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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尹洙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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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學是什么?

  是先有人?還是先有信仰?

  是人重要?還是信仰更重要?

  唐奕用三個問題,向尹洙拋出了一個現代人對古代中國的的拷問。

  不可否認,華夏文明是偉大的,儒學思想也是偉大的。同樣也不可否認,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華夏文明就已經具備了文明晉級的可能。

  那為何華夏文明躊躇千年,還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反倒是西方世界,在極短的時間里,從野蠻走向文明,從而推動了整個世界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呢?

  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其一,中華民族所處的地緣條件,決定華夏文明從一開始就是能夠自給自足的農耕型內向民族。

  華夏上下五千年活力有余,但創造力不足,始終不能形成一股推動文明前進的動力。

  我們占著一塊相對于周邊國家最好的土地,吃得飽肚子,穿得起衣服。我們不需要更高的科技水平來創造生存條件,我們甚至不需要神靈來告慰靈魂,我們只需要一個先進的哲學思想來教化國民就可以了。

  所以,五千年的歷史,宗教一直沒有成為主流,反而是仁義禮智信,這種最為溫和的美德廣為流傳。

  其二,中華民族在絕大多數時間,都是這個世界的領頭羊。任何外來種族,不是被其吞噬,就是在歷史的長河中慢慢被同化。

  來自阿拉伯世界和歐洲的文明,始終不能對漢文化形成威脅,更談不上沖擊。沒有碰撞,就沒有火花,現代文明之火就無法點燃。

  直到十九世紀中葉,我華夏驕民還認為,大清是這個世界的中心,除了我們大清的土地,其它地方都是蠻荒之地。我們大清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我們大清的人就是最高級的種族。

  然而,兩次鴉片戰爭徹底把中華民族打醒了。

  原來,我們不是最先進的。

  原來,歐洲人把全世界都差不多搶光了。

  原來,我們已經落后了。

  那我們早干嘛去了?早就不知道嗎?

  知道!唐朝開始,華夏就是世界的中心,萬國來朝。

  宋朝時,東南沿海就停滿了阿拉伯商船。這個時候的大宋朝,已經開始從原始自然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形。

  西方傳教士明朝就來到了這片土地。

  但是,沒用,我們根本不信他們的。

  你說出大天來,還不是看著我大中華的繁榮流口水?說出大天來,你的國家不也沒有我的國家強?我的,就是最好的!

  一直都是外族跟在我們的屁股后面學我們,哪有我們學外族的道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儒學。

  孔子周游列國,見天下紛爭不斷,禮崩樂壞,這才有了儒學兩千年的璀璨歷史。孔子的本意是用儒學教化世人,尊禮治,重德治,尚仁治。

  儒學創立的初衷其實就是一門哲學,一門治世的哲學。這正對了咱們的胃口,來的正好,咱們吃的飽,穿的暖,缺的就是一門治世之學。

  于是,儒學一出來就火了,從百家爭鳴的春秋戰國脫穎而出。

  到了漢代,董仲舒更是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把儒學推到了一個至高無尚的地位。儒學一下子變成了皇權統治百姓的手段,治理一切,解釋一切,高于一切!

  再到隋唐時期,科舉制度的開始,學儒成了下層百姓通往上層社會的唯一通道,自然科學的上升通道和生存空間徹底被封死了。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何意?

  意思是,就算你是研究原子彈的,也不如一個讀書人考上科舉,當一個九品小官兒有地位。

  就算你是把雜交水稻弄出來,造福億萬國人的,也不如寫得一手好酸詩,被人傳頌的更久遠。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有能力,有條件的,都去讀書做官了,誰還管什么科學不科學?

  所以,盡管我們發明了指南針,也只用它去看風水,而不是航向大海。

  盡管我們制造了火藥,也只用它綻放花火,而不是建造巨炮。

  盡管我們在前秦之前,就已經初步的掌握了物質轉換的奧妙,可也只是用它來煉丹.,.而不是進一步探索世界的真諦。

  為何會如此?

  無它,火藥、指南針、化學,都沒有讀圣人書有用,因為,當不了官!

  唐奕拋出三個問題,拷問宋人的同時,也是在告訴尹洙,這個世界能做的事情很多,小爺沒心思到朝堂上去攪風攪雨。不當官,我一樣可以為大宋做很多很多。

  你們在朝堂之上解決不了的事情,小爺在市井之中就能給你辦了。

  ......

  直到唐奕已經走了好久,尹洙還呆坐在院子里,想著唐奕的那些話,他徹底被唐奕噴暈了。

  能不暈嗎?

  唐奕這回可不是像對付范仲淹那時候,隨便弄出點后世觀點應付了事。他這回扔出去的,是唯物主義世界觀的大殺器,那是馬老爺子改變世界的驚世之論。

  即:世界上先有物質,后有意識,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映。

  只不過,怕尹洙接受不了,唐奕稍做改動,把“物質”換成了“人”,這也夠尹洙琢磨上一陣子了。

  范仲淹至晚方歸,得知尹師魯晚間粒米未進,還以為他病疾加重,急匆匆地來到偏院,就見尹洙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滯。

  “師魯,怎么還坐在院子里?夜涼風冷,對你身體無益!”

  尹洙茫然看向范仲淹,這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笑容,“希文兄回來了!”

  “師魯,這是怎么了?”一邊說著,范仲淹一邊命人把尹洙扶進屋。

  尹洙一邊步伐艱難地往屋里走,一邊道:“倒也沒怎么,只不過和那唐大郎小談幾句,感觸頗多罷了。”

  “哦?”范仲淹一聲輕疑。

  “怎么樣,兄沒看走眼吧?此子可還入得師魯的慧眼?”

  尹洙腳步一頓,呆愣片刻方吐出兩字:

  “妖孽!”

  “妖孽?”范仲淹不明其意,“那是好?還是不好?”

  “好的有些過頭了!”

  “哈哈哈!”范仲淹暢懷大笑,“難得師魯對后輩評價如此之高,此子只要加以雕琢,必是一塊美玉!”

  尹洙倒是沒有評論,反問道:“希文兄欲如何教導?”

  范仲淹自信笑道:“老夫已經想好了,這小子不喜文教,不可強逼,當循序善誘,讓其慢慢涉足圣人之學。待他年齡再大一些,心性定了,自然也就能明白老夫的苦心,一心向學了。”

  范仲淹不免得意,不成想,尹洙竟搖頭一嘆,“若按希文兄的方法,此子就廢了!”

  “何意?”范仲淹一驚。

  “此子不可教,教而庸之。只要輔其德行,免誤入歧途,將來必可成器!”

  范仲淹一下子怔住了,萬萬沒想到,尹洙對唐奕的評價這么高。

  “還從未聽過師魯如此評價一人!”

  尹洙掙開使女的攙扶,轉身正對范仲淹,一字一頓地道:

  “不出三十年,此子可開學立說,立地成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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