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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節 丈夫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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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白質…這又是一個從大腦深處突然冒出來的新詞。

  血肉骷髏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總是會想到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詞語。它發誓:自己此前從未想過這些,也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教科書,或者圖像。

  昨天吃的很飽,又把背包裝滿。帶著充足的給養,血肉骷髏心滿意足的上路。

  它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什么時候。

  反正路就在腳下,順著走下去就行。至于終點在哪兒…這個問題有些復雜,卻也不是沒有答案可尋。

  拇指嚼在嘴里很費勁,人類指骨雖然脆弱,可是對于牙齒還是一個比較嚴峻的考驗。從口腔里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讓血肉骷髏有些害怕。這并非毫無道理:他生怕自己新生的牙齒被指骨碾碎,那樣的話,就實在是得不償失。

  必須多吃骨頭。

  我得補鈣。

  這些稀奇古怪的理念讓血肉骷髏感覺快要瘋掉了。它不明白什么是礦物質,卻還是帶著疑惑的神情,從背包里拿出半袋撕開封口的鹽,從嘴里吐出一截啃斷的死者手指,蘸著白花花的鹽末,重新塞進嘴里慢慢咀嚼。

  一股血腥中夾雜著幾分臭味,還有逐漸化開的咸味正在口腔里彌漫。

  血肉骷髏又想到了之前那個問題————終點在哪兒?

  它抬起頭,看到了豎立在對面路邊的一塊牌子。

  上面用反光材料清清楚楚標注著“成都”兩個字,下面是“547”這個數字,旁邊還有兩個英文字母“KM”。

  西北基地。

  黃河站在洗浴間的盥洗槽前,手里拿著一把“T”形刮胡刀。刀片很鋒利,是他從昆明一個商場里帶出來的“蘭吉利”。這大概是關于那個地方最后的記憶了吧!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黃河才刮了半邊臉,就覺得忽然間沒了心情。

  他吸口氣,朝后面退了幾步,靠著冰冷堅硬的墻,望著掛在對面墻上的鏡子,默默注視著沾在左邊面頰上的大片泡沫。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我們為什么要來到這個地方。

  我現在可不想過去,是一個人。我有老婆,而且即將有個兒子或者女兒。

  未來會變成什么樣?

  還有我的那些朋友,他們現在都怎么樣了?

  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黃河用剃須刀從胳膊上輕輕劃過,鋒利刀片立刻在皮膚上切開一條細密血線,液體從中間滲了出來,卻被濃密的汗毛阻擋,沒有繼續滑落。

  黃河最近一直在想初中時代的劉天明。

  那些記憶很模糊,只有幾個影影綽綽的頭像,甚至看不清楚具體面孔。有些名字勉強能夠與圖像對上,有些就怎么都想不起來…也難怪,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誰也不會把那個時候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清清楚楚在腦袋里變成烙印。時間與遺忘之間的關系永遠成正比。能夠記得劉天明這個老同學,還是因為黃河曾經與他是同桌。

  李潔馨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套寬松的家居服。上衣是淺灰色的長袖棉紡衫,下面是相同質料的白色長褲。趿著拖鞋,松軟的粉色棉襪裹住了腳,足踝兩邊繡著可愛的維尼熊腦袋。

  黃河最討厭這個該死的卡通動物。他一直認為維尼熊就是一坨裝萌的大便,偏偏還安了一雙巧克力顏色的眼睛。

  順了順耳后的黑色發絲,李潔馨款款走到黃河身邊,側過身子,緊貼著他站在一起。

  看著鏡中的妻子,黃河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寧靜:“病毒爆發的時候,我曾經以為一切都會永遠結束。所有人都完了,我也不例外。結局肯定是死,區別只是死的方式不同。嘿嘿嘿嘿…沒想到,老天爺對我還不錯,一直活到現在,還能找到一個挺漂亮的老婆。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有孩子了。”

  李潔馨用臉龐輕輕摩挲著黃河多毛的胳膊:“我不喜歡你這樣。這段時間你很消沉,話也不多。”

  “那是因為我找不到什么可說的。”

  黃河停頓了一下,更正自己話里的錯誤:“我不是針對你,也沒有針對任何人。我只是有些問題一直沒有弄明白。”

  李潔馨抬起頭,從黃河身邊離開,走到對面的盥洗槽邊上,轉身站住。她把雙臂交叉在胸前,往后一靠:“你覺得宋嘉豪的遺言有問題?”

  “難道你不是這么想的嗎?”

  黃河從旁邊的架子上抓起毛巾,用力擦掉臉上的剃須泡沫:“這件事情明擺著不對勁。到了一個地方,又是下一個地方。就像連環套,永遠也走不出去。”

  李潔馨耐心地勸解著:“我們沒有選擇,劉天明也沒有。大家都需要生物營養。何況,我們的人越多,就越安全。”

  黃河知道這里所說“我們的人”,指的就是每次從保險箱里的到那種免疫藥劑。

  “我知道劉天明沒有更好的選擇,我也知道這大概是目前為止最好的出路。”

  黃河走到水池前面,擰開龍頭,用“嘩嘩”的水流沖洗毛巾:“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太他嗎的沒有道理。一個死人憑什么指點活人的去處?我敢用腦袋打賭,那家伙還活著。可是你們每個人都說他已經死了…好吧!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真的,我從來沒做過這么真實的噩夢。”

  李潔馨笑了,隔著松軟的衣服,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皮:“你沒有做夢。我是真的,還有孩子,也是真的。”

  黃河身體前傾,雙手用力抓住陶瓷水池的邊緣,偏著頭,用溫和的目光看著李潔馨:“你說得對,你們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李潔馨把頭輕輕靠在墻上:“別想那么多了。你應該給孩子起個名字。這是做父親的責任。”

  黃河想了一下,認真思考過后,才非常肯定地說:“黃帝這個名字怎么樣?我覺得不錯。”

  這話讓李潔馨心里剛剛涌起的溫柔徹底消失。她沉默了幾秒鐘,從嘴里惡狠狠吐出幾個字:“簡直就是屁話!”

  黃河笑了。

  這才是他最初,也是最應該的模樣。

  “我不會離開你。”

  看著氣呼呼的李潔馨,黃河覺得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溫柔在慢慢滾動著:“我和田光耀談過了,基地地下部分有幾處安全的避難所。他給了我一張平面圖,回頭你自己看看,把路線都記下來。遇到緊急情況,就直接往那幾個位置跑。那里很安全,有食物和水,還有武器。”

  李潔馨的神情正在變化:“怎么,你感覺到什么了嗎?”

  變異都有些特殊能力,非常微妙。“感知”是其中較為重要的一項。誰也說不清楚具體的感知來源究竟在哪兒,就像人類的直覺,往往可以產生預知效果。可是能否真正實現,誰也不敢肯定。

  不等黃河回答,李潔馨已經用力抓住他的手,言語急迫:“我不會離開的。你不走,我也不會走。”

  “嘿嘿嘿嘿!盡是說些傻話。”

  黃河用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深深地呼吸著:“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沒有什么感知,現在也沒有任何危險。我不會離開你。但是你也明白,我是孩子的父親,是你的丈夫。男人在面對危險的時候,總要做出選擇,有些事情男人必須獨自面對。你就是我必須守護的女王,我就是英勇守護你的騎士。”

  “這是一種分工。你會做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會。比如洗衣服、帶小孩、給孩子換尿片、喂奶什么的…就算我想,也沒那個設備啊!”

  “我們都很強大,你有些時候比我還能打。我知道你是護士…嗯,現在醫生和護士之間的區別沒那么明顯,我決定以后都管你叫醫生。你還記得我的職業嗎?我是警察。有時候想想,真的挺滑稽。我自己也無法確定這個職業是否還能發揮作用。可能永遠不會需要我這種人來維持社會安定,現在對于人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存。醫生比警察重要多的,尤其是面對病毒威脅的時候,他們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好吧!我又說錯了,那是在從前,病毒爆發的初期。現在,無論警察還是醫生都不重要。這個世界只需要戰士,能夠殺光所有變異生物的戰士。”

  黃河用強壯有力的胳膊把李潔馨摟在懷里:“所以我必須沖在前面,擋在你和孩子的前面。”

  李潔馨抬起頭,直視著他:“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句話。我寧愿剛才你什么也沒有說過。”

  黃河笑了:“你必須接受這個現實。從你愿意接受我,讓我成為你男人的那天起,這種現實早晚都會發生。我不是在開玩笑,你一定要牢牢記住那張平面圖。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安全。我必須在戰斗的時候沒有后顧之憂,必須確定你和孩子的安全。”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糾纏。

  黃河刮過半邊的面孔看起來有些滑稽,毛茸茸的胡子和光滑面頰對比強烈。可盡管如此,李潔馨才覺得,他就是自己曾經苦苦尋覓的真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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