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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平州事件(下)

無線電子書    寒門梟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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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上旬,京城延福宮千步廊,相國王黼和高俅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快步向深宮走去。

  “高太尉有所不知,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對準平州而去,在此之前已經三次和金國談判,希望金國能按照雙方約定把平州交還我們,但金國始終不肯答應,難得這次平州之變把平州送還我們,官家的態度就是適當讓步,給足金國面子,我們拿實惠。”

  金國和宋朝的談判已經進行了兩天,宋朝兩位兩位談判主官便是王黼和高俅,不過在談判立場上,王黼和高俅卻有不同的看法,王黼主張讓步,而高俅作為軍方代表,卻主張強硬,兩人意見不統一,在談判最后關頭,只能向天子匯報,由天子定奪。

  高俅之前接到了李延慶的一封信,李延慶在信中指出金國并沒有做好戰爭準備,所謂攻打宋朝只是虛張聲勢,李延慶在信中主張以強硬態度對付金國,絕不能把張覺交給金國,否則朝廷會失盡燕地人心。

  高俅基本上贊同李延慶的態度,他是軍方大佬,當然不愿意把已降宋的張覺交給金國處置,這無論如何是一種恥辱,不過高俅的立場也并不堅定,很大程度上,他的立場會跟隨天子的態度而改變。

  高俅畢竟只是政客,而不是政治家,他的個人利益要遠遠高于國家利益,在不危害個人利益的前提前,考慮一下大宋的利益不是不可以,如果他的個人利益因為惹怒天子而受到影響,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轉換立場,李延慶就是寫一百封信給他也沒有用。

  兩人來到宮內的避暑之地蓮心閣,在門口等了片刻,宦官出來道:“兩位相公請進,官家已在房中等候!”

  兩人走進蓮心閣,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面,雖然現在已經過了中秋,但處暑依舊比較炎熱,但夏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趙佶在蓮心閣內呆了一個夏天,再度過這幾天他就要搬回秋天常住的養心殿了。

  “微臣參見陛下!”兩人躬身行一禮。

  趙佶打扮得很簡單,身穿一件寬松的淺黃色深衣,頭戴幞頭,他正在細品一碗燉得極好的銀耳蓮子羹,兩位相國見了禮,他便放下碗笑道:“不必多禮,賜坐!”

  兩名宦官搬來椅子,兩人坐了下來,趙佶笑問道:“談判情況如何?”

  王黼欠身道:“已經差不多了,平州用贖買的辦法,我們用十萬兩銀子買回平州,雙方一致同意回避叛降事件。”

  趙佶點點頭,“這個方案可以,朕同意,那其他還有什么難點?”

  王黼猶豫一下道:“對方說,金國中不少從前的遼將,如果張覺叛逃不受懲罰,那對金國的影響會非常嚴重,金國堅持要把張覺交給他們,如果不給......”

  “怎么樣?”趙佶冷冷問道。

  王黼看了一眼高俅,高俅緊閉嘴唇,一言不發,王黼心中暗罵一句,無奈只得繼續道:“金國認為我宋朝收容張覺已經背叛了海上盟約,如果大宋執意要撕毀盟約,他們將出動二十萬大軍攻宋,戰爭一觸即發,就看宋朝有沒有誠意回避戰爭。”

  趙佶半響沒有吭聲,如果金國大舉攻宋,那豈不是說明他當初聯金滅遼的國策是極其愚蠢錯誤,這個責任他可承擔不起。

  “高太尉是什么看法?”趙佶瞥了一眼高俅問道。

  高俅小心翼翼道:“就怕把張覺交給金國,會讓燕山府軍民感到失望。”

  “高太尉多慮了!”

  王黼在一旁笑道:“遼國已滅亡一年,燕山府軍民早已習慣了大宋子民的身份,郭同知的報告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一個張覺翻不起大浪,再說,對方也表態了,如果宋朝能滿足金國的面子,平州方案還可以再適當擴大。”

  趙佶眉頭一挑,“這話什么意思?”

  平州方案就是以錢贖城,適當擴大就是可以把別處也賣給宋朝,這么明顯的暗示趙佶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王黼點點頭,“對方的意思是指居庸關。”

  “也包括居庸關嗎?”

  趙佶頓時喜出望外,居庸關是燕山府的北大門,被金國牢牢控制在手中,成為趙佶的一塊心病,如果金國肯把居庸關還給宋朝,就算多花一點錢他也甘心情愿。

  旁邊高俅低聲道:“金國已經失去了平州,恐怕居庸關不會再輕易讓出來吧!”

  王黼不屑撇撇嘴,這個高俅真是拎不清,官家已經關心到這個程度上,他居然還要潑冷水,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果然,當趙佶凌厲地瞪了一眼高俅,高俅便徹底閉嘴了,反正是王黼去操作此事,與他有什么關系?

  趙佶沉吟一下道:“十萬兩銀子贖平州,朕同意,如果金國肯讓出居庸關,朕不僅會給優厚條件,張覺也一并交給金國。”

  趙佶最終定下了基調,宋金雙方又進行了一天的談判后,終于達成了一致,宋朝同意把張覺交給金國,作為回報,金國同意作價將平州和居庸關以二十萬兩銀子的價格賣給宋朝,雙方在居庸關下完成交易。

  燕京城的北城門上,三百余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執長矛注視著城下的數千名百姓,天剛亮,便有無數的燕京城百姓自發組織起來,趕到了北城門,將城門圍得水泄不通,除了北城外,其他四座城門也一樣被數以萬計的燕京百姓包圍,他們群情激昂,高呼口號。

  不知是誰把朝廷和金國的妥協方案全部泄露出去,把一心獻平州給宋朝的張覺交給金人處置,頓時激怒了燕山府的數十萬百姓,張覺在燕山府本來就頗有威望,朝廷的軟弱和對遼國故地民眾的歧視使燕山府百姓蒙受了巨大的恥辱。

  今天就是交割張覺的日子,數萬燕京城百姓再也無法忍受,紛紛沖到城門處抗議搶人。

  這時,有人大喊一聲,“來了!”

  只見兩隊騎兵押送著一輛囚車緩緩向城門處而來,囚車內坐著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中年男子,目光漠然,正是投降攜平州投誠大宋的金國平州都督張覺。

  張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宋朝出賣,宋朝還居然相信金人會把居庸關賣給他們,天下還有這樣愚蠢的朝廷,只能說自己的眼睛瞎了,他張覺不是毀在宋朝的手中,而是毀在自己愚蠢手中,哀莫大于心死,張覺也認了。

  當張覺囚車靠近城門,上萬民眾沸騰起來,大喊大叫,結成人墻堵在城門處,無數民眾將數百騎兵和囚車團團包圍,跟在遠處押送二十萬兩白銀的郭藥師大怒,喝令道:“火速調三千軍隊,給我亂棍打散刁民!”

  不多時,三千名常勝軍士兵殺氣騰騰地向北城處奔來,每人手執一根大木棍,他們沖上前便掄起木棍向上萬百姓劈頭蓋臉打去,城門處頓時大亂,百姓四散奔逃,哭喊聲震天。

  這時,城門緩緩開啟,隊伍押送著囚車和白銀離開了城池,向百里外的居庸關而去。

  居庸關位于燕山城西北百余里外,關隘形勢險要,東連盧龍、碣石,西屬太行山、常山,實天下之險,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居庸關有南北兩個關口,南稱為南口,北稱為居庸關,但對外,兩個關口都統稱為居庸關。

  入夜,居庸關上燈火輝煌,完顏宗翰負手站在關隘上,冷冷地注視著遠處一支漸漸走近的宋軍,在宋軍中有一輛囚車,囚車中人正是判將張覺。

  “燕京城的情況如何?”完顏宗翰轉頭問旁邊的梁方平。

  梁方平連忙諂笑道:“回稟大帥,我們的人已經成功地挑起了燕山府民眾的憤怒,宋朝民心已失盡!”

  “這話有點夸張了,民心失盡倒不至于,只能說在民心上失分了。”

  “大帥,卑職并沒有夸張,燕山府漢人已當了百年的遼國子民,遼國雖滅,但他們依舊懷念故國,心中痛恨滅了遼國的宋朝,張覺事件極大傷害了他們的尊嚴,把他們藏在心中的仇恨激發出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平復,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宋朝卻沒有看到這一點,犯下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只要我們金國攻下燕山府,集中祭祀遼國的陣亡將士,即可盡得燕山府民心,使燕山府成為金國南下滅宋的堅實后盾。”

  完顏宗翰滿意地點點頭,雖然這個梁方平人品不怎么樣,但他確實很有見地,一般的女真官員遠遠不如,此人倒是一個很好的幕僚。

  “你說得很對,宋朝目光短淺,君臣無能,朝廷腐朽,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禮物,若我們不取,必會被上天所譴!”

  “大帥高見,不過宋朝還是有幾個厲害人物,不可輕視!”

  “誰?”完顏宗翰看了他一眼。

  “比如種師道,再比如京兆府同知李延慶。”

  “種師道已經快入土了吧!不足為慮,至于李延慶,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你的仇人吧!”

  “不錯,卑職的兄弟就死在他手中。”梁方平咬牙切齒道。

  “他確實有點本事,能夠偷襲燕京得手,也可以說,老狼主是壞在他手中,但大宋如腐朽之樓,一擊必塌,光憑他一個人是難挽大局,莫說他一個李延慶,十個李延慶也不足為慮。”

  “大帥高見,大勢所趨,非一個李延慶所能阻擋!”

  完顏宗翰點點頭,“滅了宋朝后,李延慶我就交給你來處置。”

  梁方平大喜,“多謝大帥!”

  這時,宋軍押送的銀車和囚車已緩緩送到關隘下,為首宋將大喊道:“宋將趙榮奉命前來交割人犯和銀車!”

  這時,關門開啟,一隊女真騎兵奔了出來,宋軍放下銀車和囚車,紛紛后撤,按照事先約定,金國在接收二十萬兩白銀和囚犯張覺后,會在一個時辰內撤軍,讓出居庸關。

  女真人開始清點白銀,五千兩白銀一車,一共四十車,清點完畢,金兵向上喊了幾聲,關門再度開啟,女真騎兵押送著銀車和囚車向關內而去,這時,張覺忽然大笑道:“愚蠢的宋朝啊!你們真以為金國會把居庸關交給你們嗎?”

  負責交割的宋軍大將一怔,這時,關門轟然閉上,城頭上霍然出現了上萬金兵,劍拔弩張,對準了城下的宋軍,完顏宗翰冷冷下令道:“放箭!”

  城頭上萬箭齊發,數百宋軍士兵躲閃不及紛紛中箭倒地,全部被射殺在居庸關下,遠處,前來交割居庸關的朝廷特使呂頤浩頓時被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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