉文。

  而,封那個將銜?這里面的學問又很深了。

  大將軍是一個待遇,車騎將軍又是一個待遇,衛將軍則又是一個級別。

  哪怕是傳言,也可從中窺知長安爭斗的程度。

  “聽說是衛將軍或車騎將軍…”田水答道。

  “啊…”張越搖搖頭:“若是如此,海西候恐怕不妙啊!”

  畢竟,與李廣利的貳師將軍相比,車騎將軍與衛將軍也就高了一個級別而已。

  將一個實權大將,升上一級,卻擄奪其兵權。

  再沒有比這個更直白的表態了。

  這就和當年,先帝將條候升為太尉,卻罷其丞相,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廣利的命運前途,已蒙上一層陰霾!

  他隨時可能面臨退環境的厄運!

  這讓張越忍不住唏噓感慨。

  不過,他也幫不了李廣利了,退環境起碼還有命在,還可以在野,還能有影響力和富貴。

  正要讓田水去將黑城塞的官員們聚集來議事,遠遠的,張越聽到馬蹄聲響起。

  他轉身看去,卻見一騎北來,急匆匆的跑到張越面前,翻身下馬,拜道:“末將奉王都護之命,來報將軍:匈奴來使于七日前入尉黎,呈遞國書,使者自稱:奉匈奴左賢王之命來使…”

  “都護命末將請示將軍:如何處置此事?”

  張越一聽,笑了:“西域終于雪融了嗎?”

  “這匈奴使者,來的正好!”

  匈奴人不來,他就得去找匈奴人了。

  居延軍民的撫恤、安置、賞賜,都得靠匈奴人和他們的仆從啊!

  “田水!”張越扭頭吩咐道:“為我準備一下,我將親至玉門,見一見這位匈奴使者!”

  他又對那來報信的騎兵道:“煩請閣下轉告王都護,吾將親臨玉門,與匈奴使者會!”

  “請都護將使者護送至玉門!”

  這樣說著的時候,張越的雙手,興奮的摩挲起來。

  穿越前,他多次在課本上,讀到過帝國主義的炮艦外交,當時自是恨得牙咬咬。

  若是中國炮艦外交別人。

  張越只會笑嘻嘻,并贊上一句:看到祖國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

  蓋,人類本質就是雙標!

  帝國主義者,更是雙標中的極致!

  就像現在的大漢帝國!

  而張越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復制一下炮艦外交,或者說,鐵騎外交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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