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來自墳墓的怒吼
跟女人走,今天我們不難為你。
這是一番看上去大度,聽上去似乎也在這種極不客氣的氛圍中,很客氣的話。
但卻暗含陰險。
這是古老的貴族狩獵法則。圍獵之中,活其一竅,哪怕是再高傲的山中猛獸,也都會考慮趁著那一個活口逃脫而避免毫無退路的殊死相搏。不知不覺之間,狩獵者便能以此瓦解猛獸的戾氣和斗志。
而此時此刻,西苑博這番話,卻是這種古老法則的現代運用。
暗示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問題,被女人庇護,現在圖書館這一隅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正常有血性的男人,都會清楚這是多么丟臉的一件事…西苑博這番話直言不諱,就是避免林海真慫了有這個打算,被他這么一番話反激之下,就堵死了他的這個選擇和退路。
不得不說,克莉絲汀的橫插一腳,委實讓西苑博一眾骷髏會的人行動受到阻滯…但好在克莉絲汀哪怕家族背景再怎么了不起,她也只是一個女人。
而且還是一個漂亮女人。
而所有的男人,在一個漂亮女人面前,都會表現出自己雄性而偉岸的一面 西苑博當然不相信克莉絲汀會對林海產生一些什么男女之間的情愫,在他們看來,這只是斯圖爾特家族的千金為了爭取一個投資對象而做出的某種姿態。無非就是收買人心的一種手段。
不知道克莉絲汀到底看上了林海哪一方面,他在新生禮入學上可以和凱文針鋒相對？他是河畔星林氏家族的人？林薇的弟弟？所以有利用價值？
但無論是哪一種,要是林海今天真的追在克莉絲汀身后離開,相信克莉絲汀對他的著重,都會大打折扣。
再不濟,西苑博的那番話,還是留下了懸念。如果林海真不要一個伯爵之子的臉面,當真選擇寄于女人的庇護之下脫身,那么今天不為難你,不代表著明天不為難,今后的每一天都不為難你…
得罪了骷髏會,就是天天找你麻煩,你也只能逆來順受而且學院中人,還會對你被女人庇護之事嗤之以鼻,這樣一來,林海難道還想在學院繼續呆下去？恐怕自己都可以提交退學申請書了。
在這樣一座學院里,如果打垮對方的尊嚴,逼得得罪了自己的人退學,他們可是有豐富的經驗。
克莉絲汀面對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林海,沉默片刻,似乎考慮到了作為一個男人面子問題,出言道,“他們以眾凌寡,你現在選擇跟我走,不丟臉。”
“抱歉。”林海笑了笑,“我現在還沒有想逛圖書館的打算…而且,現在看來,有的事情,似乎也必須要解決。”
克莉絲汀 愣了愣,隨即點點頭,“隨便你吧。”
然后她轉身就走,似乎再不關心林海面對骷髏會眾人會有怎樣的結果。
對于林海,克莉絲汀給過他機會,也曾搭過手來,想要為他解圍。但林海是拒絕了,既然拒絕了,她也不會勉強…對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關注,抱歉在這所學院,還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夠得上讓她這樣做。
馬維緊隨其后,就像是一個忠誠的騎士,尊重她的每一個決定。但很明顯,對克莉絲汀現在的決定,馬維卻是相當滿意。因為無論怎么說,克莉絲汀對這個男人的關切和援手,已經有些過火了。如今對方既然不知趣,那正好可以將這種莫名其妙的羈絆斬斷于此。
西苑博等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
在第五層樓餐吧位置上的勞拉面前的桌子上,突然擺上了一盤午餐碟,狼首會的副會長,米蘭星上位貴族喬治家族的順位繼承人喬治坐在了勞拉面前,“之前有人提醒,讓我別錯過這場好戲…所以我打算午餐在天空圖書館進行…那小子居然沒跟克莉絲汀走,你現在是個什么心情,會不會心情大好？”
勞拉的目光從下方層區的林海身上收回,交疊的雙腿左右交換了一下,使得她形曲線的身姿越加呼之欲出,只是那雙狐媚的眼睛微微有些陰翳,朝喬治一笑,紫唇輕吐,“他之前拒絕我,我認為他只是清高,而我很喜歡這種有幾兩窮骨頭的人,總有種別樣的魅力,多少我還對他保留有很大興趣。但今天他居然沒有選擇和克莉絲汀離開,這就不是清高,而是愚蠢了…可惜,我勞拉可以接受清高的人,但絕不能忍受男人愚蠢…他今天的下場估計會很慘…不過又是一個骷髏會提升威望的祭品罷了”
林海環視西苑博眾人,想了想,然后道,“這里是圖書館,是個守規矩的地方,而我也很想在這里守規矩。但我不明白,你們在這里把我圍住,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難道要打架？我很好奇…你們要怎么在圖書館里動手？”
“你真的該跟她走的。”
一直在林海身后的加洛斯,微微笑了起來,也沒怎么動作,和周圍的人,好整以暇的讓出了一個通道口。
西苑博優雅的脫下了黑色手套,一雙眼睛哂笑著盯著林海,“圖書館的確是個守規矩的地方,而且這里不能出現任何的斗毆,所以你也許很奇怪,為什么我們這么多人,會把你圍起來…”
“其實剛才跟著克莉絲汀離開,是你唯一可以正常離開這里的方式。只可惜你錯過了。”
西苑博搖著頭,嘆了一口氣,那只脫了手套的手,從兜里取出了一枚徽章,別在了胸口上。徽章耀目,上面的投影顯屏流淌著繁密的電子訊息。
“很抱歉,我西苑博從兩年前開始,就申請了天空圖書館管理員的身份。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所以儲藏了無數無價之寶書籍的這里,就是學院的圣殿,要成為天空圖書館的管理員,這個流程很復雜,而且需要很多的考核,甚至還需要一些背景和能量。但總之,我還是成功了,一年前通過審核之后,我正式成為了一個管理員…”
頓了頓,西苑博繼續道,他的嘴角懸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你知道圖書館的管理員吧…這是一個很隱蔽,但也異常牛逼的職業。”
“在許多文獻的記載中,無數的大人物,都曾經是圖書館管理員出身……從哲學圣人,偉大的家,音樂家,偉大的革命家,商業帝國構建者,機甲戰神,國家元首…很多有據可查的歷史人物,他們在變得牛逼之前的蟄伏期里…都曾經擔任過一個共同的職業,那就是——圖書館管理員。”
“而在清遠學院,這也是知識圣殿里的維護者,對違反規則事物的裁決者 西苑博看著林海,“這也是我們,為什么不讓你離開這個區域的原因。”
“身為一名入學新生,在進入圖書館之前,難道沒有事先仔細閱讀過規章制度…np區域,是只有相關專業申請到入內憑證的學生,才能進入的區域位置…”
林海身旁的穆恩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他當然清楚這一點,但要知道,天空圖書館雖然有這樣的規矩,但并不代表著執行就嚴格。只有非常嚴重的違規,才會被圖書館處理。而類似進入np區域,新生的確需要通過申請,但問題是這里沒有,管制方面也并不嚴格。一般進去翻翻書,也都是默許的…所以穆恩會跟著林海來到這里…但關鍵的問題是,這種輕微違反規則,屬于彈性規則中,一般沒有人于預。
但在他們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圖書館管理員。
“圖書館是個講規矩的地方,而且這里面,都是不能用價值來衡量的前人知識財產,不允許你們這樣的新生,隨意破壞規則,損毀褻瀆…對于違規者,我有權做出裁決”
西苑博的手,虛張探了出去,五指隔空虛指林海。
與此同時,天空圖書館的那個冰冷得機械女聲,讓人無形中背脊發寒發麻得響徹全場,“第455837號管理員權限啟動給予驅逐權限開始核準掃描 當這個聲音出現的時候,走在門口正待進入圖書館的新生,在館內穿梭的男男女女,哪怕在自習桌上再兩耳不聞外事的學生,都和那些駐足的人潮一起。齊刷刷看往同一個方向。
竟然有一名圖書館管理員,啟動了權限,要驅逐兩個違規者 圖書館的墻壁上,散發出無數道掃描紅光,上下將林海和穆恩籠罩其中。
“掃描檢視,代號nuu,機動系科類新生,穆恩。代號uu,機械維修系科類新生,林海。掃描確認。重力捕獲系統啟動”
聽到圖書館那個冰冷的機械女聲發出這樣回蕩在每一層樓,每一個區域,每一個廣播位置的聲音,穆恩豆大的汗水“唰”就流下來了。
他被送到清遠學院,可是被教導要低調學東西的啊要是被圖書館丟出去傳回到他的家鄉和家族之中,他估計也沒臉回去了在這一刻,饒是以穆恩的鎮定,也感覺手心發冷…誰他媽知道面前這個骷髏會的人,竟然是一名圖書館管理員…早知道如此,他早拉著林海離開圖書館了,還來什么np區域,至少要暫避其鋒啊 “我以第455837號管理員身份宣布,你們兩人破壞了準入條例第二百五十八條的規定擅自進入需申請核查的區域,照此條例,給予將你們驅逐出館的懲戒…”說道最后,西苑博咧嘴一笑,“望兩位好好反省”
話音一落,穆恩頓時感到身體被一股大力捕獲,身體旱地拔蔥般唰向后方拋飛而起在加洛斯,顧若海等人哂笑著讓開的通道口,像是被巨人擰著衣服領口直貫而去,狠狠飛砸在了走廊的地上,痛哼之中,整個人沙袋般又續拖地滑行,去勢不竭 林海的學院服猛地朝外綻開翻起,整個人也在一股無形力道猛推之下,朝后無可抗拒的一連后退五六步,撞上了一面書柜,震得偌大的書柜都抖了一下跌落幾本翻砸在他身上的書籍。
這股本該持續在林海身上的無形力道,卻一觸即止,推開林海之后,又瞬間消散,唯有林海學院服的衣襟,還兀自在半空繚繞,展示了這股力道從出現到消散的整個過程 在被那股力道擊中的瞬間,饒是林海的體能,也扛不住這種無根而起的力道,被猛推向后,頭重腳輕,說不出的難受。
在這一刻,林海整個人都貼靠在書柜上,圖書柜還在微微顫抖,不斷墜下的書籍,砸在他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顯得狼狽。周圍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掩上了嘴巴。
但西苑加洛斯,顧若海,曹安,林琴等骷髏會成員,卻在這一刻皺起了眉頭。
“有點奇怪。”西苑博微微疑惑。
當然奇怪,重力捕獲系統,會持續輸出重力波,將人從圖書館“抓”出去,而絕不像是林海這樣,只像是被推了一下,這意味著他并沒有被重力捕獲住 但西苑博僅僅也就是短暫的一個停頓,手再次探了出去,為代表管理員權限的徽章,再次指明目標。
那個冰冷的機械女聲再度響起。
“第455837號管理員權限啟動開始重力核準”掃描儀開始繼續在林海身上翻走。
但隨即包括西苑博在內的人,都開始發現了古怪 “重力捕獲核準失敗重新啟動,三,二,一…重力捕獲核準失敗再次重啟,三,二,一…三,二,一重力捕獲核準失敗…”
“失敗重力捕獲核準錯誤,并無相關權限重復一遍…核準錯誤,并無相關權限”
“什么？”
西苑博的劍眉狠狠的擰了起來。天空圖書館的重力捕獲系統每年都在進行維護更替,就是保證這種維持秩序的系統能夠健全運作,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了系統故障…居然告訴自己沒有從這里丟人出去的權限？
荒謬。
在那一遍一遍核準失敗,丟失權限的機械女聲之中。
一直埋首在陰影里的林海,終于抬起頭來,聲音冷峻,“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權限…真是居高臨下,很了不起啊…”
“剛才你說,這里儲存的是前人不可以價值來衡量的知識遺產,不允許我們褻瀆…但究竟是誰在褻瀆這里？那些如墳墓一樣的書籍,就這樣被封存在這里,他們的思想,他們的知識,上百年,上千年無人關注,全是因為你們貼上了一個落后和封閉的標簽,是你們將他們視為垃圾,是這個學院將他們視為垃圾,將這里視為禁區。所以才讓這里可悲的成為了一座墳墓…”
“褻瀆這一切的,恰恰是你們”
“你想告訴我所謂的權威…我現在就告訴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權限”林海雙目一睜,五指探出,虛抓西苑博。
西苑博的表情凝固。
這一刻,那個圖書館的機械的女聲,突然發聲,“管理員455837,專業代號40,工商管理系科,西苑博。涉嫌跨權限運作…重力捕獲核準,核準啟動,三,二…”
“等…”西苑博的面容從極端震驚中反應過來,被狠狠嚇了一跳,“等等”
“一”機械女聲塵埃落定。
嘭得巨響之中。西苑博整個人被炮彈般貫出去,狠狠砸在他背后的那些塵封的書柜上。
整個書柜,那些上百年都沒有移動翻閱過的書籍,歡快的向四面八方迸濺 四周的加洛斯,顧若海,林琴,王西風…骷髏會的這些參與圍堵林海的成員,一個個下巴脫臼般砸了下來,大張著眼看著這一幕。
走在轉角,正待走下步履電梯的克莉絲汀聽到了這股巨響,然后她站定了,緩慢得,朝著身后的方向扭過頭去。
西苑博在地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林海一腳踏來,將他重又踩入了書海之中。
“看看你的四周”林海指了指那些布滿塵灰的書柜,“如果真的尊重他們的知識…就應該開放得讓所有人都來看看這些思想…而不是以所謂保護前人知識遺產的名目,劃立禁區。讓他們這些不受主流所歡迎的思想,被人為埋葬,永無出頭之日…”
西苑博看著林海,通身發麻,但還兀自強行鎮定嘴硬,“禁區又不是我設立的…你他媽跟校長說去啊…”
“這里不是圖書館,而是枷鎖。被鎖住的枷鎖”林海抓起西苑博的衣領,返身一甩,將他頭下腳上的砸倒第二個書柜 “如果真是對知識有半點尊重,那么諾大一所學院,也不可能當初保護不了一個生命和家人備受威脅的教授僅僅是因為他不受重視？…說到底,這里供奉的只是主流而已,那些旁門左道的知識技能,從來就只能作為表彰學院的包容性而存在,不允許人關注,不允許接觸研習…真正褻瀆他們的,恰恰是這座圖書館設立的這些禁區…”
被嚇到了。
不光是現在渾身都散架了一般的西苑博,還有周圍的加洛斯一于人人等…他們見過很多橫人猛人強人…按理說見多識廣,閱歷在他們這個年齡來說絕對豐富…一般也從未怵過什么事,什么人。
但是唯獨一樣他們是害怕的。就是瘋子。
或是凡不按道理和規矩出牌的瘋魔者。
眼前這個林海,就是活脫脫這樣的瘋魔者。他們不知道這里劃為禁區又是怎么招惹到他了,這神經病這么發這么大的瘋？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怎么可以控制重力系統？
而此時此刻,這個神經病還轉過頭來,面對他們,喃喃自語,“你們是否知道這些被埋葬在這里的書籍承載的思想,他們的吶喊,是否他們曾經有多想要對這個世界傾訴,想要告訴你們的真相？但這些曾經充滿激情和聰慧大腦的人們,卻在過往的時光中被主流排擠,如今只能化為一堆塵封于此的枯骨”
在林海這喃喃自語般詢問他們的同時。那個圖書館機械而冰冷的女音,又再次啟動了。
這次是挨個點名,“代號nuu,機動系科,加洛斯。代號uu,太空科技工程系科,顧若海。代號kuuu,星艦炮術系科,林琴…代號x180聚變科學系科,道格·林頓。重力捕獲核準…”
“我靠,他要…”
“他居然敢點我們的名…”
“老子這是要被丟出去了嗎？”
“跑快跑”有人反應過來,立即撒腿開溜。
但這個區域彎角太多,他們圍堵林海的時候,或許十分有利,但一旦情勢調轉,現在則只剩下非常后悔 “等等我們是跟著他來的,根本不知道會是這樣”
“不要沖動不要亂來”
“林海…你聽我解釋”
“重力核準啟動,三,二,一”
“既然這些思想還將在這里不被人問津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甚至數百上千年,既然這里是墳墓,那么就將墳墓打破”
以林海為中心,四周的骷髏會成員,離地飛起,猶如蓮花綻放一樣賞悅目,狠狠的砸在四面八方的書柜上,砸在那些覆著厚厚塵土的立柜上面,像是天空圖書館第四層,平地發生了一場爆炸。
煙塵四起,那些塵封了幾十上百年的書籍,四面八方綻放拋飛。
又沸沸揚揚于半空落下。像是第一次以這么別致的方式,對所有密密麻麻圍觀的人潮,展露了他們璀璨奪目的英姿。
過了十二點,就是今年最后一個月,十二月。兄弟姐妹們,無論你們在哪里,我要你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