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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自由裁量

無線電子書    王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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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文學)

  月光清冷,耳邊的葬歌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要塞之花的又一次大笑和她麾下士兵的呼喝。

  “廢黜公爵,毀滅詹恩?”

  休息室里,泰爾斯復述一遍國王的話,深吸一口氣:

  “讓我猜,陛下,您將會集全國之力,給我拉起一支三萬人以上,兵強馬壯銳不可當的王室常備軍,配上最好的裝備,供上最足的后勤,再給我左手發一個王國之怒,右手放一個傳說之翼,然后,他們在我的正確領導下,一左一右,簡單粗暴卻勢不可擋地沖進翡翠城,打破空明宮,然后把詹恩·凱文迪爾從他的公爵寶座上揪起來,頭朝下塞進馬桶里沖入護城河?”

  凱瑟爾王沉默了一陣。

  “不。”

  泰爾斯發出“果然如此”的冷笑,語含諷刺:

  “那么,你一定計劃好了一個既能安全低調地搞掉詹恩,又不會逼反四方諸侯,教星辰在內戰中滅國的完美預案,才有底氣來使喚我跑腿?畢竟,我們都該從上回的‘沙王’事件——也許還有我的小小抗議——里學到點什么吧?”

  鐵腕王望了他一眼,轉身望向書桌。

  “打開它。”

  泰爾斯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示意的是國王帶來的那個卷軸。

  王子抿起嘴巴以表達對凱瑟爾吊胃口的不滿,但他還是來到書桌前撈起卷軸,發現上面印著鳶尾花家族的專屬紋章。

  “熱忱歡迎…泰爾斯公爵賢名遠播…相談甚歡…分別日久,頗為想念…”

  泰爾斯有一搭沒一搭地念著信上的內容,大多是文縐縐的禮貌性廢話。

  “翡翠城雖小,空明宮雖陋…兩大家族淵源長久…吾與南岸諸賢…躬逢盛會…翹首以盼…”

  泰爾斯把卷軸看完了,正一頭霧水時,他看到了書桌上,墊在卷軸之下的東西。

  他拿起那個——最初還以為是裝卷軸的盤子——方框,頓時神情一變。

  “這是什么?”泰爾斯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國王陛下。

  “如你所見,是凱文迪爾公爵的回復函,”凱瑟爾五世依舊望著波光粼粼的星湖,“他歡迎他的摯友,也就是星湖公爵前往翡翠城下榻空明宮,參加‘翡翠慶典’,與南岸領臣民同樂,以志九芒星與鳶尾花的深厚情誼,復興宮與空明宮的忠誠紐帶。”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泰爾斯放下卷軸,把那個方框——其實是一幅小型畫像面對著國王舉起來,提高嗓門,言語不雅:

  “這,他媽的,是什么?”

  凱瑟爾王回過頭。

  在泰爾斯又驚又怒的表情下,他胸前的畫框中,一位十幾歲的圓臉少女在花叢里回過頭,朝著國王微笑,笑容甜美,天真爛漫。

  而她那身剪裁合身的裙子上,鳶尾花的紋章若隱若現。

  “應該是換了畫師,還不如上次那幅。”

  國王只望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輕哼一聲。

  “別擔心,按照慣例,你的畫像也寄過去了,這很公平。”

  公平…

  泰爾斯只覺得自己的額頭積滿了血液,很快就要從血管中爆出,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平生的力氣,才保證音量不至于吼破窗戶:

  “我重復最后一遍:他媽的,這,他媽的,是,他媽的,什么?”

  王子每爆一次粗口,畫框就隨著他的手指抖動一次。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鐘。

  “沒什么,”凱瑟爾王輕描淡寫,“此去翡翠城,你需要一個理由。比如,你將去問候并相看你的未婚妻人選之一,詹恩公爵的妹妹——尊貴高潔的希萊·凱文迪爾小姐。”

  國王瞥向他,像是望著一個大傻子:

  “有問題嗎?”

  很大的問題!

  沒人告訴我啊!

  泰爾斯翻過畫像,目瞪口呆地望著上面的圓臉少女。

  希萊·凱文迪爾。

  詹恩的親妹妹。

  想起鳶尾花公爵那陰冷而鋒利的威脅,泰爾斯只覺扶著畫框的手心一涼。

  搞什么…

  “好,如果我錯了請糾正我。所以,我,我此行的目的或者說名義,是要去翡翠城…相親的?”

  泰爾斯努力調整好情緒,忘記那種被愚弄的憤怒感。

  “信上不會說得太直白。但是,對,重要家族的青年男女到了婚齡,在訂約婚配之前彼此相看,相識了解,最好能培養情誼,這是王國多年的慣例。”

  國王語氣平常,就好像根本不該有人對此感到意外。

  泰爾斯愣愣地望著畫里的女孩,好半晌才把希萊小姐放下,回到與國王的交談里。

  “好吧,我知道以你的脾性這可能性很小,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泰爾斯用力咽了咽喉嚨,突然想起他此行的終極目標,“你該不會是要我跟那位小姐定下婚約,然后讓詹恩突然暴斃,我們借著那位小姐的繼承權,坐享其成,把南岸領收入囊中?”

  凱瑟爾王哼了一聲,意味不明,讓泰爾斯心中一梗。

  “早個兩三百年,這不失為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很可惜,至少在星辰王國,簡單的家族聯姻,已經不再是攫取權力的最好途徑。”

  “哦,真令人遺憾,”泰爾斯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面上卻毫無遺憾之意,“看來,我同那位高貴純潔的希萊小姐,只能緣盡于此了。”

  國王并不說話,只是瞇起眼睛,遠遠地望著他。

  “你知道,經過上次王室宴會那一出,我和詹恩算是新仇加舊怨,水火不容。”

  泰爾斯冷笑一聲:

  “而我現在居然還要去翡翠城,去求娶,好吧,至少是以聯姻為前提拜訪他妹妹…這下好了,他肯定會認為我是故意的,是通過他妹妹挑釁他,嘿,以小花花的小肚雞腸,不發了瘋地搞我才怪——”

  泰爾斯說到這里想起了什么,他表情一凝,話語一滯。

  通過他妹妹挑釁…

  發了瘋地搞我…

  “等等。”

  泰爾斯面色微變,他重新拿起卷軸。

  “這封,這封只是凱文迪爾的回復函,所以…”

  星湖公爵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神色淡然的國王:

  “陛下,訂婚也好,相親也罷,你是在多久以前,把我和他妹妹這攤子事兒,告訴詹恩的?”

  “在確定你從北地脫險,即將返回王都時,”凱瑟爾王不再看向他,語氣也漫不經心,“貴族事務院就遴選出了一份名單,包括數十位適合的名門貴女,一一考察,并將聯姻的意向傳達給她們所在的家族,其中自然包括鳶尾花。”

  “什么?”

  從北地脫險,返回王都時…

  泰爾斯心里咯噔一下。

  那就是說,那就是說…

  “據我所知,凱文迪爾家的姑娘深居簡出,性格舉止都有待觀察,是以在那份名單上的原順位不高,但現在嘛,恰好用得上——”

  “等等!”泰爾斯交叉雙手,表情驚恐地阻止了國王。

  “等等,所以,在王室宴會之前,甚至在我回國之前,你就告訴了詹恩:復興宮有意他的妹妹?”

  泰爾斯死死地盯著凱瑟爾王。

  國王回望他,眸子里幽藍深邃。

  “不是我,而是你‘告訴’他的。別忘了,泰爾斯王子才是婚姻的正主,如此方顯誠意。”

  誠意…

  泰爾斯越聽越恍惚。

  他望著書桌上的希萊小姐。

  國王似乎還嫌泰爾斯不夠煩:“而且不是簡單的‘告知’,這是大家族之間的正式照會,尤其璨星與凱文迪爾家的聯姻由來已久,這是相當嚴肅而神圣的事情,不容絲毫戲謔與不敬。”

  不,不,不。

  “操,見,見鬼了。”

  少年想通了什么,轉過身來,無力地靠上書桌。

  “我,我明白了…”

  國王似乎毫不意外,他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泰爾斯呼吸加速。

  他帶著恍然大悟后,一時難以置信的表情道:

  “我懂了,王室宴會上,詹恩之所以要為安克·拜拉爾的綁架和刺殺提供方便…”

  王室宴會上,詹恩最后與他私下對峙時的話,重新在泰爾斯耳邊響起:

  這是個警告,我是故意來找你的,泰爾斯,更是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最后一次機會。

  “寧因友故,不以敵亡。”

  泰爾斯捏起拳頭,咬緊牙關:

  “那天晚上,詹恩之所以要當那個攪局的棋手,之所以要推波助瀾,之所以急不可耐地找我麻煩,拖我下水,看我出丑,壞我名聲…”

  我想要你知道,泰爾斯,我想教你知曉:這就是我的回應。

  泰爾斯痛苦地揉著自己的額頭:

  “而他之所以在我回國后還這么恨我,他之所以一反常態像瘋狗也似地可勁兒咬我…”

  作為對你六年后冒犯我、拒絕我,乃至威脅我的回應。

  “所有這些,這些在我看來毫無道理的攻擊和陷害,并非因為他腦子抽風了,也并非因為他是什么霸道總栽,甚至并非因為他瞧我不順眼…”

  泰爾斯懊悔地拍動大腿:

  “而是因為,因為在詹恩看來,我才是那個一回國就急不可耐地發聯姻函給他,報復他威脅他,挑釁他冒犯他,覬覦他妹妹的人啊!”

  管好你的手,殿下。

  啊啊啊啊啊!

  想透真相的泰爾斯氣急敗壞地捶響桌面:

  “操!”

  星湖公爵的不忿嗓音,終于在休息室里散去。

  國王的身影依舊佇立在窗邊,一動不動。

  “等等,這些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對么?”

  泰爾斯想起什么,瞪眼看向凱瑟爾王:

  “詹恩在王室宴會上一見面就咬著我不放,最終讓我倒足血霉的起因,是你給我找的,這個該死的聯姻對象?”王子的質問聲飄蕩在休息室里。

  “父母替兒女操辦婚事,”凱瑟爾王平靜開口,毫無歉意,“此事天經地義。”

  對,就像兒女替父母操辦喪事。

  聽著對方如此輕飄飄的回應,泰爾斯氣上心頭:

  “那我還真是,謝謝您八輩兒祖宗誒!”

  不爽的少年沒有顧忌地爆著粗口,毫無公爵應有的氣度和禮儀。

  國王幽幽地望著他:

  “你就這么感謝父親的好意?”

  泰爾斯用了好幾秒,竭盡全力,把不忿的怒火排遣出胸膛。

  他用力擠出一副笑容:

  “當然不是,是我太激動了,對,我應該有另外的方法感謝您。讓我想想,對,有了:正巧,我盥洗室里的馬桶刷子壞了,父親。”

  少年的笑容越來越夸張刺眼:“貼心周到,頭顱堅硬如您,有意向來頂替一下它的工作嗎?很簡單的,你只需要頭朝下鉆進馬桶然后上下左右旋動就可以了哦!”

  國王發出一道如哼似笑的嗓音,也不知道是表達對公爵態度的不滿,還是真在給他的幽默捧場。

  想通了前因后果,憤懣不已的泰爾斯嘆出一口氣,揮舞雙手:

  “但為什么,為什么婚姻這么大的事,就沒人告訴我呢?”

  “基爾伯特理應在你回國的第一天就告知你,并把最后入圍的名單交給你,”國王淡定道,“他沒有嗎?”

  泰爾斯冷笑一聲,想也不想就一揮手:

  “廢話,他要是說了我還能這么——”

  十四歲,若按帝國時代的標準,你已是個真正的大人,可以執劍作戰,娶妻生子了…

  基爾伯特,關于這個,隨著時代變遷,社會進步,我相信我們有待商榷,

  泰爾斯想起了什么,話語一頓。

  所以說,殿下,您今年的年紀也到了…須知,您有義務為偉大的延續…

  咳!咳咳咳——

  “該死,我想起來了,他是想說來著。”

  泰爾斯呆呆地道:

  “從第一天開始,到宴會那天,至少三次,只是每次說出口都被我打斷,拒絕,轉移了話題…”

  國王不言不語。

  “甚至在我和你翻臉的那天,他拿來緩頰的理由也是婚事,”泰爾斯痛苦地扯著頭發,“該死,該死,我早該想到的!他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個!”

  基爾伯特,為什么你就那么恭謹有禮呢,為什么每次我一咳嗽你就放棄了呢,為什么你就不能堅持一下煩人一點嘮叨一些,至少把事情嘮叨完呢!

  國王輕哼一聲,語氣耐人尋味:

  “那我猜,你無可怨尤,只能自己頂上馬桶刷的空缺了?”

  泰爾斯放開頭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又不忿地想起另一個人:

  “該死的詹恩·凱文迪爾,什么‘警告’什么‘回應’的,七拐八繞,他好歹是個公爵,怎么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呢?”

  泰爾斯咬牙切齒。

  嘿泰爾斯,你為什么寫信想娶我妹妹?是威脅嗎?

  不詹恩,我沒有,我不是,你表亂說!

  哦,那沒事了,你吃著吧,我去把那個拿劍闖宴的兄弟打發了。

  ——這不就完了嗎???皆大歡喜啊!

  休息室里的郁悶和沉默持續了一陣子。

  最終,泰爾斯王子無力地呼出一口氣。

  “那么,陛下,你確定嗎?”

  他無精打采地對國王道:

  “你要廢黜的,可是王國的六位守護公爵之一,還是最富庶最年輕最有人氣的那位。如果中途出了差錯,看在落日的份上,就連向埃克斯特和康瑪斯聯盟同時宣戰,都顯得比這理智。”

  凱瑟爾王頭也不回:

  “我以為你恨他,樂見詹恩·凱文迪爾的倒臺。”

  恨他。

  泰爾斯諷刺哼聲:

  “相信我,換個場合,我會很樂意拿小花花來替換我城堡里的馬桶刷。但是,要毀滅他?詹恩不是軟柿子,而且他本就對我們警惕萬分,更別提他還恨我,這一步稍有不慎,我就陷在翡翠城——”

  “泰爾斯·璨星。”

  國王喊起他的全名,語氣冰冷,讓少年神經一緊。

  “我是否需要提醒你,我們的盟約?”

  那一瞬間,泰爾斯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泰爾斯站直了身體,只覺得渾身的關節都無比僵硬。

  他的前襟處,某枚骨戒越發沉重。

  廓爾塔克薩。

  “我將助你推動王國,滾滾向前,剔除障礙,打破枷鎖,”泰爾斯苦澀地道,“為此,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

  “很好,那就像我們談好的那樣,孩子,成為我的劍,去披荊斬棘,直到王國宴清。”

  國王從窗戶前的月光下顯露臉龐:

  “除非你反悔了。”

  反悔。

  泰爾斯咽了咽喉嚨,只覺得前襟更重了幾分。

  “所以,陛下,你要我以對待未婚妻人選的方式,拜訪一位身份顯赫的貴族小姐,背地里卻絞盡腦汁,謀算著要廢黜乃至殺害她的哥哥。太棒了,沒有比這更狗血的愛情劇本了。”

  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些。

  “泰爾斯。”

  但國王陛下的語氣卻讓他努力裝出的輕松盡付東流:

  “從你回國的那一刻起,此事便已注定,勢在必行。”

  “這無可避免。”

  泰爾斯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只能扭過頭,望向書桌上的畫像。

  畫中的圓臉女孩被花叢包圍,純真而快樂,似乎她的世界里沒有危險。

  直到城堡里傳來一聲貓叫,勾起貓咪們此起彼伏的合奏曲,也帶來一眾犬只的狂吠,泰爾斯的思緒才被拉回到現實。

  “具體的計劃呢?”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語氣凝重起來,少了之前的幾分戲謔。

  “王國秘科是怎么打算的?威逼,利誘,刺殺,下毒,還是直接見了面掄起斧頭開砍?我跟誰接頭合作,要怎么做?有言在先,即便是演戲,我也絕不親詹恩的屁股。”

  但國王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到那兒之后,你會看見的。”

  鐵腕王的回答讓泰爾斯皺起眉頭。

  “這回答可行不通。我們的盟約有言在先:你會尊重我的意愿,聽取我的意見,誠心以待,毫無保留,沒有任何欺瞞。”

  少年重復強調:

  “任何。”

  國王沉默了幾秒,繼而冷笑一聲。

  “孩子,你以為,我為何要穿上王室衛隊的制服,私下來見你?”

  “因為頭盔比較帥?”

  凱瑟爾王沒有理會泰爾斯的諷刺,他來到泰爾斯的面前,盯著少年的雙眼:

  “我們的盟約,注定是不能為外人道的絕密,即便對王國秘科。”

  即便對王國秘科。

  泰爾斯眼神一動:

  “也就是說,陛下,在他們眼里,我們仍然是一對意見有別,關系失和的父子?但這也不是你對我隱瞞計劃,三緘其口的理由。”

  但國王搖了搖頭:

  “我們盟誓的計劃,是逐步反目成仇,并依此制勝。你我該彼此疏遠,而非知根知底。如果你知道了全部行動的細節,那你在翡翠城里的表現就會不一樣,難保不會被人發現端倪,如你所說,詹恩本就對我們萬分警惕。”

  泰爾斯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我跟以前一樣,使喚不來也配合不了秘科,更不曉得他們的行動?那我要怎么完成任務?”

  凱瑟爾王轉過身。

  “放心,這次的行動,不需要你成為主角。你需要做的,就只是作為翡翠城里的第三方,作為天平中央不偏不倚的砝碼,傾聽,旁觀,見證,順勢而為,就可以了。”

  他只需要傾聽,旁觀,見證,順勢而為?

  泰爾斯蹙起眉頭:而這就意味著很多。

  須知,詹恩身為守護公爵,在南岸領扎根多年,勢力深不可測,而泰爾斯,他居然什么都不用做?

  國王微撇嘴角,沉下語氣:

  “其余的,自有旁人代勞。”

  旁人。

  他指的是王國秘科,還是別的什么…

  泰爾斯神情不變:

  “但如果我跟以前一樣,幫了倒忙,礙了他們的事,反而攪了你的局呢?”

  國王表情一動,望了他一眼。

  “這就是我在這里的原因,我來告知你最終的目標為何:只要完成它,我不在乎你做什么,不在乎你是否令秘科滿意或者他們令你滿意。”

  什么?

  泰爾斯有些懵。

  不在乎我做什么,不在乎我是否令秘科滿意…

  “但這樣的話——”

  “而這豈不正是你所想要的,更是你上回違禁闖宮所爭取的嗎?”

  鐵腕王沒有給他追問的機會,他俯下身來,手掌按住泰爾斯的肩膀,話語里帶著奇特的意味:“我沒有給你具體的計劃和規則,也就給了你在框架之外,自由裁量與臨機決斷的權力。”

  自由裁量。

  臨機決斷。

  泰爾斯怔住了。

  真的?

  向來被指責“壞我好事”“破壞計劃”的麻煩王子,一時竟有些不太習慣。

  門外走廊傳來的宴會聲漸漸小了,泰爾斯猜估,大概是要塞之花把大家都喝倒了。

  國王顯然不愿意再遷延時間,他捧起王室衛隊的頭盔,一絲不茍地扣上頭顱。

  就像一個真正的衛士。

  “你大可依照你的喜好和尺度去做這件事,就像你不喜歡‘沙王行動’的粗暴,那就去影響它,扭轉它,不必考慮遂了誰的意和壞了誰事,只要…”

  說到這里,凱瑟爾五世頓了一下。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接過他的話頭:

  “只要完成你的目標:廢黜詹恩?”

  國王松開頭盔,點點頭:

  “而且別暴露了自己。”

  他讓我去翡翠城,告訴我最終目標,卻不告訴我秘科的計劃和細節,只是讓我隨機應變,順勢而為?

  “那就把約德爾借給我。”

  “這么大的事,我會有用到他的地方,”泰爾斯望著國王頭盔后的雙眸,沉穩道,“反正埃達已經回來了,她能保護你。”

  約德爾。

  凱瑟爾王沉默了幾秒,搖頭輕笑。

  “這只是第一次,孩子,是我們盟約成立后的初次試水,而我尚未見到它的成效。”

  泰爾斯咬緊牙齒。

  “合作需要信任,而信任,則需要爭取。”

  凱瑟爾王干脆地拒絕掉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從步態到身姿,一瞬之間,他完成了從王者到衛士的轉變。

  就是最親近的人,恐怕也認不出來。

  泰爾斯捋了捋混亂如麻的思緒,下意識地喊住凱瑟爾:

  “就這樣?沒別的了?”

  國王的步伐頓了一下。

  “讓我想想,哦,是的。”

  凱瑟爾回過頭來,面孔隱藏在頭盔之后:

  “記得,跟那姑娘相處時,記得表現出你的溫和,禮貌,尊重,真誠,周到——像個真正的男人。”

  下一秒,國王的話語溫度陡降:

  “以撫慰她的…”

  “喪兄之痛。”

  凱瑟爾王推開房門,步入走廊。

  只留下泰爾斯,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

  馬略斯從門外進來,對剛剛走出房間的陌生衛士視若無睹。

  “殿下,若您身體不適,”守望人淡然道:“我們可以提早結束宴會。”

  泰爾斯回過神來。

  他摸了摸前襟的口袋,又看了一眼畫上的女孩。

  “不,不必,”王子的話平靜無波,眉宇間卻似有憂愁,“這不,才剛開始呢。”

  時已入夜,走廊外再度響起索尼婭的爽朗大笑,與城堡內外的無盡貓叫混在一處。

  前者心滿意足。

  后者詭異凄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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