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兩個劍客、一個瘋子(二)

　　兩個方向，三把利器，此刻都對準颶風中心某處電射而去。

　　第五聽云被余波退出了二十余丈，他的精神力與離人、坤母二劍的聯系也愈發微弱。但他緊凝眉頭，瘋狂地透支精神力，他緊咬著的牙關已經滲出鮮血，濃烈的腥味在他口中無法化開，他的識海有如大潮，如雷貫耳般的嘈雜聲音和幾欲爆裂的疼痛感，讓他不斷地發出悶哼聲。

　　識海帶給他的痛楚，竟然要遠比被余波擊中的疼痛來得更加猛烈。

　　然而，他依然堅定不移，他的精神力逆著余波附加在離人坤母二劍之上。

　　嘶嘶嘶。

　　元力余波雖然無形，但卻是真實存在的。它瞬間擴散的力量，是離人劍和坤母劍前進的最大阻力，兩柄散發著光輝的利劍，在與余波抗爭之時不斷地發出尖銳的聲響，若非兩劍本就非凡，恐怕早已被余波碾成粉末。

　　另一個方向，肖夢蝶擲出的那段木枝，早已散成齏粉。

　　但若是細看，會發現木枝雖毀，但那個方向上有著一點晶瑩的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但卻也以恒定的速度在穿透元力余波。

　　那是肖夢蝶的劍氣所在。

　　第五聽云一眼瞥見那點劍芒，心下大驚。

　　“一劍本真劍，花葉桃枝木其劍無劍。”

　　這是《離劍七式》總綱中的第一句，也是第五聽云習練離劍七式以來印象頗深的一句。在這么長時間的修行之下，經過了洞庭十式的融匯，他自問對這一句綱領性的起句有了一定理解。

　　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真正理解的人是肖夢蝶。

　　以木作劍，劍氣不散，正是這一幕讓第五聽云瞬間就想到了離劍七式。

　　而第五聽云自己，卻從未有過如此通透的感受。

　　肖夢蝶的劍，大概能算得上是“本真劍”了吧？

　　第五聽云思緒之際，已經摔在地上。顧不得安撫體內氣血的翻涌，他翻身而起，凝定心神，繼續不遺余力地控制著離人、坤母二劍。

　　咻咻。

　　破空之聲從兩個方向響起。

　　肖夢蝶的劍芒，和第五聽云的雙劍，極為默契地以三角之勢鎖定了倒掛空中的蕭執事。

　　蕭執事輕蔑一笑，元力收了一成，看樣子是打算先行閃躲。

　　不過就在此時，雙目已成赤紅的胡安超嘴角掠過一抹笑意，他那溢出血絲的雙掌突然一握，竟死死擒住了蕭執事的手腕。蕭執事本沒把胡安超放在眼里，不妨胡安超的力量忽然就增大了幾個數量級，等他回過神來想要掙脫之時，三道銳意已經臨近。

　　大意了。

　　心中輕嘆一聲的同時，蕭執事并不慌亂，身體一旋，本來可以洞穿肚腹的離人、坤母二劍，這時卻僅僅只是擦著他的背部和肚皮飛過，留下了兩道可有可無的劍痕。反倒是那不太起眼的劍芒，“叮”地一聲穿入他的左肩，登時爆開一團血霧。

　　胡安超得勢，哪肯輕易放開蕭執事。

　　只見他雙目紅瞳越發熾烈，一手緊握蕭執事的手腕，另一手自下而上一掌拍出。轟——一時之間，林間竟隱有風雷之音，饒是蕭執事，這時也感覺到從身體下面沖上的威勢。

　　蕭執事雖然左肩中劍，但些微傷勢似乎根本無法影響他的行動。

　　這種時候，他竟沒去掙脫那只被鉗住的手，反而很有興致地向下呼嘯一掌，他想要看看，這威勢陡增的一掌究竟能否讓他正視；他想要看看，這三個窮途的少年在他的壓榨之下能煥發出怎樣的生機。

　　蕭執事的心里，居然有了些期待。

　　轟隆！

　　兩掌相對。

　　剎那之間，胡安超腳下的土地紛紛爆開，泥土、碎石紛揚而起，直接在胡安超周圍一丈之內形成了一個齊膝的大坑。坑里的地面，已經隱約可以看見那盤枝錯節的手臂粗細的樹根。

　　一聲炸響。

　　和元力余波一起四散。

　　胡安超和蕭執事周身三丈已經被夷為平地，三丈之外的大樹也被震得簌簌落葉。密林之中，綠葉隨風，還夾雜著土塊和碎石，空氣之中滿溢著的是泥土翻新的土漿味和樹葉非正常脫落的清新氣。

　　銳意破風。

　　銀白的離人，和燦黃的坤母，一前一后飛回到第五聽云的身邊，如同兩顆衛星一般不斷地在第五聽云周圍盤旋。第五聽云挺直背脊站著，雙腿有些顫抖，口中滿是腥味，但他渾然不顧，他的目光盯著元力旋渦的中心。

　　和第五聽云相距不過幾丈的肖夢蝶同樣如是。

　　耳邊風聲狂嘯不止。

　　飛沙走石掠過他們的臉龐，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一條條細不可察的痕跡。這些痕跡太細，細到一時半會都沒有血液滲出。不過過了一會兒，一陣風迎面吹來，這些痕跡就被風撩開，血珠沁出，滴滴落下。

　　第五聽云和肖夢蝶不知道注目了多久，那一上一下對掌的兩人才終于有了動作。

　　在第五聽云的眼中，胡安超的身形又矮了三分，他本來就已經站在了地面之下，這時候受力，居然只留了小半截身體在地面之上。而空中的蕭執事，竟出乎意料地被震飛起來，這一次，蕭執事沒能立馬翻轉身體接第二掌，足以說明兩人這一次的交鋒竟然互不相讓。

　　但蕭執事畢竟是靈玄圓滿之人，在空中略微調整身體之后，再次臨空一掌。

　　令人稱奇的是，地下的胡安超這時忽然拔高起來，同樣一掌迎上蕭執事。

　　他竟和蕭執事近乎同時打出了第二掌！

　　眼見著兩掌在空中就要再次交匯，但讓人一驚的事情又發生了。胡安超掌力微移，居然主動錯開了和蕭執事的對掌。這樣一來，他的掌力雖然可以打在蕭執事的身上，而蕭執事的掌力又何嘗不是完完全全傾瀉于他呢？

　　以傷換傷。

　　以命博命。

　　雖不知第五聽云和肖夢蝶看見這一幕究竟有何感想，但躲在遠處一直觀望的大當家和二當家心底驚駭之意難以言表，在他們這種惜命的綠林心中，這樣的打法簡直不敢想象。他們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會讓一個人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此刻回旋在兩位當家腦中的，大概就只有兩個字可以詮釋——瘋子！

　　第五聽云身體繃緊，顫抖的雙腿雖已無力支撐他的身體，但他竟還沒倒下，大概是想親眼看著胡安超和蕭執事分出勝負吧——盡管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他望著那故意錯掌的胡安超，忽地想起了第五聽風，還別說，胡安超發起狠來這種打法，倒真的和武瘋子第五聽風有的一拼。

　　從某種意義上說，第五聽云此時的想法和大當家二當家的震驚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