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5 人算天算(上)
很多時候，紅玉從來不知道憂愁是什么東西，每天都是十分歡快。
從她的身法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初來之時還未進入三階的小狐貍，如今身形一動，就融入天地元氣之中。
一動一靜妙到毫巔，修為境界顯然已經達到四階巔峰。
等閑高手面對這種身形速度，基本上連人都看不清楚，更別提與她交手。
蘇辰嘴角微撇，摸了摸紅玉頭發，笑道：“理會那些市井閑言做什么他們都不知道，如今的金華城中，已經有著很多人想被我打一頓，而求之不得呢。”
“嗯，這樣也好，至少會嚇住許多深閨小姐，不會跑來勾引相公。”紅玉若有所思，說的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蘇辰張了張嘴，都不知怎么回答。
身后傳來“噗”的一聲輕笑，那是聶小倩。
“今天還練劍嗎？”
小倩的聲音仍舊有些清冷，但眉眼間卻是多了一些笑意，不知何時，她已經漸漸的恢復了以往的活潑性子。全身散溢出鋒銳氣息。
柔弱和剛強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讓人怦然心動。
她身形如同輕煙一般，就到了涼亭之中，手中還握著玉劍。
纖纖五指修長白膩，穩如磐石，身周氣流涌動，與涼亭之中一草一木互相應和。
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動則已，一動山崩。
天地元氣時刻都在準備聽她號令。
“還練什么啊，你們已經出師了，接下來的五階境界想要達到，除了打磨神魂，就是強大體魄，這不是能夠速成的，需要耐得住寂寞…”
距離斬滅樹妖，已經過了兩個月。
時間已經悄悄的邁入酷暑流火。
對金華來說，那些大事都漸漸消逝在百姓記憶靖的名聲也逐漸少人提及。
但有一件事，卻是火熱起來。
那就是鄉試快要開始了，各城各府的秀才生員們，此時都一窩蜂的涌上省城赴考，希望能獲得功名前途。
而對于蘇辰來說，除了考試，對寧家列祖列宗盡一分心力之外，他還有一件事情，始終拿不定主意。
昨夜小雨，空氣中帶著一絲絲潤濕之意，草葉之上水珠映照天光，天空一碧如洗。
東邊出現些許紅意，漸漸的天光大亮起來。
紅玉面上紅撲撲的，看了那初升朝陽一小會兒，轉頭望了望蘇辰面色，小聲問道：“小倩姐姐那里怎么辦？”
她眉頭不經意的微微皺了一下，嘆氣道：“相公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嗎？”
“也不是早知道，關于志向，小倩就從沒變過，從養在深閨那會兒，有蕓姨護著，她就向往著能鋤強扶弱、行俠仗義，時不時的會帶著護衛四處游歷…我記得第一次跟她見面之時，就是在她游歷返來的城東野店之中。”
蘇辰的聲音中聽不出悲喜，眼神卻有著一些激賞。
無論是官員百姓，男人女人，有理想有奉行的人，總是值得尊重的。
聶小倩的理想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的心結難解。
身邊親人的逝去，一切都緣于實力弱小，也由此看清楚了世道的本質。
母親的真正影像已經漸漸的想不起來，每次回想起來，總是記得那陰山女鬼假扮的沒有表情的嚴肅面孔。
十余年朝夕相處的蕓姨和小煙，那一刻血肉盡枯、魂飛冥冥，就是她心里永遠的痛。
等到聶小倩終于學有所成，再每日里守在家宅，埋藏住心中的念想和渴望，著實有些難為。
有些時候，蘇辰都能見到她眼中燃燒的火焰。
就算府中無人談論，蘇辰也沒有說過，聶小倩還是知道，那突然闖進家里的許家少爺是誰，還有那位號稱六扇門的銀章捕頭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她應該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是誰。
樹妖已經被斬，但背后的黑手黑山老妖，其實仍然沒事。
更有那國師府的勢力，若非許子善突兀發動，想必府衙也不會遭此劫難。
這就是聶小倩的心結。
看起來她已經忘卻，卻一直記在心里。
紅玉無奈道：“如今她白天練習劍法修習玄陰訣，修為日深，到了晚上子時過后，就會出城四處奔波，殺鬼救人，到第二日早上才返回。這么長時間，以她的速度，有時候已經出了金華地界。相公有沒有發現？她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劍氣越來越強了。”
她不相信這些事情自家相公不知道，但既然一直沒有說穿，應該是有著什么想法。
“我本來想著，安逸祥和的生活，會磨滅她心中的悲痛和仇恨，但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的發展本就不以人的意志轉變…由她去吧。”
“我看得出來小倩姐姐對相公的心意，或許，好好開解一下…”
“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也做不到的。紅玉你就別擔心了，無論以后怎么樣，她都不會有事。”
蘇辰摸了摸紅玉光潔的的額，撫平她皺起的眉頭，柔聲道：“就當做是她的一個愛好，隨她心意吧。憑借如今四階巔峰的劍法，估計也沒有太大危險。”
有一句話，蘇辰沒有說出來。
聶小倩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為她仇恨在胸，心結難解。
另一方面，卻是天地意志從中推動。
在這個世界中，若說主角，除了燕赤霞和寧采臣，比他們更得天地眷顧的，估計就是聶小倩了。
蘇辰近來發現，小倩身上的氣運不可抑止的磅礴壯大起來，在身體上面結成五尺明光，騰騰如火。
這是氣運生發，牽一發動全身。
那邊的燕赤霞開始行運，聶小倩年紀漸長，也逐漸的引動氣運。
氣運一動，人心就動。
人心動，事情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時候擋是擋不住的，最好的辦法是順水推舟，任其發展，爭取化不利為有利。
因為，氣運勃發的時候，有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壞事，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誰也無法插手。
這是天地的意志，是世界的搏奕。
而蘇辰，如今就有著這分底氣，他可以插手，只看自己做不做，做得好不好？
小倩是如此，采臣想必也坐不住了。
蘇辰把管家叫了過來詢問。
“二少爺如今醫術大漲，在金華已經薄有聲名，前兩天治好了一個死去半刻鐘的孕婦，讓母子得保，如今深得百姓敬重，被稱為寧神醫。醫館延請的諸多圣手，也對他十分欣賞。”
說到這里，王子越聲音遲疑：“只不過…”
“說吧，是不是他認為金華城的圈子太少了，會時常憂心天下生民，百姓困苦，想要以一人之力救助天下，行醫四方？”
王子越張大嘴，越聽越驚，半晌才回過神來，佩服道：“公子明察秋毫，對二少爺的心事了若指掌。的確是如此，他近些日子常常會拋下醫館事物，行走鄉里。最遠的時候，已到了郭北北郊，花了五天時間，才再次返家。回來之時，眉間有著喜色…”
“老奴心里奇怪，倒沒想過他原來卻是心懷天下。”
王子越眼神古怪，似乎對這種行為有些不解，又有些敬佩，更是有些不以為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說好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采臣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打聽，任其自然！”蘇辰笑道。
大運起時，很難藏住形跡，每每會從人的內心下手。
每一個時代的風云人物，都會覺得是自身所想、所為發自內心。
殊不知，時也命也，很多時候，就是一個個不起眼的巧合，從而引起心里念想。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人的心念最易被人影響，更易被天地所感召。
都不用去問了，寧采臣的主角大運也開始發動。
畢竟他也成年了。
本想著把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護在羽翼之下，安穩快樂的過著日子。
卻沒想到，一個兩個都是不安生的。
既然如此，堵不如疏，倒不如種下兩顆種子，看看事態會怎么發展。
“我不用擔心開始、憂愁經過，只需把握結局，收獲果實，也就夠了。”
“或許，她們會經受一些磨難，但只要大勢不改，結局不壞就已足夠。氣運終究要勃發，那就讓我再推一把，讓境況更好一些。”
蘇辰眼神悠悠，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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