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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五章 蛇鼠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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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冕把劉瑾賜見的消息告知后,江櫟唯頓時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當即感激涕零地道:“多謝張兄提攜,舉薦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張文冕沒好氣地說:“沒齒難忘?不不不,還是給銀子實在…我跟著劉公公做事不假,但并不是什么肥差…你也知我曾去宣府,差點死在那邊回不來,你若不體諒的話,以后休想我幫你。”

  “是,是!”

  江櫟唯連忙行禮應聲,心里卻想:“這姓張的比誰都可惡,不過是劉瑾身邊一個幕僚,連個官身都沒有,卻一再坑我的銀子,拖到現在才有機會跟劉瑾見面…總算不枉費之前送給他的那些好處,但現在要賄賂劉瑾,怕是要砸鍋賣鐵了!但為了能扳倒姓沈的小子,傾家蕩產都值得!”

  江櫟唯收拾心情,跟隨張文冕一起到了劉瑾府邸。

  到了地方才知道,劉瑾還在睡覺。

  江櫟唯聽到這消息頗感意外,心里琢磨開了:“宦官能在宮外自家宅院呼呼大睡嗎?這…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張文冕趾高氣揚地道:“公公說了,他睡醒后自然會見你,但誰也不知公公幾時會醒來,你便留在院中等候吧,公公起來后便會接見你…至于你是否有登堂入室的資格,一切要看公公對你態度如何!”

  這話讓自江櫟唯聽了很不自在。

  自己好歹是個正五品的錦衣衛鎮撫,雖然這些年都沒有獲得提拔的機會,但怎么說也該比張文冕地位高,可惜的是現在張文冕就算屁都不是,照樣可以牽著他鼻子走。

  而劉瑾更過分了,半點面子都不給,江櫟唯甚至不知自己幾時得罪了這個閹黨首腦。

  劉瑾那邊沒起來,江櫟唯又一心想借助劉瑾的力量報復沈溪,只能站在院子里等候,就算天很冷,北風襲來寒意浸人,渾身上下冷得直打哆嗦,他也沒有轉身離開,甚至連去墻角找個避風的地方都不敢。

  上午巳時便到劉府,一直等到下午天色漸漸變得暗淡,江櫟唯仍舊沒見到劉瑾出來。

  江櫟唯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心想:“姓張的不會是故意敷衍我吧?劉瑾若真要接見的話,何至于要等到現在?這種被誆騙的事情,在那些達官顯貴家中見多了,難道劉瑾也是這種人?”

  就在江櫟唯等得心煩意燥時,突然一個人從前方正堂走了出來。

  江櫟唯不認得此人,雖然他許久未見過劉瑾,但卻能從相貌和歲數上辨認,此人并非他要見的正主。

  此人要比劉瑾年輕許多,身上穿著儒衫,顯得文縐縐的。

  “你就是江鎮撫?”來人直接問道。

  江櫟唯本來兜著手縮著頭,聞言不由打量來人,點頭道:“正是。”

  來人道:“在下姓孫名聰,字克明,乃禮部主事,公公在里面等你!”

  江櫟唯這才知道原來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劉瑾正牌軍師孫克明,心想,早知道的話,巴結此人多好,一看就不是那種貪財好色之輩,比拉攏姓張的靠譜多了。

  江櫟唯行禮:“孫先生客氣了,在下這就進去,孫先生請!”

  劉府正堂,劉瑾換上太監的衣衫,準備乘轎回宮。

  這會兒就連劉瑾也沒有隨時去豹房面圣的資格,只能通過安插在豹房的眼線隨時關注朱厚照的一舉一動。

  劉瑾有些心急,出宮一天,司禮監那邊積壓的奏本不知有多少,他得趕緊回去批閱完,不然明天的事情就處理不過來了。此外他還得安排手下做事,并把當天官員和商人送來的賄賂整理妥當,再派人去私宅收銀子藏銀子。

  劉瑾在正堂坐下,剛拿起茶杯,孫聰便帶人進來了,連忙將手里的茶杯放下。

  江櫟唯見到劉瑾,躬身行禮:“卑職江櫟唯,見過劉公公。”

  “哼哼!”

  劉瑾見到江櫟唯,有些氣惱,心想,此人曾刺殺我,現在居然有膽到我面前來,真是恬不知恥。

  江櫟唯見到劉瑾這副生人勿進的態度,以為對方故作清高,直接雙膝彎曲,“噗通”一聲跪到地上,磕頭道:“卑職參見公公。”

  劉瑾冷笑不已:“喲,這是什么禮數?你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居然直接跪地?若是拜咱家的話,可要趕緊起來,咱家如今身體不錯,尚未到魂歸西天的時候!”

  這話說出來,已是非常不客氣。

  江櫟唯怎么都沒想到劉瑾說話如此刁鉆刻薄,只能強壓心中的恐懼和疑惑,低聲下氣地說道:“公公乃九千歲,卑職見到您能跪拜,是卑職的福氣。”

  雖然江櫟唯的話毫無誠意,但劉瑾臉上的怒氣始終消了些。

  “咱家可不是什么九千歲,都是坊間人污蔑咱家,說咱家擅權,你身為朝臣更應該知道分寸,能聽那些人胡說八道?起來吧!”劉瑾厲喝道。

  江櫟唯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他本想跟孫聰站在一起,但見孫聰有意往旁邊走了幾步,似乎不屑于跟他為伍。

  江櫟唯心里更為生氣:“你孫聰不過是六品官,居然看不起人?”

  劉瑾道:“炎光說,你一心要求見咱家…說吧,你見咱家有何目的?”

  “回公公的話。”

  江櫟唯恭恭敬敬地說道,“卑職曾受一人污蔑,以至丟官去職,后來借外戚之手才重獲官位,但外戚跟公公您為敵,甚至想讓卑職污蔑公公,卑職一怒之下便離開外戚,想投奔到公公您手下做事…”

  “免談!”

  劉瑾伸斷江櫟唯的話,道,“咱家身在大內,知道什么是忠君體國,兩位國舅如今可是朝廷股肱之臣,你的話,咱家一句都不想聽,以后也休要提及!若再說這種混賬話,別怪咱家對你不客氣!說,你有何目的?”

  江櫟唯滿臉都是苦惱之色,他終于明白,想挑唆劉瑾跟外戚的矛盾,沒有任何好處,劉瑾不會聽他胡謅。

  江櫟唯終于將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來:“實不相瞞,卑職跟兵部姓沈的那位有仇,務求除之而后快,但苦于其權勢滔天,不得機會…知道公公將他當作心腹大患,便來請求您老人家給卑職一個表現的機會,讓卑職跟著您,一起將此人誅除,也算為公公除去一個難纏的對手!”

  “嗯!”

  劉瑾這才滿意點頭,對江櫟唯的說辭表示接受,好像誅殺沈溪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等江櫟唯話音落地,從后堂簾內走出來一人,正是之前帶江櫟唯到劉府的張文冕。

  張文冕出來后,并未對劉瑾行禮,直接笑呵呵地說道:“顧嚴此話恰如其分,沈之厚仗著有天子寵信,罔顧法度,對朝廷大小事務都想染指,越過內閣和司禮監指定閣臣人選不說,還陷害忠良,劉公公竟被陛下調到宣府出任監軍,其心可誅…”

  “顧嚴,不妨將你除掉沈之厚的想法,跟公公好好說說,若公公予以采納的話,或許會對你器重有加!”

  聽了張文冕的話,江櫟唯有些震驚,不明白劉瑾為何不斥責張文冕這番僭越的話語。

  不過他迅速想到,劉瑾在這個問題上不會輕易表露態度,尤其是涉及到陷害朝廷重臣的事情。

  絕不落人口實!

  江櫟唯道:“之前卑職覓得一名女子,此女與沈某人有仇,曾是京中商賈之家李家的仆婢,在李家落難時求助于沈某人,未得相助,于是懷恨在心,誓要誅殺沈某人不可,此女先被卑職送入建昌侯府,得建昌侯歡心數年后又將此女送到陛下跟前,如今得陛下寵幸…應有少許利用價值。”

  張文冕問道:“確定,是花妃嗎?”

  “正是她!”

  江櫟唯道,“此女乃賤籍出身,精通一些奇淫技巧之事,再加上卑職對她刻意栽培,如今在豹房甚得陛下信任…陛下因一名民間女子郁郁寡歡,在下主動分憂,通過她進獻美人兒于陛下跟前,使之長久固寵,可在陛下面前離間沈某人!”

  “嗯?咳咳!”

  江櫟唯說了半天,劉瑾終于發聲,但只是清清嗓子咳嗽幾下。

  張文冕用征詢的目光看了劉瑾幾眼,這才又道:“顧嚴,你說這女子,是否完全受你控制?她飛黃騰達后,地位遠在你之上,你憑何覺得她可長久為你所用?”

  江櫟唯笑道:“那是因為卑職掌握了她的命門,知道她一些過往,若此事為陛下所知,豈會再信任于她?”

  張文冕看了看劉瑾,又面向江櫟唯,道:“此話有欠妥當,若她真得陛下寵愛,就算以前有再大的過錯,陛下也可既往不咎,最好是…現如今她有什么把柄為你所得?”

  “這…”

  江櫟唯遲疑了一下,這才拱手道,“還請張先生提點。”

  張文冕擺擺手:“有些事,終歸需要從長計議,但你也算有本事,能讓一個女子前后為建昌侯和陛下所寵,當然這女子自身素質也是極佳,卻不知你將來準備如何利用她來殺沈之厚?光靠吹枕邊風,怕是遠遠不夠!”

  江櫟唯一咬牙:“正所謂三人成虎,先通過此女之口在陛下心中打下個印記,然后找機會讓沈某人對陛下不敬,甚至做出謀逆之事…有此女從旁協助,保管讓沈某人百口莫辯…請劉公公出手相幫,若無公公支持,卑職空有殺敵之心,也無良機可尋!”

  劉瑾冷冷地看著江櫟唯,并未與其議事。他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為心底依然將江櫟唯當成仇敵看待,覺得此人可能是外戚黨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沉默一會兒,劉瑾側頭看了看窗外,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今日咱家還有要事辦理,便不多留了…克明、炎光,你二人招呼他,咱家先走一步!”

  說完,劉瑾拔足便走,以至于江櫟唯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他原本想行賄劉瑾,但此時對方似乎連個機會都不給他。

  “劉公公…”

  江櫟唯想追上去繼續與劉瑾說話,卻被孫聰攔了下來。

  “江鎮撫,公公要入宮,你這是想阻擋公公做正事嗎?”

  被孫聰怒目相向,江櫟唯沒轍,只能后退兩步,目送劉瑾離開,他很不甘心,心想:“不能跟劉公公單獨見面,如何把禮物送上?聽說到劉公公這里來送禮,至少要送一萬兩銀子以上,否則這個大太監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劉瑾走后,孫聰也很快離去,甚至連句告辭的話都沒有。

  最后大廳內只剩下江櫟唯和張文冕二人,此時張文冕臉上帶著陰損的笑容,好似在說,你別妄想跟劉公公過從甚密…要想取得劉公公的信任,還是要從我的途徑走,禮物要先給我送足!

  “炎光兄,你看劉公公這是…”

  江櫟唯最后沒轍了,只能求助于張文冕。

  張文冕笑道:“公公大事在身,豈能跟你談這種小事?也不想想他老人家如今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這么說吧,只要你能幫上忙,公公絕對不會虧待你…公公乃賞罰分明之人,誰做事勤快,難道公公會視而不見?”

  這種話,在江櫟唯聽來根本一點價值都沒有。

  張文冕臉上的貪婪之色顯露無遺,這讓江櫟唯無計可施,只好苦著臉問道:“那公公可有將在下歸于他帳下?”

  “呵呵!”

  張文冕笑道,“想為公公做事的人多了去了,你也要看自己是否有那本事…你光說出個計劃,不付諸實施,就想讓公公對你高看一眼?”

  “我說具體點兒吧,從現在開始,你做事盡管聽從調遣,我怎么也不會虧待你…若有人給你找麻煩,你只管跟我說,就算公公沒親口允諾將你收在身邊,但公公照樣可以罩著你!”

  江櫟唯嘆道:“話雖如此,但總歸是…”

  張文冕冷笑不已:“可別說我沒給你找機會,公公你也見過了,有些事公公不好表態,你只管幫公公做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立下功勞你還怕公公將你拒之門外?”

  “是,是!”

  江櫟唯雖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對張文冕繼續保持恭敬的態度。

  張文冕拍拍江櫟唯的肩膀:“顧嚴,你可要長點兒心,去豹房見花妃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你有什么事要跟花妃說,先跟我匯報過,我再跟你轉告公公…公公他經常出入豹房,要見到花妃,比你容易多了!”

  江櫟唯感覺自己的殺手锏也被劉瑾控制,心痛無比,但最后只能咬牙點頭。

  他知道自己的荷包又要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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