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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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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學徒在完成基礎知識累積,進入抄方階段之后,都會有一個疑惑:“病到底怎么看?”

  歷史的車輪滾到如今,大夫們也只找到了“四診法”——望聞問切,從四個角度分析病情。≧,然而這只是下手第一步,這四診到底診的什么,還是需要人花費幾乎畢生的時間去琢磨、體悟。

  徐小樂在四診的基礎上,將“陰陽、虛實、表里、寒熱”歸納出來,直白地回答了“如何看病”的問題。

  “虛癥實癥;寒邪熱邪;病在表還是病在里,抑或表里之間。”徐小樂緩緩道:“表、熱、實為陽證;里、寒、虛為陰證。故而陰陽又為六證總綱,最需要仔細分辨。這二綱六辨彼此錯雜,互相交叉,顯現為病則千變萬化,歸結于根無非這八個字。”

  徐小樂介紹了綱領,又將黃曙修黃老爺的病癥以這二綱六辨為條目,一一對應,解說自己的治病思路。

  朱嘉德和葛再興都進去親手把過脈,此刻循著徐小樂的思路往里一套,脈象、面相、病相四診合參,清晰明了。

  朱嘉德和葛再興在臨床經驗上不知超過徐小樂多少倍,此刻聽了解說,與過往經驗相合,只覺得一股清流從百會洶涌流淌到涌泉,渾身八萬四千毛孔無不舒暢,真可謂是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徐小樂單純從《內經》和《傷寒》里找出這條規律,就好比頑童在水邊玩沙子,淘到了沙金,覺得好玩高興。這兩位得了此法,卻像是拿著金子悠游天下,無往不利,豈止是高興,簡直就是洗髓伐毛,脫胎換骨!

  徐完,一旁平可佳壓著話音贊嘆道:“小徐大夫,你真厲害!竟然能想得如此深邃通透。”

  施濟卿也道:“我也是讀了幾本醫書的,此刻聽小徐大夫一席話,只覺得往日迷障盡數破去,勝讀十年書了!”

  黃夫人對朱嘉德和葛再興的名頭略有耳聞,因為他們肯來還高興了一陣。見徐小樂像是教徒弟一樣給他們講解醫理,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怕。

  她驚于徐小樂的年幼早成;喜于這樣的國手出馬,丈夫的病總是大有希望;怕嘛,自然是之前自己對徐小樂很有些輕視,甚至還質疑他的方子。她小步挪到平可佳和施濟卿背后,偷看徐小樂,心中暗道:看他天真豁達的樣子,大約不會記恨我吧。

  徐小樂當然不會記恨她,他早忘了之前的委屈,正要上天呢!

  用佟晚晴的話來說,徐小樂就是賤骨頭,經不住夸,一夸輕三兩。平可佳和施濟卿這么個夸法,足足叫徐小樂一身骨頭輕了五七十斤,要不是一股不可名狀之力牽扯他,他早就飛月亮上去了!

  徐小樂心中愉悅,高興道:“你們能聽懂就最好啦。”

  施濟卿嘿嘿笑了笑,心道:雖然勝讀十年書不假,但實話實說,聽懂的還真不多。

  平可佳雙眼幾乎噴出紅光來,說話已經不能過腦子了,直愣愣道:“我雖然沒聽懂,但總覺得十分厲害,恐怕尋常人一輩子都說不出這些話來。”

  徐小樂的骨頭又回來了二三十斤,無奈道:“原來你們兩個沒懂啊,嘖嘖嘖,叫我白開心…”他轉向朱嘉德和葛再興,心說:這些高明醫理,他們不懂不要緊,你們總能聽懂吧?

  朱嘉德宛若老僧入定,仍在將自己以往的醫案扒拉出來一一套用,偶有不能相符者,定然是自己當時診治有問題了,腦海中驚濤駭浪難以平息。

  葛再興略好些,見徐小樂逼視,順著平可佳的話頭說道:“何止一輩子說不出來?自醫圣以來,恐怕還沒人將這八個字提煉出來。”

  徐小樂對葛再興頗有成見,見他突然服軟,把自己說得好像醫圣之后第一人,不禁有些警惕。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抬得高摔得重的道理。

  葛再興卻走到徐小樂面前,一躬到底,持子侄禮,畢恭畢敬道:“徐師叔,后學一葉障目,不知師叔大才,久有冒犯,還請師叔大人大量,見恕則個。”

  他這大禮行來,徐小樂反倒有些不踏實了,上前托了一把,尷尬道:“好說好說,其實我也不是很記恨你說我爹是庸醫,有時候也就是逗你玩的。”

  葛再興剛剛還覺得徐小樂像一座高山,一聽這話,形象瞬間就崩塌了。他緩緩直起身,暗道:請讓我收拾一下心情,你最好還是別說話了。

  朱嘉德從思緒之中走出來,見徐小樂笑呵呵地“收服”了葛再興,就好像看到一個小孩子拿著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招搖過市一般。他認真道:“徐師弟,我并非因為師門淵源有心要奉承你。這二綱六辨,的確是仲景之后振聾發聵的至理啊。”

  徐小樂見朱嘉德一副年高德厚的模樣,應該不會跟自己開玩笑。他摸著下巴:莫非我真的無意中做出了驚人之論,功德直追醫圣啦?哎呀,我還不到十六歲呢,老天爺不會嫉妒我吧?

  朱嘉德見徐小樂肯聽,連忙道:“仲景一輩子就說了四個字:辨證施治。為醫門千古不易之至理,故而后世尊他為醫圣。徐師弟,你這二綱六辨之法,如今只是個總綱,若是逐字闡發,著書立說,足以開宗立派,為后學師表了。”

  徐小樂一愣:“照師兄說,我光靠這八個字,就能與李東垣、朱丹溪那樣的大醫家比肩了?”

  朱嘉德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徐小樂有些尷尬,自嘲一笑:“哈哈哈,我就是想得遠了些。”

  朱嘉德鄭重道:“一旦此說完善定論,徐師弟豈止與東垣、丹溪同儕?依老夫看,足以與張元素、劉河間并論!”

  張元素乃是李東垣的師父,易水派的開創者。他本是個神童,儒學上造詣頗深,后來棄仕從醫,為一代大家。臟腑辨機、性味歸經便是他的成就,與張仲景的“辨證施治”一樣,只要國醫國藥相傳一日,后人就得遵奉一日。

  劉河間那就更不必說了,朱丹溪的師祖,引領醫宗回歸《內經》的領軍人物。他在五運六氣上的闡發,更是成為醫術前行一大步的推動力。

  徐小樂聽朱嘉德這么一說,終于明白自己琢磨了好幾天的“八字訣”有多重要了,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朱嘉德正色道:“徐師弟,這可值得你以畢生心血去精研了。”

  徐小樂哈哈一笑道:“我才學醫三個月就搞定了總綱。后面逐字闡發,每個字算他一年,也不過八年而已。何須一輩子?”

  朱嘉德莞爾而笑。

  今天從醫院回來才碼的字,家慈康復進展喜人,雖然晚更,心里還是樂滋滋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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