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9 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上)
“咣…”
一聲鐘鳴，震響群山。
讓人從心底里感覺到悠揚肅穆，向往著佛境之莊嚴。
蘇辰落在樹巔，隨著風兒輕輕搖動，在枝梢頂端沉浮不定。
遠處爬山禮佛的百姓如蟻一般一步一磕頭，向著鐘聲敲響的地方，匍匐而上。
眼里透著虔誠的希望之光。
或許是為了久病的家人，或許是為了兒女前程。
更或許沒有因由，只是為求得一個心安。
在沒人看到的層面之上，汗水淋漓的無數百姓頭頂上，都出現一道道潔白如絲的氣霧。
氣霧一經出現，就融入到了空氣中，如煙如嵐的聚成了朵朵白云，悠悠飄蕩著進入重重殿閣深處。
隨著叩拜愈急，心思愈誠，那白色云氣就越來越多。
沒人知道那到底代表著什么？
蘇辰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的。
他的眼神悲憫而又淡漠，掃了一眼如同螞蟻一般鋪滿整個山路玉階的百姓，心里沒有半點起伏。
不出所料，這種場面，他在金華城就早早的見識過了。
人心沉浮，顛倒迷醉。
以前，他還認為這只老蜈蚣是假冒佛祖，佛經學得不到家，所以才弄得妖氣沖天，人心如鬼。
現如今看來，這不是學得不好，而是學得太好。
簡直是以身化佛，普渡眾生。
這份收集信仰精元的功夫，看起來比正經的禪院高廟還要得近本源佛性。
“眾生皆苦，求佛求神不求己…”
古往今來，不外于是。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
這些人欲以今生的苦行換取來世的果報，不管此事真還是假，是否會讓此生苦上加苦，都不重要。
千言萬語，最后化為一句：佛祖保佑。
無窮且又宏大的思感浪潮澎湃洶涌著，在莫名的氣機轉化之下，擰成一股，化為莊嚴佛境，無聲無息的浸染人心…
土石飛濺之中。
血紅色的穿山甲一出得地面，就是仰天一聲長吼，尖銳雄渾，似乎吹響了號角。
空氣中突兀升起了一層薄薄霧氣，霧氣中又閃現出銀亮光輝。
本是陰沉的天色，竟如夜晚一般升起一輪明月。
江水蜿蜒，山勢起伏，月華如水，迷迷蒙蒙灑向四野山丘，讓這片地域更顯得如詩如畫。
“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
任憑是誰，在這種情景之下，都會心思沉靜，懷古嘆昔。
白天會有月光臨世，蘇辰從未見過，可他此時此刻卻沒有半點詩意，而是感受到了無窮殺機。
前面脫了殼的穿山甲，并沒有給蘇辰任何可趁之機，只是一出現在地面之上，就有一縷如水的白藍色月華覆蓋在身體之上。
那本是不大的體型如同吹了氣的皮球一般，膨脹起來。
它轉首望來，銅鈴般的眼珠子就透出森寒光芒。
顯然先前被追得急了，此時有了底氣，就要反撲。
蘇辰只是看了一眼，也沒有動彈。
他發現除了眼前平闊之地月華涌動，四面八方的山林水面都升起薄薄的月光，不知是從哪里出現的？
還是本來就存在于林木之間，先前只是沒有看見。
“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何一直追到這里，才會停下腳步，卻是進了陣法之中。就不知陣眼是在哪里了？”
蘇辰四處望去，元神視覺之中，身周五百米都被一股浩大氣機所覆蓋著，莫名的力量滲透身心，耳中似乎聞聽到無數人在喃喃輕誦經文…
他心神如同沉浸在清涼水波之中，只感覺無比舒適，舒適到甚至提不起一絲爭斗的，只愿好好的睡上一覺。
滿空繁星，一輪圓月。
獨自一人擁抱群山，群山無語，我心歡喜。
他寧愿融化在這無限寬廣的力量海洋之中。
甚至于，面對這種力量，蘇辰連一點敵意都沒有，只是感動于天地的奇跡，力量的偉大。
“這不是妖力，而是神力，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蘇辰明悟，只有神力才會有這種潛移默化感化人心，盡顯普渡世人的無上威嚴。
他已是萌生了退意，但在此這前，卻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做。
左面山林中傳來“嘭嘭”悶響，一棵棵高大樹木轟然倒下，好像有著什么龐然大物從中沖出。
蘇辰定了定神，轉頭望去，就見到一個滿身披著月華的鐵甲大漢手持長戟從中沖了出來。
只是一人，就有如千軍萬馬，氣勢之強，讓人看得移不開目光。
右邊“嗡嗡”聲中，卻是出現一道稀薄的影子，在月華之下閃了閃化為實質，卻是一個身著蜀錦文士長袍的中年人。
這人面容古拙，高冠長須，手中捧著一尊金色佛像，有著盈盈月光從那金佛之上散發出來。
他面帶笑容，輕輕說道：“寧公子，國師大人可以不計較你在金華的所作所為，只要你上山受記，成為沙門護法神將，從此就可得享世俗榮華，鎮守一方，你看怎么樣？”
“不怎么樣？”
蘇辰瞟了一眼中年文士手中那座巴掌大小的金佛，心中又是一凜。
“圍三闕一，你們三只小妖都出來了，還有一個呢，難道會真的讓出一條路來？讓我回去杭州府城？出了這個陣法，可就奈何不得我了。”
他轉頭看向自己來路，卻見到那里是唯一一處沒有被月華光芒鋪滿的地方，讓人充滿無限暇想。
“果然是目光如炬，瞞不得你。”中年文士灑然一笑，也不以為意，只是高聲叫道：“負岳，人家都已經發現你了，再躲躲閃閃的，不免失了禮數，讓人小看了國師大人。”
“誰說我躲藏起來了，他看不見只能怪他眼瞎！”
一聲沉悶如雷般巨響在眾人耳邊回蕩，蘇辰驚訝的發現，自己還真是走眼了。
哪是什么沒有人手？來路之上真的有人，或者是妖。
一座小山嶺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說是小山站起來，就顯得很古怪，其實是那一團巨大黑影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
黑影巨大如山岳，身上也背負著無數土石。
更奇特的是，那些土石之上還生長著藤蔓大樹。
隨著黑影站起身來，土石崩裂，樹木摧折。
就見到這家伙頂天立地的圓滾滾胖大身軀，半彎著腰，昂著毛茸茸的頭顱…張嘴說話之時，刀劍參差的獠牙鏗鏘摩擦，轟隆隆震得四方回響。
空氣中滿是腥臭氣息，也不知這家伙有多久不曾漱口。
“一覺睡了三次月圓，全身骨頭都要生銹了，文先生，這就是你說的大敵嗎？我看瘦不拉嘰的，還不夠我一口吞吃，不會弄錯了吧？”
這東西的腦子似乎不太好使，竟然當面討論起吃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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