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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節 王莽的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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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郭穰就笑著出來了。

  “侍中公陛下有請…”

  張越點點頭,提起箱子就要往里面去,這時候郭穰才終于注意到,張越帶來了一個大箱子,趕忙堆著笑上前問道:“侍中公,這里面是何物啊?”

  “哦…”張越輕聲笑道:“今日傍晚,有些賓客來到在下家中,送了些禮物,在下卻之不恭,不敢不收下,但身為人臣,自當無私,故而將這些禮物帶來,請陛下發落!”

  說著張越就打開箱子,露出里面裝的滿滿當當的各色珍寶。

  而那塊碩大的貓眼石,更是立刻就亮瞎了郭穰的雙眼。

  “壁琉璃!”郭穰幾乎是驚呼出聲,這種寶貝的珍貴與稀有他是知道的。

  天子的七寶床上,也就三五顆而已。

  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

  張越合上箱子,笑著道:“確實是壁琉璃…”

  “侍中何不…”郭穰戀戀不舍的看著箱子,心里感覺有些不是很舒服。

  心里面甚至有些犯嘀咕。

  覺得張越這樣做,可能會犯忌諱。

  畢竟,這大家都在收禮。

  忽然冒出一個收了禮物,卻往天子這邊送的人。

  以后大家伙怎么做人嘛?

  張越呵呵的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心里面也明白,這種事情,對官僚而言,是非常犯忌諱的。

  甚至說不定,會得罪無數人。

  對官僚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永遠不要發生任何變化。

  整個世界,從昨天到今天、明天甚至后天,都要一模一樣。

  因為任何的變量,都可能導致整個舊有體系土崩瓦解。

  可惜,張越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這個舊體制的一員,也從未想過,與這些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已經立志,要創造一個新世界。

  所以,就要時不時的刺激一下官僚們。

  最好把水攪渾。

  而他選擇在此時,做這個事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因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舊官僚體系,已經被沉重打擊了。

  丞相公孫賀、太仆公孫敬聲,人頭落地。

  與之相關的大量官僚,或殺或廢。

  太子系,更是一連串的被擼。

  整個官僚體系,都處于混亂之中。

  這也是王家和趙家,敢于在這個時候出手的緣故。

  朝堂上大批官吏被革職、罷免,由之發生連鎖反應,很多舊勢力解體,而失去了上層保護傘后,慌不擇路的地方官僚,只能饑不擇食的尋找新主人。

  這個時候,他們稍稍伸出橄欖枝,就會有傻瓜一頭咬上去。

  若他們計劃做的好一點,說不定能夠成功。

  可惜,卻沒有做好保密工作,流傳到了張越的耳朵里。

  于是就變成了悲劇。

  張越看著郭穰,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郭令吏啊,要擺正位置啊!如今天子正欲刷新政治,革除舊弊,吾等侍奉之臣,應當時刻與陛下保持一致啊!”

  郭穰聽著,微微一楞,然后長身拜道:“奴婢謝侍中教誨!”

  張越的提醒,讓他渾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確實,現在宮廷里很多人鞠躬下臺,權力被重新洗牌,他成為少數幾個勝利者。

  更多的新人,也開始冒頭了。

  他這個老奴婢,要是不機靈點,很可能就會被拋棄啊!

  當今天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喜新厭舊!

  張越微微笑著,提起箱子,繼續向前,他之所以愿意和郭穰交好甚至提醒他,是因為這個宦官還有良心和底線。

  這宮里面的宦官,有良心和底線的,幾乎就像沙子里的黃金一樣稀少。

  每一個都是國寶!

  半個時辰前,溫室殿前殿中。

  執金吾王莽,正在向天子匯報這幾日來的清查工作報告。

  現在,他差不多已經將執金吾對宮廷內部的肅清和審查工作匯報完了。

  天子的神色,也一直繃的很緊。

  根據執金吾的審查和肅清,僅僅是這個建章宮,就抓出了十三個與蘇文關系密切,甚至彼此合謀的大宦官。

  其中,大半都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們,曾與蘇文、常融合謀構想太子。

  不僅如此,執金吾還查出來了,還有些家伙還收了太子的錢,幫太子在他面前說過好話!

  換而言之,這些渣渣,吃完原告吃被告。

  完全沒有原則。

  太子給錢,就給太子說話,別人給錢,就說太子壞話。

  偏偏自己還曾經以為,某某是忠奴,既不隱晦太子之過,也不隱瞞太子所做的好事。

  這讓這位陛下,深感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更令他深深的產生不安感。

  “查!”他對王莽厲聲道:“繼續查,不要僅限建章宮!未央宮、明光宮、甘泉宮,所有人等全部過一遍!”

  “諾!”王莽恭身領命。

  對執金吾和他來說,這是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了。

  嗅出逆賊,鏟除亂臣。

  維護天子至高無上的威權和社稷體制的神圣性。

  更別提,這種針對宮廷宦官的肅清和審查行為,是所有士大夫都樂意看到的。

  這段時間,執金吾嚴肅查處宮廷宦官,輿論一片頌揚。

  就像前不久天子將槐市商人一網打盡一樣。

  在漢家,有三個事情,是會被輿論一致贊揚的。

  殺商人,打宦官還有滅豪強!

  桑弘羊為什么被那么多人噴?

  因為他以堂堂九卿之軀,卻學著市集商賈的手段,搞鹽鐵官營和平準均輸,讓光榮的士大夫,有可能會和充滿銅臭味的商人打交道,是最大的緣故。

  那些因為鹽鐵官營和平準均輸而利益受損的人,其實只是其中的鼓噪者而已。

  真正的主力軍,還是那些清貴的士大夫。

  “對了…”天子忽然問道:“朕昨日讓卿去查,鉤弋夫人的外族,究竟在背著朕做何事?查清楚了沒有?”

  “臣查清楚了…”王莽聞言,連忙頓首道:“只是…臣不知道該不該說…”

  在王莽看來,鉤弋夫人是天子的愛妃。

  而張子重是天子的寵臣。

  手心手背都是肉!

  幫那邊,都好像有些不對。

  更麻煩的是,這個事情要是捅開來了,天子恐怕也不好下臺。

  “這就是說,鉤弋夫人的家人,確實在背著朕,做某些陰祟之事?”天子冷哼一聲,其實都不需要王莽去查,他也差不多能猜個七七八八,左右不過是趙家的人想要搞點外快,卻搞到了張子重頭上。

  類似的事情,他統治的四十七年里層出不窮。

  外戚們挖國家墻腳,損公肥私,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甚至,當年,李夫人的弟弟李延年,膽子還大到,敢給他戴綠帽子…

  所以,他也早有明悟了。

  “卿盡管說…”天子道:“朕還沒有老糊涂,不至于分不清對錯!”

  雖然,其實,要是別人和鉤弋夫人的外戚發生沖突,他是肯定站鉤弋那邊的。

  但…問題是,現在和趙家發生沖突的是他的寵臣和絕對心腹。

  所以,地位瞬間顛倒了過來。

  休說是幾個趙家的紈绔子了,哪怕是鉤弋夫人與那張子重有矛盾,他也只會站張子重那邊。

  道理和原因是一目了然的。

  鉤弋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而已。

  而張子重,不僅僅能幫他做事,還能幫他斂財,更能讓他身體變好,甚至益壽延年!

  死了李姬,一笑傾城的李夫人出現在他面前。

  李夫人病夭,鉤弋夫人又出現了。

  對他來說,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妃子。

  他缺的只是時間和健康。

  再說了,一個不聽話的女人,要她何用?

  李夫人臨終,都知道要給他一個念想,死活不肯相見,那才是他喜歡和欣賞的聰明妃子。

  不識趣的,胡攪蠻纏的,可以參見陳阿嬌。

  哪怕有金屋藏嬌之誓,終究也難逃長門悲歌。

  王莽一聽,立刻就知道了天子的立場,于是他拜道:“據臣所知,似乎是趙氏的次子良,指使其門客,在關中的幾個縣,打算學習張侍中在新豐的舉措,抵押公田,換取水利興修資金…”

  “張侍中聞之大怒,以為他人意欲破壞新豐建小康故而與之有所齷齪…”

  “臣聽說,地方官吏與京兆伊有司,都對張侍中的行為,大感憤慨,有人言傳曰:此張子重自己放火,卻不欲令我等點燈,跋扈至極也!”

  表面上來看,王莽的態度,可真是不偏不倚。

  甚至悄悄的偏袒了趙家。

  可是…

  天子聽著卻是勃然大怒,他握著劍,攢著拳頭,問道:“果真?”

  “果真!”王莽頓首道:“臣不敢有一字妄言…”

  “鼠輩!”天子罵道:“竟敢壞吾大事!”

  新豐建小康可不僅僅是張子重的政績工程,也不僅僅是長孫的面子工程,更是大漢帝國向天下人隆重介紹和宣傳的奔向太平世的樣板。

  關乎國家社稷,宗廟神靈。

  他甚至已經命令太常,在今年歲末,高廟祭祀時,在祭文之中加入朕誠心欲致太平,命侍中張子重,于新豐初建之的文字。

  換而言之,此事的成敗,不僅僅關乎國家利益,更與他這個君王的臉面和宗廟神靈的安穩息息相關。

  若前頭他在宗廟列祖列宗面前,拍著胸膛保證祖宗們,朕會讓你們刮目相看。

  回頭,新豐那邊出了大漏子。

  一旦宗廟神靈不安,萬一發生風動高廟、太宗廟和先帝廟的情況。

  乃至于出現高廟墻壁開裂的可怕情況。

  他拿什么向天下人交差?

  他又怎么和列祖列宗解釋?

  這傳到匈奴人耳里,匈奴人還不笑死他?

  “執金吾!”天子殺機四溢,看向王莽。

  “臣在!”王莽恭身一拜,情況其實他早已經知道了。

  所以才要故意顯示中立客觀,甚至偏袒。

  不然的話,怎么搞死趙家啊!

  這也是他多年來,揣摩當今心思的心得。

  想要誰死?不一定要說他壞話,有些時候,客觀公正就是最犀利最強大的武器!

  見血封喉!

  反而,過于明顯的表示出立場,可能會適得其反。

  因為…

  這位陛下天生多疑!

  “朕命汝,全力搜集證據,一旦時機成熟…”天子閉上眼睛,道:“全部一網打盡,不用給鉤弋夫人面子!”

  “諾!”王莽恭身拜道,他想了想,笑著道:“不過臣以為,或許用不著臣出手,張侍中就能解決問題呢…”

  “臣聽說,張侍中早有打算,陛下何不再等等?”

  “當然,臣這邊可以先行搜集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張子重能擺平?”天子奇了,隨即就自嘲的笑道:“也對!留候當年,何曾怕過誰?”

  王莽聽著,笑的更燦爛了。

  張子重能不能擺平,他不是很清楚。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事情不搞大,執金吾哪來的政績?

  若是像現在這樣,涉案的僅僅只是一個鄂邑公主的面首和一個趙家的兒子。

  若執金吾出手,他們瞬間就可以壁虎斷尾。

  但若是執金吾一直按兵不動,這些人就可能利欲熏心,鋌而走險。

  屆時,一場大案就在眼前!

  而對執金吾來說,任上搞死過多少貴族外戚,是衡量其政績的最直接標準!

  一個成功的執金吾,應該至少干掉一個外戚家族!

  天子現在卻是興致勃勃。

  他想起了昨夜張越的表現,看上去似乎這個小留候,胸有成竹啊。

  也罷!

  朕就權當看戲好了。

  反正,實在不行,不是還有王莽可以救場嗎?

  就在這時,郭穰從門外進來,稟報道:“啟奏陛下,張侍中來了…陛下是否要召見?”

  天子一聽,和王莽相對一笑,擺手道:“快宣!

  這剛剛說起這張子重,張子重就來了,這讓這位陛下,產生了一種大約這就是天意的心理。

  就連王莽也是微微愣神,以他所知的情報,在這個時間,那個侍中官,應該在家里趟在金銀財寶上哈哈大笑才是!

  根據可靠情報顯示,這位侍中官在今天下午,起碼收到了價值三千金的各種珍寶!

  很快,王莽就看到了張越提著一個大箱子,走進殿中,將箱子放到一旁,然后恭身拜道:“臣張子重恭問吾皇圣安,吾皇萬壽無疆!”“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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