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通天塔(十二)
血湖泛濫，業火紅蓮妖嬈如艷麗女子，在湖面回蕩著一陣陣笑聲，似乎想要將人拖入血湖之中。
男子懸浮在水面，扭頭看向荀易。
“你也來了？”劉振英言語冷淡：“怎么，到這里也不肯放過我？”
荀易看了他一眼，將目光落在眾多紅蓮上。蓮花中有一位位魔女起舞，這些魔女來自人間死去的冤魂。孤苦無依在天地間徘徊，最終被劉振英所收留。
荀易見狀，神色有些緩和，輕聲開口：“這次前來，是為李俊德的事。沒想到，你也在這里。”
“這么說，李俊德那小子是你救走的？”劉振英和荀易有糾葛，但是跟李俊德無關。作為從小長大的朋友，劉振英暗中出手引李俊德和灶神去下面幾層。
荀易轉念一想，也明白劉振英的意圖。他走過來，小心翼翼站在血湖邊緣：“幾日不見，看起來你清瘦許多。想必這魔道不好練？”
“你放心，我的血法總比你的功德道好練，到時候肯定找你清一清舊賬。看看你的功德林，能不能擋下焚天業火。”劉振英目光一掃，在荀易身上看不出功德光，心中訝然。嘴上惡聲惡氣說：“看來，不用我動手，你的功德已經消去。想必你死期也快了吧！”
“荀易小心，他在試探你的虛實，換我來！”孫戩立刻警覺，因為少昊白帝經小有所成，于是他躍躍欲試，替荀易出戰。
荀易安撫體內武魂，走上前幾步，對劉振英說：“暫時的，我受天道反噬暫時散去功德光三日。”荀易笑嘻嘻說：“我就當你剛剛是在關心我嘍？”
關心？劉振英冷哼一聲，沒再說話，而是靜靜望著前往出神。
荀易和劉振英認識多年，了解劉振英的別扭脾氣。
最終，還是荀易先開口：“短短幾月時間，鬧到今天這一步，實非我所愿。”
五月之前，大家還一起上下學，可如今五個月時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荀易入神道，李俊德涉足異神情緣，而劉振英則一腳跨入魔道。
望著昔年故友，荀易很想將他勸回來。對魔道，作為功德神，荀易有著本能的厭惡。
“你想對地母宮報復什么的，我不會阻止你。”躊躇一下，荀易說：“但是以魔功復仇，濫殺無辜，和地母宮那些人有何區別？最終，無辜之人被你牽連，只是造就更多和你一般遭遇的受害者。你如果真要修煉，不如轉入神道？地母宮同樣是天庭的叛逆者，完全可以借助天庭報仇。”
“不勞你費心，我的事我自己來。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我復仇的目標之一。如果不是當初——”劉振英沒說下去。
苗縣瘟疫就是一筆糊涂賬。當初幾位城隍各懷心機，機緣巧合讓荀易代理。但是這個代理城隍又沒有經驗，外加地母宮蒙蔽，于是造成苗縣慘劇。
因為涉及天庭某幾位神靈對地母宮的布局，所以沒算在荀易身上。但是當事人的劉振英可不會這么想。
“神道庇護眾生，這不是你們神道的真諦？我怎么看不到一點庇護眾生的樣子？”男子嘲諷一笑，腳下蓮花中黑氣騰騰，煞云滾滾。湖面蕩起波紋，顯示他不平靜的內心。他對神道不信任，更不會相信天庭。
“一切實力為尊，唯有力量才不會背叛。”
“好吧，這件事算我的錯。怎么，我讓你殺一次？人生數十載寒暑，就當我賠你好了。”荀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接著話鋒一轉：“但是，可否跟我做一個承諾。以后不準濫殺無辜？冤有頭債有主，我和地母宮等著你報仇，但是其他無辜人員還是別牽扯了。”
劉振英全家被殺，性格偏激，被魔道祖師一挑撥，直接墮入魔道。但是一開始，他以人練功，是尋找那些大奸大惡之人，取其惡欲凝練業火。雖然無視法律，以己心懲惡，但勉勉強強還能被接受。只是在地母宮中所作所為，著實讓荀易接受不了。
地母宮準備的祭品都是無辜受害者，劉振英毫無壓力從這些人身上吸取力量，以精血壯大自身魔功，真真切切觸及荀易的敏感神經。
劉振英沒說話，望著身邊眾多血蓮魔女。
人性沒有純粹的善或者惡，劉振英入魔道，也是一點點開始。從最初一張白紙慢慢被染黑。一開始，他還保留幾分良知，借助惡人來練功。但后來在地母宮中撈了一筆，心中的道德枷鎖逐漸解放。但是距離完全墮落，還有很長一段路。這些魔女本是命苦的風塵女子，芳魂了斷后徘徊天地陰陽之間。劉振英有感她們的遭遇，將她們收入血湖，化作血湖中的紅蓮魔女。跟荀易功德蓮花池中的功德善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一個指向極樂，一個指向地獄。
嘭——
血湖突地冒出劍泉，無數劍光閃耀，將血湖中的蓮花一一斬下。
劉振英見狀，伸手一指，指尖紅蓮業火吞吐不休，化作一把修羅魔刀和劍光硬抗。
荀易在旁說話，也在劍氣打擊范圍內。體內武魂瞬間掌控肉身：“小心，是神建族。”孫戩操控肉身，劍王之鎧穿上，鳳翼一震，飛上天空。
從天空往下看，血湖中鎮壓著一尊八臂神人，無數血色鎖鏈將他困在湖中心。
“不是普通的守衛傀儡，是真正的神建族人。果然，在這里還留有余孽！”荀易看明白，讓孫戩動手。孫戩揮手一道焚天劍氣刺瞎神人第三只眼，又有少昊神力重創其肩胛骨。最終，神人難以抵抗血湖的壓力，被劉振英煉化成血湖傀儡。
空中白光閃耀，荀易扇動羽翼落在云空：“暫時聯手，怎么樣？”
圣潔白光和悅耳道音在空中回蕩，更襯托上空少年的神圣感以及下方血湖中的邪惡。
“跟我聯手，你就不怕我暗算你？”
“我這個人一向對旁人沒什么戒備。”荀易笑瞇瞇道。
“沒戒備？”劉振英突然想到曾經在夜盜客棧發生的事情，自嘲道：“是啊，真正應該擔心的人是我吧？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都還不知道。”
夜盜客棧中，荀易故作無辜引得其他人相互殘殺，最后自己安然無恙將所有人耍了一通。劉振英很懷疑，到底荀易帶著幾張面具，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以往跟自己和李俊德所認識的荀易，到底是不是其本人？
這些大世家從小的教育，劉振英真的是完全搞不懂。
“如果你不是世家出身就好了。”劉振英有些感嘆，兩人因為從小長大的環境不同，二人的價值觀明顯存在差異。哪怕沒有苗縣瘟疫這件事，未來恐怕也會相行漸遠，最終分道揚鑣。
荀易神色一頓，突然想到某人曾經也對自己說過這句話，臉色有幾分冷淡：“如果我不是荀家的人，我們就不會認識了。”
“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被決定。”挺著胸膛，荀易灑然一笑：“權利和責任對等。我享受了多少，就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作為神靈也是如此，接受香火的供奉，就有責任保護自己的信徒。我——是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這個天地的。任何不安的因素，必須在一開始就消除。”
這話不知是說給劉振英聽，還是說過體內的孫戩。
作為荀家的繼承人，荀易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很多。和龍族的冤仇，古趙復興的希望，以及現在作為福神所代表的責任。在這漫長的人生路中，荀易得到的越多，所背負的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