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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章 撩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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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要讓王咸英去追,李孝光不知道。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王咸英連夜乘飛魚快船出京,居然還真就追上了。

  三個月之后。

  此時距趙宗球橫死介山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大宋西征東羅東的涯洲軍也走了快五個月了。

  不出意外,此時的唐奕應該是已經到達,紅海,穿過蘇伊士運河,就可再臨地中了。

  剛剛過了上元節,開封的年味漸漸退去,隨之而來的平靜卻是顯得有些壓抑難明,仿佛昭示著風暴的來臨。

  沒錯....

  平靜。

  這三個月里,開封城沉浸在一種近乎病態的平靜之中,除了官家趙曙親自下旨,把介休案一干涉案人等,連同趙宗球與魏國公的遺體移送京師,大宋朝堂,連那些自視中正的言官,都仿佛變成了啞巴。

  沒有一個人愿意對此事發出任何聲音,包括牽連其中的汝南王府、魏國公子侄,也包括牽扯其中的文彥博、韓琦。

  唯一還算風浪的,就是官家于年前下旨,提前召回了南尋涯州的賈昌朝、富弼。

  兩位老相公剛到涯州即被召回,卻是看得出,官家這是怕風起之時朝中少了這兩塊定心石。

  天過晌午,桃花塢前人頭攢動。

  李孝光、福康、蕭巧哥、君欣卓、董惜琴,加上文彥博,齊聚桃花塢,望著船行如織的汴河,滿眼期盼。

  終于,一艘槽船靠岸,眾人一起迎了上去。

  從船上下來的賈昌朝和富弼不由意外,為了盡量不讓守舊之臣生出歧義,二人受旨歸京可是沒有官復原職之意,純屬散官接旨。

  且為了不驚動太多的人,二人回京之期卻是沒有提前告知,怎么還有這么多人來接船?

  見李孝光也在,顯然是官家受意。看來,這春風回暖的開封城,也并不是那么平靜啊!

  富弼主動上前,“李大官在此,這是官家有旨召見我二人?”

  “額.....”李孝光有點尷尬,因為這些人就不是來接富弼和賈昌朝的。

  恭敬一禮,“這個,咱家另有要務,倒是沒想到賈、富兩位老相公也是今天入京。”

  得,自做多情了,連富弼這種豁達君子都有點面上掛不住了。

  為解尷尬,不由再問,“那不知大官接的是誰?”

  李孝光道:“回富相的話,接的是王咸英。”

  “哦。”

  富弼再看到場的這些人,立馬就明白了,原來接的是唐子浩。

  這就對了,王咸英可沒那么大架子,讓唐家女眷都在此等候。

  “子浩與咸英同歸?”

  李孝光點頭,“王咸英之前來過信,說是已經追上了唐公,不過之后就沒了消息。直到昨日方有快船來報,說是今日回京。”

  “出了這么大的事,只要王咸英追上了唐公,必然是會把唐公帶回來的。”

  “嗯。”富弼點著頭,倒是安心不少。

  唐奕在與不在關系很大,如今朝中還能保持平靜,就是因為唐子浩雖然不在京師,可是威名猶在,誰也不會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做出什么頭腦發熱的事情。

  其實,富相公也只猜對了一半。

  京中之所以如此平靜,王咸英傳回來的那個訊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追上了,說明唐子浩不定哪天就會出現在開封。

  “那正好。”想到這,富弼看了眼賈昌朝,繼續道。“我二人也陪著你們等一會兒吧。”

  富弼也想第一時間見到唐奕,聽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一旁的賈昌朝,則是靠到文彥博身邊,低聲道:“當下情況如何?可還樂觀?”

  只見文彥博眉頭緊皺,“極不樂觀。”

  “哦?說說!”

  文彥博道:“唐吟、唐風、唐頌、范正平、祁圣澤,還有文拓、韓賈彥,盡數收押大理寺。”

  “晉王也在王府幽禁,而大理寺與宗正寺兩衙也未定案。”

  老賈一聽,“朝臣們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文彥博眉頭皺的更深,“沒有!”

  老賈一挑眉,“這不是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嗎?”

  只聞文彥博苦笑道:“關鍵就在這個沒人站出來。”

  “大家都在等,等官家或者唐子浩先出來說話。”

  “可是案子到了這一步,事實具清,無甚疑點,官家沒辦法一味定案。”

  賈昌朝明白了,這是個死局。

  要是換做平時,朝臣不發聲,那是求之不得。

  想把趙宗球的死控制在命案范圍之內,而不牽扯政治,需要的就是朝臣的沉默,進而快速結案消弭于無形。

  可是這次偏偏不行,因為案犯的來頭太大了。

  不說文彥博、韓琦,還有趙宗麒。單是唐奕那三個兒子,你動一個試試?

  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話是那么說,也確實是那個理,但真遇到事上,誰也做不到。

  真把唐奕的三個兒子定了罪,信不信他真瘋給你看,于是就卡在這兒了。

  而此時文彥博又道:“事關彥博與韓琦,我二人也不好從中調停走動,以免落下口實。”

  “所以,京中誰都不敢動,誰都在隱忍。”

  “可是,一但有人動了,必是驚天動地!”

  賈相爺一陣無語,徹底明白官家把他和富弼叫回來是干什么的了。

  一句話——擦屁股。

  官家不能動,朝臣不能動,京中唯二兩個有影響力的文彥博和韓琦更不能動,那不就剩下他和富弼了嗎?

  想著想著,老賈心里這個憋屈喲,這么些年了,他就專門給唐奕擦屁股了。

  擦了老的,現在又開始擦小的,到了也沒躲過去。

  正想著,又有船靠了過來,眾人為之一振。

  要知道,今天桃花塢不會有任何外人的船靠岸,除了載著王咸英和唐奕的船。

  最著急的是四個女人,船沒停穩,就已經迎了上去。

  如今黑子和唐家三個兒子都在官府前途未卜,她們自然是最著急的。

  可惜,一直到王咸英下船,四女也沒看見唐奕的影子。

  “大郎呢?”

  “我家夫君呢?”

  剛下船的王咸英被四女問的啞口無言。

  “大郎他...沒回來。”

  “沒回來!?”

  不光四個女人不干了,文彥博也不淡定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京里是什么情況?再不回來,他唐家就倒了!”

  文彥博簡直是失望透頂,他絲毫不懷疑,只要唐奕不回京的消息今天傳出去,明天,只需要明天,借題發揮的人就會全都冒出來。

到時候,就不是唐家幾個小輩有沒有事的問題了,那是唐子浩  是他二十年的基業...

  是大宋的未來....

  是他文家都要陪他下地獄。

  急聲道:“曹景休呢?潘國為呢?”

  “不都和唐奕在一起嗎?你們就沒勸勸他!?”

  要知道,唐奕倒了,這些將門也會跟著倒的。

  “勸了。”王咸英也是極為失望。“可是,子浩說,家國命運,盡在旦夕,這個時候,他只能選擇國,而不是家!”

  “他糊涂!”文彥博已然失態。

  “一個東羅馬至于讓他冒這個險嗎?他瘋了!?”

  “我們怎么辦?他就不想想我們要怎么幫他平息這個風暴!?”

  王咸英道:“子浩說,實在不行就拖著,等他回來。若是拖不住....”

  “拖不住,就依法拿辦。只要不死人,一切皆可拋棄!”

  “一切皆可拋棄?”文彥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切可拋?這個瘋子想做圣人想魔障了吧!?

  難道,我文彥博跟在他屁股后頭拼了二十年,最后卻落得一個可拋棄,落得一個子孫下獄,身敗名裂的下場?

  文彥博不甘心,唐子浩這次太自私了。

  目光轉冷,“他不救,老夫自己救!”

  掃視全場,“到時,諸位別怪老夫翻臉無情!”

  說著話,絕然轉身,大步離去。

  “文相公,文相公!”

  王咸英還真沒想到,文彥博會惱羞成怒,急聲阻攔。

  “文相急什么?這里還有子浩給官家的親筆信,定有良方,文相公稍安勿躁啊!”

  而文彥博并沒有聽進去,他人不回來,寫封信又有什么用?此時他對唐奕可謂是失望至極。

  略微一頓,“稍安勿躁?老夫就不陪了,你們等著吧....”

  “等著他把大伙兒都送進墳墓,看看能不能稍安勿躁!”

  看著文彥博絕然離去的背影,眾人都有點失神,倒是賈相爺一臉玩味。

  富弼看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子明又不君子了。”

  老賈無所謂的一攤手,“如此反常,怎還怪起老夫不君子了?”

  見董惜琴,還有唐奕的三個娘子,皆是因唐奕未歸一臉哀戚,老賈又有點不忍心,安慰道:“行啦,還沒到那一步。”

  福康輕輕拭去眼中淚水,“他...他怎么這么狠心,那都是他的骨肉啊!”

  老賈又道:“他又沒說不管,只是沒回來,你們急什么?”

  轉而又問,“范希文那老頭這些天在干什么?他怎么沒來?”

  蕭巧哥接道:“范師老成持重,自然穩得住,近來倒是時常勸慰我等,莫要自亂了陣腳。”

  “老成持重?”賈相爺輕蔑一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

  轉向富弼,半開玩笑,半打趣地道:“怎么樣?你我二人去會一會那個老東西?”

  “看看他胸中之竹,是歪的還是直的!”

  富弼大笑,“正合吾意!我也想知道,這師徒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就走!”賈相爺張羅起來,看了眼王咸英。“真有子浩的信?你要進宮?”

  “真有!”

  “信上寫的什么?”

  這回王咸英卻是搖頭,“這我就不知道,多半是給官家出的主意。”

  老賈也是隨口一問,在他看來,問王咸英不如去問范仲俺呢。

  “那好吧,你進宮去吧。”

  又看了眼已經走沒文彥博,“讓他去找韓稚圭。”

  “咱們去會會我那不著調的‘親家’”

  眾人分開,且不一一細表,只說王咸英帶著唐奕的信,直奔皇宮。

  趙曙沒有等來姐夫本人,卻只等來一封信,自然失望至極,打開信一看,更特么失望。

  心說,這還是我親姐夫嗎?玩朕呢啊!?

  那信里哪有什么應對的計策!?寥寥幾言,把趙曙看得心都涼了。

  大宋皇帝陛下親啟:

  奕,輾轉半生,奔波南北,其志如一,只愿我皇宋,昌寧萬世,再無劫難。

  然,奕之辛勞有如助帆,縱可斬浪劈波楊帆萬里,卻無定舵之能也!

  宋若豪艦,舵之左右,航之何處,當由陛下掌握定奪矣。

  今先皇崩世已余數年,奕之輔能,亦當漸退。

  皇宋之盛、乃陛下之盛,皇宋之衰亦是陛下之衰,非奕也。

  今之局勢,縱有傾世之危,然天子者,朝之根本矣,非奕也。

  天下法度,縱有親疏情理之別,然王法者,君王之佐意矣,非奕也。

  奕可輔一時,卻不能輔君一世,是非功過,當陛下擔負矣!

  今,有定邦安世之機,奕在外,怎可棄公從私,半途而廢?

  陛下已非昔日幼主,怎可安于襁褓,不肯自立自強?

  借事言事,望陛下勿怪,早擔君王之重。

  唐奕....

  敬上!

  趙曙心能不涼嗎?

  這封信哪里是什么計謀?這特么就是明著罵他呢!

  說白了,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跟沒斷奶似的,大事小事兒都找你姐夫。

  老子保你一時,保不了你一輩子,自己看著辦吧。

  男兒當自強,你行的!

  相信你!

  “你大爺喲!”

  趙曙一時沒忍住,直接就罵出了聲。

  韓府。

  韓琦這一生得有多坎坷,慶歷慶歷被夏竦和老賈干,好不容易回來了被唐瘋子干。

  現在終于又回來了,特么兒子又犯了事,幾乎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沒有。

  現在文彥博又來了,韓琦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找個地縫鉆進去,躲了。

  “稚圭兄啊,拋去往昔嫌隙不談,都這個時候了,你我二人可是不能再斗下去了,若不連成一氣,怕是要萬劫不復了!”

  “呵呵。”

  韓琦干笑一聲,心說,萬劫不復我有經驗啊,倒是你文彥博,下去能不能再上來就要兩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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