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擴散
馬欄港。
這是英斯曼的一個普通港口，每日有著數千噸的貨物吞吐量。
蔚藍的天空一覽無余，碼頭上，一個專門負責登記的稅務官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即使是普通的碼頭，每日通過征收船只停泊與維護費用，就不是一筆小錢，足以令市政廳的一幫官老爺們眼紅。
他能做到這個位置，顯然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只是，此時明顯還不到信風的貿易旺季，午后的太陽懶洋洋的，將清晨的霧氣驅散，實在很容易令人滋生困意。
突然間，他看著一個方向，瞪大了眼睛。
在蔚藍的大海盡頭，忽然浮現出一個黑點。
這黑點實在太小，好久之后，才漂浮到碼頭近處，赫然是一張簡陋的——木筏？！
“見鬼了！”
稅務官有些發暈地揉了揉臉，又使勁地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自己沒有看錯，飄過來的，的確是一張普通的木筏，連漁民的釣魚小舟都不如，并且，上面還有一個長著綠色頭發的人影。
木筏緩緩靠岸，一個仿佛野人般的家伙踏上碼頭，神情自信而驕傲。
“您好，這位先生！”
稅務官看了看周圍巡邏的士兵，頓時有了底氣，拿出紙筆上前：“根據王國法令，任何靠港的船只，都必須登記，請問你的名字？”
此時的英斯曼法律還帶著點野蠻的味道，比如在內陸的領地中，任何掉落在道路上的商品，都會自動變成本地貴族的所有物！
因此，不乏有著缺心眼的家伙，為了創收，故意將領地內的道路修得坑坑洼洼。
當然，這樣的一批領主，此時已經漸漸被時代潮流所淘汰，在日新月異英斯曼新貴的對比下，顯得越發不堪。
而在英斯曼的港口，按照王國法律，只要是船只，就必須收取入港費！
對急于創收的稅務官而言，木筏算不算船？當然算！
“沒有問題…我叫做唐納德！”
唐納德行了一個紳士禮，雖然他此時看起來就是個野人，卻有著一種無與倫比的氣勢，補充了句：“烈焰美人號的領航士！”
“哦！天吶！”
稅務官手里的鵝毛筆一下掉在地上：“女神保佑，你竟然還活著？”
“嗯…”
唐納德聲音有些低沉：“我們遭遇海盜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么？”
“在我們這個港口而言，是的，因為你的船長將本港口作為最后的終點站并且提前申領過倉庫，直到違約了一個月之后，從那些投資失敗的股東與債權人那里，我們得到了烈焰美人號遭遇海盜，全軍覆沒的消息…順帶提一句，那艘船在某個海盜港被拍賣了3000金加隆的價錢…”
稅務官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另外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還有…先生，因為您的申明，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你需要前往港口治安署，接受治安官與海軍分部的質詢！”
雖然從對方的裝束與座駕當中，稅務官已經大體猜出了唐納德只是幸存者，但必要的手續還是得過一遍的。
在心底，更是對唐納德有著同情。
遇到海盜，僥幸活命，逃到荒島上，還能成功扎船自救，本來就是一件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以大海上的洋流與波浪，一塊木筏居然能橫渡，簡直就是奇跡！
但很可惜，這個奇跡的創造者，來到英斯曼之后，收到的不會是鮮花與贊譽，而是紛至沓來的債務！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那些討債鬼當中，就有一部分專門沖著唐納德來的。
只要消息傳出去，他們就絕對不會錯過。
而到時候，身無分文的唐納德，必然會陷入一個極為窘迫的境況，破產都是最好的下場了。
“我明白，感謝你的提醒！”
唐納德微微一笑，掏出一枚珍珠：“這是我的入港與停泊登記的費用，剩下的就是你的小費了！”
“呃…謝謝先生！”
稅務官看著手上的珍珠，目光一下挪不開了。
哪怕開啟大航海時代，珍珠瑪瑙之類的貴重品依舊十分值錢。
特別是，唐納德之前開啟口袋的那一瞬間，他驚鴻一瞥，已經估量出里面起碼裝了近百顆珍珠吧？每一顆的品相，似乎都比自己手上這顆要好！
“現在，帶我去治安署之前，先給我找一家旅館，我需要好好睡一覺、洗個澡、再吃一頓大餐！”
唐納德自信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成為一名海洋術士之后，任何海底的珍藏對他都是予取予求，區區一點債務，又算得了什么？
僅僅是三天之后，一個震撼的消息，就在馬欄港傳開。
那個烈焰美人號的航海士，大家都以為已經死在海里的家伙，竟然在出事半年之后，重新回到了英斯曼！
甚至，不僅僥幸從海盜手下生還，更是奇跡般地發掘了一個珍珠寶藏，一舉將自身債務還清，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富豪！
對于唐納德的成名，官方也是樂見其成。
首先，就是唐納德通過了問詢，知道他與章魚海賊團沒有什么關系。
然后，就是港口需要豎立一個典型，刺激著更多的人踏上海貿，創造財富。
最關鍵的，還是這位唐納德先生出手實在是十分大方，再加上英斯曼對于私人財產的保護十分不遺余力，他們也不想做出什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來。
小道消息總是越傳越離譜的。
到了最后，酒館里的醉鬼信誓旦旦地保證，唐納德發掘了前代海盜王的寶藏，甚至準備用其中的部分向王室購買一個爵位！
等到這些好事者在討論唐納德準備購買男爵還是子爵的時候，這位馬欄港的風云人物，卻是坐在一輛黑色的馬車上，默默來到了一處鄉野。
英斯曼是海洋國家，港口的建設十分完美，但到了內陸，又有一種不同的味道。
地平線之上，一片又一片的田壟縱橫阡陌，巨大的風車慢悠悠轉著，空氣中仿佛有著一種麥子的香味。
馬車不斷前行，終于在一處并排的木屋前停了下來。
唐納德穿著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戴著禮帽，手持一根文明棍，穿著鹿皮靴，看起來就是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
他望著木屋，眼眶有些濕潤，上前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現出一個金色頭發的小腦袋，還有一雙蔚藍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睛。
看到小孩的一瞬間，唐納德就感覺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媽媽…有陌生人！”
但這個小機靈鬼卻眼珠一轉，直接大叫起來。
“又是那些債主么？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唐納德沒有死，并且他的債務…”
房門拉大，現出一個三十來歲的農婦。
她穿著簡陋，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意，又掩飾不住瞳孔中的驚慌。
顯然，鄉下消息閉塞，港口的謠言還沒有傳到這里來。
這時，看到唐納德，卻是話語一滯，手上的面包籃子掉落在地。
雖然唐納德多了一頭綠毛，但面容還是之前那個，沒有絲毫變化，她一下就認出來了。
“壞人！不要欺負媽媽！”
小鬼此時張開雙手，仿佛護雞仔的母雞一樣，擋在了母親身前。
“抱歉…我來晚了！”
唐納德取下帽子，一把將兩人攬進懷里，眼睛里面已經滿是淚水：“尼婭，不用擔心…沒有債務了，我們的未來，都會很好的！”
聽到這里，尼婭早就不能說話，眼淚卻一下就掉了下來。
晚餐以鄉村水平而言，已經非常豐盛。
不僅有著香噴噴的白面包，還有一大盆蔬菜湯，以及一盤臘腸。
在旁邊的調料瓶里，甚至還有橄欖油、精鹽、與來自新大陸的香料。
小家伙看到這里，眼睛里面已經冒出了光來。
“尼婭…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你放心，雖然遭遇了海盜，但我因禍得福，獲得了一大筆錢，足夠我們搬到城市里去，未來小亞瑟將會上最好的學校，進入上流社會的圈子！成為一名體面的紳士！”
唐納德握緊妻子的手，表示著決心。
“我相信你！”
尼婭臉上一下子就有了光彩，將最大的一塊面包切下，放在了唐納德面前的盤子里。
“在晚餐之前，我想先來一次禱告！”
等到要開動的時候，唐納德卻是取出了自己珍若生命的吊墜：“在這次海洋上…我差點丟失了性命，完全是靠著這位夢境與兵器之主的保佑，才能活著回來…偉大的夢境與兵器之主，是一位正神，值得我將信仰與生命交付給祂！”
“既然是這樣…”
尼婭只是個沒有多少見識的鄉下女人，此時就對小亞瑟道：“這是你父親的信仰，我們同樣要保持尊敬，先放下刀叉！”
“哦！”
小家伙聞言，乖乖地放下餐具，注視著父親的一舉一動。
“感謝吾主，賜予我食物…”
因為沒有規定的儀式，祈禱很是簡單，只是說了幾句，唐納德就拿起刀叉：“讓我們開動吧！”
心里卻是決定，等到餐后，就要好好向這兩人介紹這位偉大的夢兵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