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曉、江湖
李南北公然試圖謀殺源的事件，比人們預想中結束的快得多。
或許是因為元兇死在了源的手里，或許是因為最近一年里藍海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和遇難者甚廣相比的摩多事件相比，李南北這樁謀殺未遂的案件，仿佛都有些虎頭蛇尾。唯一值得帝國民眾關注的，似乎便是李南北為了擊殺源，而化身的那種怪物了。
一個人類，在眾目睽睽之下，蛻變成了一頭半螳螂半蛇的怪物，已經是嚴重地刺激到了人們心中的道德倫理底線了。
如果軍部連這樣的試驗都在偷偷進行，如果他們連試驗品都無法控制，那么天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里，是不是也潛伏著這么一群隨時可能變成怪物的人類？
想想都會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普通人覺得心寒。
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封投訴信和恐嚇信飛向第一星區的軍部總部。
而一直被眾人詬病毫無作為的這一屆內閣政府，也終于提起精神，將類項目是否需要公眾或者第三方的監管，提上了下議院的議程。更多人的目光被這些東西吸引過去了，而藍海機甲聯賽狀告帝部的訴訟案，更像是藍海4在向自己的觀眾們展現一種態度，而非真正地嘗試贏得這場官司。很快的，這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官司就在藍海4主辦方以一個很莫名其妙的理由撤訴終結。
然而這片星河，這個帝國，在人們看不到的陰暗角落里，每時每刻都有無數恐怖或者意外或者注定的事情在發生。
比如第一星區某星球生化基地里，李南北的尸體被標記焚燒，軍部和政府徹底注銷了他的生存證明而與此同時，一份絕密檔案里，士兵47號悄然出現。
他仿佛一個全新的生命。生機勃勃，充滿希望。
又比如，藍海行省邊陲之地，一片虛空之中，那一場意外的相遇。
有著好看眸子的高個兒男子沒有想到，李南北復仇計劃的背后，還隱藏著軍部蓄謀已久的行動。
小小的反抗軍飛船，在第一軍區的超級戰艦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他躲在逃生艙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伙伴們通通變成了齏粉和火花。
他握緊了雙拳，卻無可奈何。
他早該有所警覺的。帝國高層雖然貌似很開明，但和反抗軍有關的東西，便和巫師一樣，都會遭遇最恐怖的摧毀和打擊。
摩多事件，漲潮組織大出風頭抄襲案，漲潮雖然沒出力，卻也因為羅南而嘗到了不少甜頭李南北事件，他本來覺得是漲潮組織走向巔峰的一刻 如果沒有那一艘橫空出世的超級戰艦的話。一切本該如此。
可惜冰冷無情的軌道炮，老謀深算的何思成，都讓年過四十卻還保留著孩子般天真的他夢想破滅。
他一個人在孤獨的宇宙里漂流了不知道多久。
這種逃生艙如果不是運氣特別好，能撞上路過的飛船的話，恐怕是很難幸免的。
于是他很絕望地啟動了休眠狀態。
他讓自己陷入沉睡，以最低功率消耗逃生艙里的補給。
可能這一睡，就是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并肩作戰過的伙伴。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吶。
想到這里，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沁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的視界里，忽然出現了一艘緩緩航行的飛船！
那是一艘走私船！
在北方三省待過太久，他一眼就能認出所有飛船的底細。
走私船，未必會救他。
他的心情有點忐忑，但是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向那艘飛船發送了自己的求救信號。
然后他就聽到了一個沙沙沙的頻道里，響起了兩個聲音。
其中一個男聲顯得有些不情愿：“小姐，干我們這行的，最不喜歡的就是節外生枝。”
一個好聽的女聲淡淡地說：“我付給你們雙倍價錢，多帶一個人而已。”
男聲嘿嘿笑道：“您可真善良。”
“這世道，像您這樣的好人可不多啦。這家伙的運氣簡直是逆天啊。”
兩人談論間，那艘走私船撒開了逃生艙捕捉器，將他的逃生艙抓進了飛船里。
很快的，逃生艙大門被切開，一陣刺痛的白光閃亮了他的眼睛。
他瞇著眼睛，蜷縮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然后他就看見了一對好看的眼睛。
她戴著口罩，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中年人勉強站了起來，攤開雙手：“謝天謝地，謝謝諸位愿意帶我一程。”
“我是孔雀。”
她伸出手，輕輕地說：“我是曉。”
有些相遇是意外，比如曉和孔雀有些相遇，卻是命中注定。
星河深處，某顆植被極為繁盛的小行星上。
高山上，有人在眺望遠方。
“很久之前，這片星河，就是古代里的江湖。”
“在鋼鐵野蠻地統治這個星域之前，我們也曾有過一些不同尋常的希望。”
“但是這些希望被七百年里一前一后出現的兩個厚顏無恥的叛徒給斷絕了。我不明白他們的想法，可能他們的確站的很高，所以看得長遠。”
“可現在征兆已經出現，我們已經沒有必要遵守當年的誓言了。”
一個穿著樸素的青年人，手提一柄長劍，站在一塊巖石上，喟然長嘆。
他身后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青鋒，你站這么高，很容易摔死的。”
“我知道你喜歡模仿古代人說話，覺得這么做很有逼格，但是講道理，我真建議你下來。在你的天罡內勁還沒大成之前，別老想著裝逼，真的很容易摔死。”
那是一個懶洋洋地靠在石頭上老頭兒。
年輕人惱羞成怒，然而他看了一眼巖石下方的萬丈深淵，不由稍稍膽怯了些。
一陣天風吹來，差點將他吹下深淵！
他這才嚇了一跳，猛然發力，從那塊巖石上跳了下來：“師父！你這是在咒我呢！”
“我楊青鋒年紀還很輕，還沒有享受過這萬丈紅塵，花花世界，哪里舍得死！？”
老頭不以為然：“你小師叔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喜歡站在那塊石頭上裝逼。”
“俗！”楊青鋒怒道：“師父你不能有點高人的樣子嗎？好歹你也是太古十九道的牛鼻子之一啊。”
不過他話鋒一轉：“還是小師叔厲害，聽說他的天罡內勁已經大成了。”
“是啊。”老人家無精打采地說：“然后他就被羅老虎打死了。”
楊青鋒默然無語。
半晌，他才揮劍向蒼穹：“我楊青鋒對天發誓”
一塊石頭封住了他的嘴巴。
楊青鋒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師父，他的身影，不知道何時竄到了自己剛剛站到的那塊巖石上，負手而立，衣袂翻飛。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還真的像一個得道高人！
“陳屠夫的劍出世了，那么羅老虎的話就不作數了。”
“太古十九道一直不甘寂寞，去找那持劍人的，必定不在少數。你這么著急干嘛？”
“先讓別的武道傳人過去探探風頭，然后再伺機行動。別像你小師叔一樣，只知道耍帥，結果被人一劍捅穿了天罡內勁。”
“你小師叔用自己的生命給你們這些心浮氣躁的年輕人上了一課：用生命去裝逼是很不可取的事情！”
老人的訓話簡直一氣呵成。
楊青鋒只能不住地點頭，心里卻默默道：師父這一手，真的好帥啊不比當年用一頓烤鴨誘惑自己學天罡內勁時英氣勃發差多少了。
老人滿意地說：“那兩個人，一個曾經師從太古十九道，卻壓了太古十九道足足六百年另一個人，自學成材，卻在二十五年前太古十九道中興，漸漸開始影響這個帝國的時候，橫掃太古十九道所有人，殺的我們不得不立誓封山，并且每一道的傳人，最多只有三個。二十五年的韜光養晦，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了。”
“現在那把劍出現了，用的人武道功法的修為看上去并不高，似乎是一個機會。”
“但你要知道，凡事不可大意。明天你便去藍海，但記住為師一句話，遇到那持劍人，三次不許出手，明白嗎？”
楊青鋒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記住就好。”
老人看著遠方升起的恒星，不由長吁一聲：“今天的風兒，好喧囂啊！”
楊青鋒頓時鼓掌：“妙！妙！妙不可言！”
下一秒，一道狂風吹來，立馬便卷著老頭兒單薄的身軀，往那萬丈深淵墜落了下去。
“啊青鋒救我！”深淵下，久久回蕩著老人又驚又惱的聲音。
楊青鋒木然。
而此時此刻，被薇薇邀請到安琪拉星球暫避風云的羅南并沒有想到，很快的就會有一些陌生人找上門來。
只因為他的那個老爹，在二十五年前曾經殺的那座江湖黯淡無光，殺的這片星河血染成紅。
他現在住在伯爵新建的三聯集團公司基地里，每天和薇薇一起，定期巡視新基地附近的那些小鎮。
距離小鎮不遠的地方，便是三聯集團正在開放的一座隱藏原初石礦場。
之前的幽靈傳聞，也是來自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