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 塵盡光生(上)
李靜心里七上八下，可是幾位教習離得還遠，根本來不及施救。
而那些學員更別說了，躲都躲不及，已把大堂中央留出老大一片空地，插手都做不到。
再看看伍召，這位靜社總教習，如果能全力以赴，很可能趕到擋下這一劍，至少不會讓左云天傷得太重。
她耳中聽到劍勢轟鳴聲，余光卻看到伍召分動彈的跡象都沒有。
老頭只是撫著胡須極為滿意的看著劍光，嘴里喃喃著：“一劍能當百萬兵，傾城傾國，這才是越門劍術爭戰之要，縱橫無敵”
好吧，指望這老頭，是自己想多了。
李靜心里一沉，就聽到“鏗鏘”一聲輕響 大堂中似乎起了風，聲音悠揚宛轉，一陣長河拍岸的嘩啦啦聲從兩人雙劍之間傳了過來。
“咦，那是什么，劍化長河，長河起浪，以剛劍化做柔勢，化方為圓”
她看著蘇辰劍光似乎帶著鱗鱗波光，身前身后卷出一道圓波紋，那是力量急度凝聚粘稠的表現。
心里頓時一定，眼神露出驚喜。
“抽刀斷水水更流，第三層劍境大成，劍法已是千變萬化。”
鐘浩輕劍化重劍一斬而落，預想中的對方劍折人飛的場景并未出現，而是軟綿綿的全不受力。
似乎自己全身力量打到了綿花堆上，越是攻擊，反彈之力也越強，而且還帶著無窮撕扯牽引之力，讓他的腳步都有些站立不穩。
“輕重方圓的方圓之道，剛柔力道變化隨心。”
他驚叫一聲，就要急退 自己蓄勢一劍，打壓對手沒有做到，其勢已衰，如果猜得沒錯，立刻就會迎來對方凌厲反擊，此時應避其鋒銳。
“哼，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這么喜歡輕重變化，也接我一式看看。”
綿綿密密如長河的細密劍勢突然一變，如魚躍水，又如飛燕凌空，直竄云霄。
劍勢昂揚飄逸，快得讓人來不及眨眼，一閃就到了鐘浩眼前。
急退。
鐘浩面色慘白，只感覺劍鋒寒氣貶肌刺骨，一股深重危機鎖在心頭，讓人呼吸都喘不過來。
他來不及做出多余動作，多年苦練的基本功，讓他本能般的倒提長劍，劍身三寸格擋胸前，只寄望對方劍力不強。
心里剛剛轉念，就聽到雷霆炸裂聲。
那本是輕靈若羽的劍勢陡然變得沉重無匹，劍鋒前方空氣寸寸爆裂，其勢恍若山崩 劍還未到，一股龐大氣勢壓了過來。
這沉重甚至映入了心靈之中，讓人直欲放棄抵抗，束手就戳。
“這劍擋不住，無論怎么掙扎都是死路一條！”
這一刻，鐘浩心里閃過如此念頭，已是心神崩潰。
“不好，此劍太兇厲，鐘浩擋不住。”
“他的心靈被劍意影響，氣虛神弱精血散亂，危險了。”
好整以暇觀望的伍召白須一抖，再也站不住。
他單足跺地，身體如利箭般急射向前，身在空腰間長劍就劃出流光。
“曲徑通幽”
越門十三劍第十二劍，圈字訣。
伍召練劍幾十年，雖然修為沒達到四階，但也只是因為得到真傳的時候氣血已衰，論及劍法，他還要遠在鐘浩之上。
一手圈字柔劍訣，深得以柔克剛之妙。
一搶到鐘浩身前，長劍環繞圈前，從九個方位迎擊蘇辰山崩海裂般的威猛一劍。
就這樣，他還怕不穩妥，吐氣開聲，沉喝力，面上紅光一閃，已是全力迎擊。
“擋得住嗎？“
蘇辰冷笑。”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先前鐘浩攻擊先手，看起來有了優勢，這老頭在旁撫須微笑，一派光風霽月、云淡風輕的高人模樣，爽得不要不要的。
這時見到鐘浩落了下風，就急得不行，扔了面皮親身上場。
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都讓你爽了，你怎么不上天呢？
蘇辰眼神淡漠，手上微微再加三分力量，觀想著山峰傾頹之勢，長劍嗡的一聲直直推進，身上骨骼筋絡齊齊震鳴。
前面縱是千軍萬馬，也能一劍平推。
“轟”
大堂風起。
先就是伍召手中長劍，九曲連環曲徑通幽式，只連到第三環，整支鋼劍就被壓得片片破碎。
他悶哼一聲，面色殷紅如血，手臂酸麻著身體被震得倒飛而起，那碎鋼片掠過他的身體，衣衫皮膚都被割出幾道深深裂隙。
老頭遠遠退開，雙腿打顫，忙深呼吸幾口氣，驚魂未定的望了過去。
“劍下留情！”
一個女聲高叫。
卻是李靜看得肉緊，慌忙叫出聲來。
衛元仲廢了還不算大事，如果本期大師兄鐘浩也廢了死了，南江安藝靜社就算完了，基本上可以關門大吉。
她心里驚亂，都有些破音了。
可是，叫得再快，也比不上劍快 蘇辰手中長劍象帶著純白氣浪，擊破伍召老頭的長劍，仍舊勢不可當的向著前面突擊。
“轟”的一聲就震碎鐘浩手中橫握格擋的長劍，挾著一溜火光，刺到他的咽喉前。
“哧”
空氣厲嘯聲此時方才傳入眾人耳中。
鐘浩手中利劍劍身破碎，身體僵固，看著長劍襲來，一顆心如同凍在冰水之中，動彈不得，只能閉目待死。
心里痛悔凄涼，難過怨憤種種情緒一閃掠過。
“本來就沒有我什么事，為什么要出頭？他厲害不厲害關我什么事？我還有遠大前程，注定要光宗耀祖，如今全完了”
斗志全消，心喪若死，鐘浩雙腿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
“啪”的一聲雙膝跪倒，全身乏力，頭顱低垂下來。
等了一會，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
鐘浩猛然睜開眼睛一看，卻見對方手中青鋼長劍正懸停在自己咽喉前面，只差一寸就要刺入。
劍鋒反射出大堂燈光，格外幽冷。
“我沒死，我竟然沒死？”
鐘浩死里逃，心狂喜，想要站起，腳下又是一軟，撲的一聲摔倒在地，狼狽無比。
“你現在還能高高在上嗎？不過是掌握了輕重變化而已，說得自己象是天下第一似的，呵呵”
蘇辰收劍回鞘，再也不看鐘浩一眼。
這位大師兄身體未傷，但心志已破。相信以后無數個日夜，他都會忘不了被打跪下的一劍。
也忘不了如此丑態暴露人前的那種虛弱。
心氣沒了，劍法再高也有限。
蘇辰知道，所謂的安藝靜社大師兄，從今已后將會再無寸進。除非他能戰勝自己，消除心里的陰影 但這可能嗎？
蘇辰的話是說給鐘浩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伍召聽的。
老頭嘴唇囁嚅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先前所評論的字字句句還回蕩耳中，這是體魄虛弱？
這是成就不高？
要收回靜社精英學員稱號？
寄以厚望的靜社大師兄被打成這般模樣，老頭無話可說，面紅過耳。
這次，不但徒弟敗了，師傅也敗了，敗得凄慘。
這一劍透出來的信息，不但是伍召明白，所有教習包括李靜在內也是明白的。
劍法到了三階，掌握了輕重方圓之后，就不再只是單純的招式技巧得力量的比拼，還涉及到了心靈意志方面。
能把劍法使得無堅不摧，并打擊到對手心靈，這不正是老頭畢追求的境界嗎？
劍術之道，招為下，勢為中，意為上。
就是說，蘇辰的劍法，已經有了自己的精神，有了一絲靈性。
能使出這種劍法，代表著四階劍術之門已經大開，更有可能是已經達到四階。
十六歲的四階，伍召不敢想象，也不敢去猜測，沒有誰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
蘇辰走過鐘浩身旁，四周學員靜寂無聲，全都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先前無論怎么想，都沒想過會出現如此局面。
不但大師兄鐘浩被打得崩潰，連總教習伍召也被打碎手中長劍，手臂顫抖，只能狂退逃。
這是何等劍藝？
“謝謝”
李靜走了上來，心情十分復雜，她招收蘇辰成為精英學員，只是賭一個潛力股，沒料到卻中了個大獎。
驚喜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她謝的是蘇辰沒有做絕，手下留情，讓靜社留了一點元氣。
李靜打了個手勢，身后一個助理走上前，捧著一個古色古香的細小木盒。
她慎重接過，遞給蘇辰笑道。
“你的劍術實在令人驚嘆，此物送給你，才不算辱沒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