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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子欲養而親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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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冬岳面對張子安懷疑的目光并不以為意,他悠哉地甩了甩馬尾辮,笑了——這是張子安第一次見到他笑,要知道這家伙從之前露面開始,雖不說是總繃著臉,但始終沒有真正地笑過,就仿佛心中有掛懷之事一樣。

  “我看你的這只鸚鵡非常聰明伶俐,說起話來字正腔圓,請問是你教的它么?不要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打聽一下是誰教的它,如果不是你,只要你告訴我是誰教的它,我同樣免費負責為你設計和裝修。”他貌似平淡地侃侃而談,但眼神里的深厚興趣是掩藏不住的。

  “就當是我吧。”張子安含糊地說道。

  在徹底弄明白他的來意之前,張子安不敢貿然透露和答應任何事,哪怕他給出的條件非常優厚。張子安小時候曾經教過店里的鸚鵡說話,然而小孩子特有的三分鐘熱度讓他很快就放棄了,由此也知道教鸚鵡說話是一件需要耐心與毅力的事。當他長大后,又知道除了耐心與毅力,鸚鵡的品種選擇更是重要。

  郭冬岳與很多類型的人打過交道,他發現張子安并不像表面上那樣胸無城府,在關鍵問道上很會玩太極拳。想了想,他決定開誠布公,想得到對方的誠意,就必須先展示自己的誠意。

  “是這樣,我想送人一只鸚鵡——當然是要會說話的。”他解釋道。

  “我這只不賣。”張子安提前打預防針。

  “我知道,我沒有要求割愛。”郭冬岳回應,“我只是想找個專家,幫我訓練一只鸚鵡說話。當然,我的要求并不是這么簡單,甚至可以說稍微有些復雜,如果能做到的話,我會付出很優厚的報酬。”

  “不知是什么復雜的要求?你可以說說,我掂量一下能不能辦到。”

  張子安來了興趣,倒不是說他特別想得到這筆優厚的報酬,而是被激起了好奇心,想知道郭冬岳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反正問一下又不會懷孕。

  不僅是他,連一直想說話想得心癢難耐的理查德也暫時停止搔弄胸前的羽毛,好奇地盯著郭冬岳。

  郭冬岳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抄在褲兜里來回踱了幾步,臉色忽晴忽陰,表明他心中有著非常復雜的心理斗爭。最后,他長吁一口氣,說道:“張先生,你聽說過阿爾茨海默綜合癥么?”

  阿爾茨海默綜合癥?

  張子安聽這名字很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說過,然而理查德卻立刻回應道:“老年癡呆!”

  雖然它說得很對,但張子安還是屈指彈了一下它的腦袋,一是為了警告它不要再亂說話,省得被人抓走切片,二是郭冬岳特意使用這種病的學名,也許意味著他的親人或者朋友得了這種不治之癥——按照郭冬岳的年齡來估計,大概是長輩吧,而“老年癡呆”這個詞顯得很不禮貌。

  “哎呀!打是親,罵是愛!”理查德張開翅膀捂著腦袋叫道。

  郭冬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與灰鸚鵡的互動,再次確認了他進門時張子安肯定是在跟這只灰鸚鵡開玩笑。同時,他的心中也燃起了一線希望。

  這只灰鸚鵡…不對,應該是這位店主,實在是太神奇了,是怎么把鸚鵡訓練到這種程度的呢?看到有人進門說“你好”不算什么,被彈了一下說“打是親,罵是愛”也不算什么,但聽到“阿爾茨海默綜合癥”,卻能立刻說出“老年癡呆”這個俗名…簡直是不可思議!雖說是條件反射,但它的詞匯量到底有多少?

  “我這只鸚鵡比較逗逼,你別介意啊!”張子安發覺郭冬岳眼神不對,連忙解釋道。

  “沒你逗逼。”理查德還嘴。

  張子安作勢又要彈它腦門,它機靈地小跳著躲到旁邊去,恰好在他的臂長之外。

  “咳,你請繼續說。”他干咳一聲緩解自己的尷尬。

  郭冬岳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說了,也就不再隱諱,直言道:“不瞞張先生,我母親得了這種病,而且你大概也知道這種病治不好,只能…”

  他的心頭一片黯然,“只能等死”這幾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只能保守治療是么?”張子安卻突然接口道。

  一股和緩的暖流涌入郭冬岳的體內,他勉強笑了笑,“沒錯,只能保守治療。”

  在醫院里,醫生當著他的面也是這么說的——保守治療,醫生說話時的語氣積極而陽光,令人一聽就油然生出希望。然而他離開后又想起忘了問一些事,于是馬上返回,卻在醫務室門口聽到有實習學生在問,問有沒有治好的可能?剛才那個充滿陽光與希望的醫生卻只是冷淡地回答:只能等死。

  雖然郭冬岳早已經知道了這是必然的結局,這畢竟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想查什么東西是很容易的,但當面聽人說他母親只能等死,還是令他無比暴怒。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和那個醫生發生了沖突,差一點變成了電視、報紙和網絡上的“醫鬧”事件,好在那些實習學生們在事態惡化到不可收拾之前,及時攔住了他。

  “暫時保守治療,現在科學進步很快,目前難治的病,也許很快就能治愈了。”張子安說道。

  郭冬岳仔細觀察他的臉,發覺他似乎并不是在敷衍,而是很認真地說,甚至可以從表情上判斷出他是真的這么認為。

  張子安確實是這么認為的,科學的突飛猛進毫無道理可言,連能捕捉虛擬精靈并化為實體的游戲都能出現,還有什么不可能?

  郭冬岳接著說:“我父親早逝,現在我的親人只剩下我母親了。”

  張子安點頭,他多少能理解這種心情。

  “可是…”郭冬岳握緊拳頭,牙關緊咬,無比費力地吐出一句話,“可是她卻認不得我了…”

  張子安先是一怔,聯想起“老年癡呆”這個俗名,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說世間最痛苦的事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那么子欲養而親不認恐怕算是最悲哀的事了。

  只是他不明白,這與鸚鵡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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