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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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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陰恒前者于三國干涉還遼事件里,與章合肥一樣,都得了鐵勒人的好處,二十萬盧布分成兩個折子,存在華俄道勝銀行里。⊙。⊙而他久辦洋務,深知阿爾比昂鎊是硬通貨,比白銀的價格甚至更為穩定,便以一部分財產換鎊作為投資。這兩個存折上的四萬,全是他存在匯豐的阿爾比昂鎊。

  這時,一阿爾比昂鎊差不多折算十盧布,這筆分肥,卻是崔玉貴吃了大虧。兩人樂了一陣,趙冠侯建議道:“回頭跟岳父說一聲,家里有錢,也往洋人的銀行偷偷存一點,保險。最好也是換鎊,比銀子放心。”

  “這話能做不能說,張陰恒就算沒別的事,只存了這么多洋鈔票,也是要糟糕的。他是總辦各國事務大臣,存這么多洋票,不是里通外國再說,那把小手槍,攜帶方便,不易搜檢,他可是能帶進宮的”

  話說到這,趙冠侯也就明白,在有心人算計下,這把跟玩具類似的禮品槍,就會變成極可怕的罪證,看來慈喜太后對于張陰恒也是恨到了極處。慶王簾眷正盛,倒是不用考慮這些,饒是如此,存錢進外國銀行的事,也得防備著被人知道,否則亦是個問題。

  步軍統領衙門這邊,在方才的搜查時,一些小巧物件也收了不少,若是被太監一搜,準要糟糕。趙冠侯替他們彌縫了這事,亦有表示。展英將幾軸東西朝亨斯美里一塞,說了一句“這幫不長眼的東西,連破爛都拿,這要是交上去,不是讓人笑話您受累扔了吧。”

  兩人坐在車里,看著幾件帶嗉貂褂、大毛衣服、十余件名貴首飾外加那幾軸足有千年以上歷史的“破爛”,商議著找哪個外國舊貨商人收購。足過了一上午,才自驅車前往東郊民巷,拜訪公使團。

  按說,朝臣見洋使,必有章京陪同,但是這回的外交,乃是替慈喜刺探口風,事涉廢立,必須得保密。

  各國公使組成的公使團,以公使輪流擔任代表,凡是代表列強與大金交涉時,便以公使代表出面溝通。趙冠侯向公使館說明來意后,負責接待他的,乃是個三十幾歲,相貌英俊的男子。正是最近在瘋狂追求十格格,逼得她離開六國飯店回家居住的普魯士公使克林德。

  這人自翻譯起家,現今封了男爵,成了普魯士在華公使,目前又是公使團代表,接待金使一事便由他負責。他少年得志,鋒頭極健,于各國公使之內,儼然首領。兩人算是冤家對面,趙冠侯也大覺流年不利,對于這交涉的事,就更沒了信心。

  “趙冠侯”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克林德略一回憶,忽然一笑“和十格格在六國飯店頻繁出入的人,就是閣下吧”

  他雖然以翻譯起家,但此時交談依舊使用普語,趙冠侯也以普語回應“男爵閣下說的不錯,那個男人就是我。不過個人覺得,我和十格格的關系,和咱們今天的談判,是兩回事。”

  “不,我認為那是一回事。”克林德微微一笑,點燃了煙斗“關于貴國發生的變故,我國表示十分關注。貴國大皇帝在接待我國亨利親王時,表現出了樂于變化,愿意主動融入文明世界的思想,這一點,我們非常滿意。還有,大皇帝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我們也認為是正確而且符合文明世界規則的。所以,我們希望貴國皇帝始終掌握權力,這樣更有助于我們兩國友誼的發展。”

  他頓了頓“我知道,你熟悉萬國公法,可以用萬國公法中,不得干預他國內政來作為反駁。但是我要提醒閣下,我們并不是干涉貴國內政,而是在關心我國僑民的人身財產安全。在這一點上,貴國做的并不好。在山東,有大批的傳教士和教民遭到襲擊,我國的僑民、工人,也經常失蹤。我國向來重視與貴國的友誼,所以一向以和平的方式處理這種問題。但這不代表,我們沒有自己的底線,如果貴國不能保證我國僑民安全以及在華利益,那么我們就要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僑民安全。”

  趙冠侯也知,山東問題現在變的日漸棘手,山東巡撫毓賢,似乎對坎離二拳,非但不剿反以幫扶,這就難免被洋人抓住口實,進行攻擊。但是表面上依舊笑了笑“克林德閣下,您所說的問題,我一定會回稟我們的皇帝與太后,但是這和在下與十格格之間,應該沒什么關系。”

  “可以說沒關系,也可以說有關系,不是么”克林德表現的也極有風度,并沒有拿出驕橫的派頭壓下來,但是骨子里的威壓與不屑,卻讓當事人能充分感受。

  “我知道,現在有你們的大臣躲在扶桑公使館,而我,可以幫你們要人,或者把他們驅逐出使館。另外,山東問題上,我也可以向我們的威廉皇帝匯報,說你們自己有能力處理。至于貴國皇帝更替,干涉與我,在我國皇帝,但是作為公使,我依舊有建議權。我可以給出這個方向的建議,也可以換一個方向。”

  他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我對你進行過了解,和我一樣,你有自己的配偶,而十格格是貴國貴族,不可能接受貴國的特殊婚姻模式,做你的地下夫人。而我跟你不同,只要她答應,我隨時可以和我的夫人離婚,然后與她結婚。這,就是我的優勢。她現在之所以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只是因為有你在里面的干預,如果你退出這場競爭,我相信,我可以實現我的心愿,和十格格結婚,然后帶她到柏林去,我想,這對我們都好。”

  克林德邊說,邊拿出一張照片,這照片照的比較模糊,時間也比較長,邊緣有些發黃。“這是我五年前照的,那時候,是我第一次遇到十格格。請你相信,從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被她迷住了。我有過很多機會離開使館,回到我的國家,那里有更適合我的崗位,也有更好的前途。但是我全都放棄了,因為我無法割舍這么一位美麗的姑娘,我發過誓,一定要和她結婚。相信我,與你相比,我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

  他的神態很是真誠,倒是看不到多少欺人的意思,反倒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趙冠侯冷笑一聲,“公使閣下,您為什么那么肯定,十格格會愿意嫁給您”

  “因為我足夠優秀不是么我必須直言,你們的國家,正處于危險的邊緣。山東的亂民,宮廷的政變,都會把這個國家推到死亡的邊緣。十格格這樣美麗的女性,應該享受著和煦的陽光,坐在馬車上去欣賞音樂會,而不是擔驚受怕,更不是做你的地下夫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為了她考慮,退出這一切,做人,不應該太自私。你既然有了夫人,就不該再糾纏另一位優秀的女性。”

  “克林德閣下,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您在跟我談交易如果我答應您的條件,您就答應我的條件,否則,就會對我們的邦交產生不利影響”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克林德微微一笑“我是一名公使,我的所有言行,都講符合外交官的身份。我剛才提出的,只是一個建議,或者是我們私人上的一些會談,如果你能答應,我會非常滿意,如果不答應,那也沒關系。我們將以兩個大使的身份,進行外務洽談,不過恕我直言,如果是外務會談,你的身份不夠。你的官身只是一名章京,只能和使館的秘書去談,其他的問題,只有你們的管事大臣,才能來跟我交涉。”

  “那好,我可以明確的回答閣下提出的問題,我不會放棄十格格。跟她比起來,談判又或者是山東問題全都不重要,如果閣下不想談的話,那我就不奉陪。”

  趙冠侯面色一寒,拍案而起“克林德閣下,當你把愛情作為交易品,擺在談判桌上的一剎那,你其實已經失去了追逐她的資格。因為在我心里,十格格是不可交易的人,她的選擇,取決于她的個人意志,而在你心里,還是把她當成了一件附屬品。這就是,我們兩個的差距所在。”

  克林德素以英俊封流自詡,追求女性無有不利,在十格格面前吃了大虧,已經視為自己的奇恥大辱,今天又被趙冠侯奚落了一番,就更覺窩火。當下也站起身來“閣下,你是在批評一位普魯士貴族么你應該知道,隨意冒犯一位普魯士貴族,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隨你的便了。”

  “我要求和你決斗失敗者,將永遠不能在十格格身邊出現。”克林德摘下一只手套朝地上扔去,可是手套不等落地,就已經被趙冠侯牢牢接住。“決斗我同意,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向你說明一件事,在薊縣,我曾經在一次戰斗中,殺死了二十多人。”

  克林德的臉色如常,但也深吸了口氣“看來閣下是一位優秀的軍人。不過這并不能阻止我向你挑戰,你可以殺死二十人,不代表你能戰勝我。”

  “當然,我只是出于公平的角度,向閣下提示一下,與我進行空手或冷兵器格斗,是非常不明智的。接下來,我們談談槍支。請您提供兩支左輪槍以及子彈給我,我將向您當面展示一下我的槍法。”

  克林德當然不認為,對方會在使館里射殺自己,當下便命人取了兩支裝好子彈的左輪手槍過來。彼時泰西諸國仍有決斗遺風,乃至于決斗中互相殘殺性命,也不少見。克林德只當對方是要以左輪槍對決,卻不想趙冠侯將兩只槍先在手里轉了轉,隨后從身上取出一把金洋,以天女散花的方式,朝天上扔去,大喊了一聲“注意”

  “砰”

  一聲槍響,被子彈擊中的金洋,自半空中向側邊飛去,隨后是第二聲槍響,第三槍、第四槍。等到金洋全部落地之后,一名使館人員上前檢查,發現被扔出的金洋正好是十二枚,而每一枚金洋上,皆被子彈命中了同一位置。

  這種槍法,就算是在普魯士,也可以算做神槍射手。不管是準頭還是射速,都非克林德所能及,趙冠侯將雙槍交還,冷笑道:“想要決斗的話,我隨時奉陪。不管是槍、拳擊或者是斗劍,我都沒有意見。但是紳士間的決斗,需要有公證人,我期待閣下早日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擔任公證。”隨后鞠躬一禮,走出公使館,不再與克林德溝通。

  這一手槍法露出來,克林德只要腦子沒壞掉,就不會再向自己提出決斗要求。當然,他要是執意要比的話,自己也只好找個機會,用米尼槍轟掉他的頭。至于交涉不成帶來的后果,他壓根就沒想過。不管是江山社稷,或是什么其他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讓他用自己的女人去做交換,這是底線所在。至于因此惹出什么后果,就隨他去吧。

  他現在沒有住所,只好依舊在慶王府的客房過夜,等到太陽剛落山,慶王就從衙門里回來,隨后便把趙冠侯找了去。慶王的臉色很是陰沉,見面就訓斥道:

  “胡鬧簡直是糊涂怎么能和普國公使發生沖突上次迎接亨利親王的差事辦的不錯,怎么這回,就辦的這么糟糕聽說與洋人公使代表鬧了極大的不愉快,還動了槍。你到底干了什么,讓洋人拿槍出來,趕緊說明白,本王也好做個準備。”

  “回王爺的話,其實是我開的槍”

  慶王一聽,臉色變的更差,用手指著“你你這簡直是無法無天,怎么敢在公使館里拿槍”

  “是克林德與卑職比并槍法,卑職不才,勝了他一局。至于開罪公使,倒也不是,洋人素來蠻橫,這次也不例外。”

  “你比槍,贏了洋人”慶王一臉不信的神色,最后更是一拂袖“你糊涂這種賭賽,只能輸,不能贏,你怎么不明白這個看來終究是少歷練,這件事,辦的差了。趕明個慈圣問起來,本王可沒法為你遮掩。”

  “卑職不敢。洋人于我們的所有要求一律拒絕,這是卑職的責任,卑職自當領罪。”

  等到回了自己休息的客房,趙冠侯剛一推開房門,就覺得房中有人,方待后退觀察,卻聞一陣香風入鼻,十格格大膽的從門后轉出,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拽到房里,隨后擁著他,將他的后背抵在門上。

  “毓卿,你瘋了這晚上過來,王爺知道非吃了你不可。”

  “沒錯,我就是瘋了,為了你,我不在乎。我聽說了,你為了我和克林德打架,還動了洋槍,為了這樣的男人,就算是死,我也認了”

  趕走了趙冠侯的慶王,臉上的怒意,卻也在他退出去之后,完全消散,代之以欣慰的表情。洋人態度如此堅決,老佛爺廢立之事斷不能行,只要不易天子,則大金就不至于亂成一團,這個天下尚可維持。用這么個愣頭青辦外交,還是自己做對了,接下來,就要看怎么用他來頂鍋,不要讓板子落在自己頭上。

  惹了這種大禍,責罰怎么也是逃不掉,最輕是個交部議處。可就在這天晚上的后半夜,普魯士駐京公使館,接到了來自山東方面的緊急電報。

  津浦鐵路發生劫案,一列載有各國僑民的列車遭到匪徒襲擊,車上數百名泰西商政人士被劫持,包括六十五名普魯士公民。被綁架者中有山東天主教主教安德魯,以及青島領事李曼侯爵的兒子,大金武衛右軍顧問巴森斯的愛女漢娜馮巴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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