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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水師渡河

無線電子書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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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喧囂一時、被奉為“華夏第一寺”的白馬寺早已在隋末動蕩之中殘破不堪,墻倒屋頹、草木森森。夜半之時彎月沉沉,稍有動靜便會驚起棲息于梁上的鳥雀,

“撲棱棱”振翅消失在夜色之中。只不過大唐立國以來推崇道家,李氏皇族甚至以老子之后裔自居,致使佛門式微,這傳承悠久的白馬寺也不曾予以修葺。不過玄奘跋涉萬里自天竺求取經書  卻使得佛門聲威大震,佛道之間亦會是一場慘烈至極的斗爭。

  夜半無人、荒草古剎,李泰忽然來了興致,將茶壺之中的茶葉倒掉,重新沏了一壺茶,就坐在臨窗的月色之下優哉游哉的品著香茶,居然十分愜意。

  這白馬寺屢次毀于戰火之中,又在焦土之中拔地而起,興滅浮沉與天下大勢何異?

  左右不過是生旺死絕循環罔替而已。

  帝王將相也好,皇圖霸業也罷,最終不也是一抷黃土、一叢雜草?

  沒意思啊。

  李泰趁著月色返回城內,坐在官廨之中,讓人給劉、戴、張、許四人送去名帖,請四人到此會晤。

  待到四人抵達之時已經接近午夜,張亮看著坐在書房優哉游哉喝著茶水的李泰,不解問道:“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這深更半夜的從被窩里被揪出來,難免有點起床氣…

  李泰瞥了他一眼,淡然道:“陛下有秘旨,由本王向諸位宣讀。”

  四人趕緊整理衣冠,而后站成一排,上身前傾,一揖及地:“臣等聽候陛下諭旨。”

  李泰喝了口茶水,在四人微感詫異的目光之中擺擺手:“時辰未到,且先喝茶。”

  四人:“…”

  起床氣更重了。

  上前坐下,張亮接過茶壺給大家斟茶,戴胄一臉無奈:“到底什么事?”

  李泰道:“是陛下對諸位有另外的安排。”

  “嗯?!”

  四人齊齊一愣,張亮忙問道:“這是何意?不審查裴懷節了?”

  難道這般大張旗鼓的審查裴懷節其實就只是虛晃一槍,“三法司”蒞臨洛陽另有所圖?

  “三法司”是審案的,什么案子還能比裴懷節的案子更嚴重?

  李泰卻不肯多說了,讓人送上幾樣精致的差點:“不用多問,時辰一到,本王自會公布。”

  四人只要忍著滿腹疑惑,喝著茶水、吃著糕點,卻心事重重,沒什么心思說話。

  這種心有所系的情況下,時間過得很慢。

  終于,一個魏王隨扈自門外進來:“殿下,寅時到了。”

  李泰放下茶杯,霍然起身,目視四人,沉聲道:“請諸位馬上召集隨行而來的官員、書吏,隨本王出發。”

  戴胄愕然:“去哪里?”

  李泰:“河東鹽場!”

新月如鉤,河水滔滔。臨近孟津渡口的河岸處舟楫如云、船船相連,全副武裝的兵卒沉默無言的沿著跳板迅捷登船,之后進入船艙、席地而坐。各船校尉手持顏色各異的小旗上下  揮舞,不斷打出旗語,數千人在黑夜之中行動有條不紊。

倏地,一聲沉悶的號角聲悠揚響起,百余艘戰船幾乎同時揚帆、拔錨、起航,河面上舟楫如云、戰船連橫!岸邊草叢之中,一時間不少身影陡然躍起,向著洛陽城的方向奔跑。自從蘇定方率領水師抵達孟津渡,便有無數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唯恐魏王李泰指揮水師  部隊封閉洛陽城,排除異己、剪除政敵。

  此刻見到水師忽然拔錨,這些人手豈能不驚?

  洛陽城水系環繞,一旦水師戰船自水門入城迅速控制各處城門,那就大事不妙…

  孰料這些人還沒跑出幾步,便有人回頭,一臉驚詫。

  只見月色之下的黃河水道之上戰船連接無數,卻并未向下游洛河河口駛去迫近洛陽城,而是整齊劃一的由南岸駛向北岸…

  “你說什么?”

  延福坊一處宅邸之內,裴懷節一骨碌從床榻之上爬起,一邊披上衣裳,一邊驚詫的詢問夜半而來的段寶元。他這幾日害怕魏王李泰不講規矩對他悍然實施抓捕,所以根本不敢露面。延福坊南便是南市,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就馬上遁入南市鱗次櫛比的商鋪、貨棧、

  倉庫之中,即可從容脫身。

  洛陽城是他的地盤,他想跑,李泰根本抓不到。段寶元疾聲道:“我派往城外盯著水師動向的人手回來稟報,說是半個時辰之前水師船隊已經起航,沒有尋洛河河口逆流而上直抵洛陽,而是全部駛向北岸。

  “北岸?”

  裴懷節穿好衣裳,走到桌案上拿起水壺大口灌了幾口水,思緒迅速清明,仔細想了想,忽然面色大變:“河東鹽場?!”

  段寶元憂心如焚:“下官也覺得是這樣,那房二也太過膽大包天了,難道他想直接接手鹽場?”

數千大軍上岸之后直接翻越中條山抵達鹽場,可以徹底將鹽場接管,這不就是房俊一直強調的將鹽場歸屬“收歸國有”嗎?裴懷節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思慮有些跟不上:“但如此一來,河東世家豈肯善罷甘休?既然之前已經罷工停產,這回干脆直接將各家子弟撤出鹽場。房俊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恢復生產,還要提升產量供應河東、河南、關中等地的食鹽,這怎么可能。”段寶元順著這個思路道:“鹽場已經停產數日,各地存鹽消耗卻一日未停,存量日益減少。如果房俊悍然接管鹽場,那他就要在數日之內恢復生產且將產量提  升一倍以上,否則便跟不上各地的食鹽消耗,容易釀成巨大的社會動蕩,更別說還有無數人正在暗中等著這樣一個機會出現,房俊怎么敢呢?”

  河東鹽場的產量已經固定了幾十上百年,在沒有技術革新的情況下絕無可能增產那么多,房俊難道當真有了新技術?

  裴懷節嘆了口氣,頹然道:“不用想了,只要房俊敢這么干,那一定是有了新的產鹽技術可以大量提升產量,河東世家自此再無可能染指鹽場了。”

  房俊能夠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可不僅僅是先帝的寵愛、其父的人脈,其人允文允武、才能卓著,絕非紈绔無能之輩。

既然敢調派軍隊悍然接手鹽場,那就一定有徹底的解決辦法。段寶元也明白過來,不過還有一絲僥幸:“河東鹽場在河東世家手中把持上百年,豈能如此輕易交出所屬權?說不定還要有一場激烈的爭斗。況且鹽場歸屬于河東世家、由河東世家經營,各家子弟在鹽場的職務都是朝廷授予,名正言順的朝廷官吏,房俊憑什么直接驅逐或者收押?”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朝廷想要收回河東鹽場的所屬權,已經吸引了整個天下門閥的目光,就一定要給出一個合理合法的解釋,否則如此掠奪門閥幾輩子  經營的產業,誰能坐視不理?

  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給河東鹽場的官吏們按一個罪名。

  呃,罪名…段寶元眨眨眼,想到了一個可能,抬頭看向裴懷節。

  裴懷節嘆口氣,點點頭:“‘三法司’就在洛陽,如此帝國最高司法機構齊聚,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罪名不可以?”

  他為什么要躲起來?

  就是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戴、張三人已經可以代表“司法正義”,只要是他們三人聯合審理的案件,別人已經沒有可以質疑的余地。

想要給河東鹽場那些官吏安插一個罪名,簡直不要太容易…段寶元瞪大眼睛:“府尹的意思,所謂的審查您‘凌辱親王姬妾’都是托詞,真正的用意就是麻痹河東世家,等著黃河汛期、水位上漲,調集水師前來一錘定音  裴懷節沒好氣道:“我根本不曾‘凌辱親王姬妾’,他們怎么查的到?一上來就耍流氓招數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是如此啊。”

段寶元道:“那現在怎么辦?”裴懷節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嘆氣了:“還能怎么辦?去見見魏王殿下,然后上奏疏請辭致仕,告老還鄉。房俊折騰完河東鹽場,許敬宗就要開始折騰洛陽門閥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稍有不慎便有滅頂之災,還是遠離這個漩渦吧。”他也是有抱負的,曾經的“天策府”中他雖然沒什么存在感,功績不顯,但年紀卻是最年輕的那一波,只需熬著就能熬出資歷來。事實果然如此,三十余歲的  時候便被太宗皇帝委任為河南尹,封疆大吏、牧守一方。

  可他不滿足于此,他今年不到五十歲,河南尹已經是從二品,距離宰輔之首僅僅一步之遙,怎能不想著更進一步、宰執天下呢?

  原本暗中推動河南世家支持晉王是一個好機會,只要晉王成功上位,他就能在河南世家的推舉之下入朝,最起碼也是宰輔之一。

  孰料晉王慘敗,不僅愿望成空,還導致河南世家損失慘重…

  沒有了強有力的支持,入朝宰執天下的夢想已經斷絕。

  既然如此,河南府尹的官職又有什么可以戀棧不去呢?整個河南風起云涌,千萬別晚節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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