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喬衛軍的家教
“通過檢測，我們可以確認，二號樣品各項指標嚴重超標，尤其是氧化值和酸價，超標都達到了百倍以上，并且含有大量對人體有害的各種細菌，完全不適合作為食用油使用。在業內，我們把這一類的油品，通俗的稱為‘地溝油’。”
“地溝油？是不是從溝里撈上來的油呢？”記者順勢問。
“業內俗稱的地溝油，包括三種，第一種是狹義的地溝油，即將下水道中的油膩漂浮物或者將賓館、酒樓的泔水經過簡單加工、提煉出的油；二是劣質豬肉、豬內臟、豬皮加工以及提煉后產出的油；三是用于油炸食品的油使用次數超過一定次數后，再被重復使用或往其中添加一些新油后重新使用的油。二號樣本，應該是前兩者。”
“那這種油對人體肯定是有害的吧？”
何主任點點頭說：“那當然！食用地溝油會導致消化不良、腹瀉、腹痛、頭暈乏力，嚴重的情況下，甚至會致癌和內臟器官中毒。這個二號樣本中，我們就發現了一定含量的砷元素。”
“砷？那不是劇毒嗎？”
“對，就是一種劇毒，很少量的砷就能置人于死地。目前我們在二號樣本中發現的砷元素含量，還遠遠不足以直接殺死人，但日積月累，會對人類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甚至器官衰竭。”何主任正色說。
“原來如此，謝謝何主任的檢測。”
畫面一轉，重新來到了街道上。
這是杭城有名的小吃街，街道兩側的下水道蓋子由于長期傾倒廢水油污，變得油膩膩的，鏡頭對準了下水道里流淌著的惡心廢水油污。
“根據我們的調查，一些黑心作坊，從下水道里撈出這些令人作嘔的費油，經過非法加工后，低價出售給不良商家，以損害消費者健康為代價，從中牟取暴利。那么本期節目中，二號樣品，到底是不是如同消費者所言，是川味香鍋火鍋店的油料，我們暫且無從得知。但是在事發之前，我們曾經收到過匿名的舉報，有人在川味香鍋的后街，半夜拍攝到了川味香鍋購買地溝油的圖片和視頻。”
電視機里的多出了一個小畫面，雖然窗口不大，但是可以清晰的看見在某個深夜里，四輛裝著塑料桶的飛虎車停在川味香鍋的后門，和對方進行交易。
“目前我臺已經將掌握的情況，向工商、安全等有關部門反映了情況，相關部門非常重視，即將展開大規模的調查，我們也會第一時間跟進調查結果。”
節目播出之后，這段節目視頻，幾乎在同一時間，被轉載到了博客中國上。
前段時間由于蘇丹紅引發的食品安全問題，已經讓所有老百姓和政府單位的神經都繃緊了，近兩個月以來，博客熱門排行榜上，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關于食品安全問題的。
以前網絡不發達的時候察覺不到，隨著互聯網的逐漸普及，會發現，每隔一段時間，整個社會就會出現一個‘熱點話題’，引起全社會各級的關注。
有的時候甚至會形成一種社會現象，或者‘標簽’，如果影響大到一定程度，還可能反過來催促進立法、執法。
十年之后互聯網上這種‘熱點話題’已經登峰造極，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出現一個新的全民話題。一個在上周還引起全社會關注的話題，可能下周就飛快的被人遺忘了。
但此時的互聯網還遠遠不到這種程度，食品安全問題，由蘇丹紅引發，已經被廣泛關注討論了幾個月，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則地溝油的報道一出來，甚至都不需要水軍過多的去推波助瀾，很快就占據了頭條，并且被眾多的網站和論壇廣泛傳播。
相對于蘇丹紅制造假蛋黃，‘地溝油’的手段，更是匪夷所思，令人發指！
普通老百姓，誰沒在外面下過館子，沒在路邊小攤吃過零食？
一想到那些炒菜燒飯的油，炸串的油，很可能就是從下水道撈起來的，簡直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臟也就算了，關鍵這種油有毒、會致癌！
癌癥這種事不是當時發作的，說不定這種地溝油吃多了，哪天忽然查出來有癌癥，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些賣地溝油的無良商家，不就等于給人下慢性毒藥嘛，說得嚴重一點，就是謀財害命！
網上一片呼聲，要求嚴查、嚴懲地溝油的制作者、販售著和使用者。
‘地溝油’事件，在兩三天之內，幾乎就取代了‘蘇丹紅’，成為新一個焦點，繼續將食品安全問題推向另一個高峰。
而作為事件的‘發源地’，杭城市政府第一時間成立的專項調查組，一名副市長親自掛帥，衛生、公安、工商等幾個部門配合，部門一把手主抓，展開了‘食品安全大檢查活動’，即要對整個視頻市場展開全面的普查，同時更加對非法商家、非法制作窩點，進行嚴厲打擊。
喬家。
“爸，你的意思是，這些事都是趙澤君背后搞出來的？”喬欣龍垂手站在喬衛軍的書房里，有些疑惑的說：“他有這么大的能量？”
喬衛軍放下手里的報紙，微微一笑：“這個人，一手互聯網，一手實業，無論是傳統商人的那一套暴力手段，還是現代商人的現代化網絡暴力手段，他都很擅長，同時和政府關系非常好。我只能說，這樣一個人，完全有能力做出這個局。何況…這還不是他組的局，曹家自己一身爛泥，趙澤君只是借力打力，推波助瀾而已。”
“這個事，不是浙省電視臺捅出來的嗎？”喬欣龍說 “他聰明就聰明在這里，如果由他的博客中國來爆，那就是博客中國給杭城難堪了；但是由杭城上一級的浙省電視臺來報呢，這是新聞輿論的合理監督，甚至可以認為是浙省配合國家食品安全工作，進行了更加深入調查和整頓。你看，電視報道的內容和博客上的傳播，都是很有分寸的。”
“就為了一個曹家，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值得嗎？”喬欣龍說。
“怎么不值得？你真以為他是完全是為了對付曹家？”
“那是為什么？”
喬衛軍抬頭看了看兒子，搖頭一笑：“你啊，聰明是夠聰明了，能力也有，但是和真正的厲害角色相比，你還是差點了點東西。”
“什么？”喬欣龍虛心的問。
“創業者的那股狠勁和膽量！所以有些問題，你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當然了，這不能怪你，誰讓你是我兒子呢。”喬衛軍說。
喬欣龍下意識的就想，我怎么不是創業者，我的電影公司，不就正在創業嗎，雖然不怎么成功，可從頭到尾也沒找家里拿一分錢。
不過轉念一想，父親這話說得在理，自己所謂的創業，雖然沒用家里的錢，但喬家大公子這個身份光環卻是脫不掉的，這個光環給自己帶來的眾多便利，和真正的草根創業完全是兩回事。
草根拍電影，光是‘錢’這道坎就會難住絕大多數人，可身為喬家大公子，在浙省很多企業都愿意賣一個面子投資他的電影。
喬衛軍沉吟片刻，說：“曹家正好撞到了他的槍口上，他順水推舟，實現三個目的。第一很明顯，他這條過江猛龍，要盡快的造出聲勢，讓咱們省圈子里的人，注意到他，方便他日后和各方面打交道；第二嘛，殺雞儆猴，借著曹家這個由頭，宣誓自己的力量，警告所有對他有企圖的人，包括我在內，不要輕舉妄動，至于第三…嘿嘿…”
喬衛軍搖頭一笑：“可能真的就是鬧脾氣，在我這里吃了個癟，正好有個倒霉蛋撞上去了，他發泄發泄。畢竟是個年輕人，脾氣烈得很。”
如果馬蕓、百度李總和騰訊小馬哥三個人任何一個在場，都能再說出‘第四個’目的，可惜喬衛軍畢竟和互聯網行業距離太遠，不可能想到這個‘第四’。
“嗯，曹家倒是只不錯的雞，殺了他即能展示力量，制造聲勢，又不至于真的得罪厲害人物。”喬欣龍點點頭，又說：“爸，既然他已經用這么激烈的方式表示了反對，我覺得股份的事，可以商量商量吧。”
“沒什么商量的。”喬衛軍搖頭：“他表現出來的實力越強，我越是看好他，越是對澤業的股份感興趣！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他下一步會怎么做。”
“這個人實在摸不透。”喬欣龍說。
“對了，你明天去分局自首，承認打斷了曹騰虎的腿，把他換出來。”喬衛軍說。
“這又是為什么？”喬欣龍不解的說：“他現在這個情況，根本不需要我們出面去幫忙，再說了，您不還想吃他的股份嗎？”
“這是兩碼事。”
喬衛軍正色說：“我是綠國的董事長，也算是咱們省商圈里的領軍人物之一吧，如果我不從綠國集團的立場、從浙省企業家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那我就不配做這個董事長，做不到今天這個位置；同樣道理，你欠了他一條命，一個天大的人情，如果坐視他幫你頂罪卻一言不發，無論最后結果如何，在道義上，你都說不過去，以后你還怎么混？你也清楚，趙澤君根本不會有事，現在是你最后的機會，再不去恐怕他就要出來了。”
“知道了，吃完中飯我就去分局。”說完，喬欣龍搖搖頭，嘀咕說：“他也是，讓幾個保鏢進去呆著就是了，何必自己朝拘留室里鉆？”
“欣龍啊，你要記住，如果遇到奇怪不合常理的事，往往都是有背后的原因的。”喬衛軍說：“明明可以不進去，為什么他要承認是他指使的，和保鏢一起蹲號子？”
喬欣龍一愣，繼而脫口而出：“收買人心？”
“這是其一，在無關痛癢的時候，他能和保鏢甘苦與共，那么在要命的關頭，保鏢很可能能為他拼命。反正他進拘留室也不會吃什么苦，這種草根起家的人，喝涼水吭窩頭根本不當一回事的，你們覺得苦，他只當重溫舊日了。其二嘛，他既然要搞事，當然先找一個最安全的地方，保護好自己。這段時間，他被關起來了，外面不管發生什么，從明面上看，都和他無關！這是很聰明的自我保護。”
“爸，你是不是把他看得太高了，每一步都有這么深的算計？”喬欣龍苦笑說：“他畢竟只有23歲。”
“這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但你記住，如果是你的朋友，你不妨把他想得弱一些，這樣不會過分的依賴對方；但如果是對手，你應該盡可能把對方想象成最強的樣子。這樣你才會隨之變強。”
見他神情有些沮喪，喬衛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的說：“不過嘛，趙澤君年紀雖然比你小，卻是從一無所有走到的今天的創業者，富一代。在生存、經商方面，他嚴格說比你高一個輩分，和爸爸是同一代人，所以你也不必對自己過于苛求了。”
“聽您這么一分析，就是覺得在他跟前，我像個孩子，是挺打擊自信心的。”喬欣龍說。
“送你六個字，也是人生快樂的源泉。”喬衛軍哈哈一笑：“多學習，少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