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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老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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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他如何反應,就被撲了個滿懷。

  貓妖一入他懷中便蹭——蹭李云心的前胸,又蹭他的下巴脖子。好在頭上只松松地挽了個髻,不然戴的金銀首飾大概都要被她給生生蹭成金箔銀箔了。

  可又不是貓,而是個活生生俏麗麗的佳人。就如山雞習慣早起一般,貓撒嬌時的膩人習性總還有的。玲瓏身軀便在李云心懷中扭來扭去——不曉得她真身的或許還以為是蛇妖。

  李云心被她這熱情弄得有些懵——從前這貓兒倒喜歡偶爾對他拋個媚眼兒,算是四妖當中膽子最大、性情最活潑的。如今似是因為生離死別分開太久想得狠了,比從前更大膽十分。

  他就只摸著她的頭發順毛,輕聲道:“好好好…好好…”

  于濛在旁邊瞧一氣,咳了一聲:“好吧,你們慢慢敘舊。我就不打擾了。”

  說了這話將錦被一掀,拿了自己的假腿熟練地裝上。再一挺身便站起來,走出園子去——行動自如,竟瞧不出半點兒身有殘疾的意思。李云心這才記起…這家伙原本也是個世俗間的一流高手。

  看起來似乎的確沒什么再弄出一條腿的必要了。也許往后還可以造條鐵腿,依舊能在水上漂呢。

  等這于濛走了,貓妖才離了他的身。仰臉看他,眨了眨眼,忽將甜膩勁兒褪去:“大王,你見了白云心沒有?”

  李云心一愣:“…嗯?”

  貓妖往身后看了一眼:“我不放心他。”

  又拉住李云心的手,將身子貼在他手臂上:“但見了大王是真的歡喜。”

  李云心這才笑了笑:“你這小妖精…也懂得做戲了。怎么了?為什么不放心他?”

  “他在嘲天宮的時候和金鵬聊得開心著呢。”貓妖眨眼,“嘲天宮,大王,就是金鵬的居所——我在里面待了幾天,金鵬還要收我做義女呢,可我沒理他!”

  李云心一怔:“你同金鵬接觸過?他瞧著你覺得喜歡?”

  “要對大王說的正是這個——覺得你一定用得著。”貓妖快活地瞇起眼,“于濛帶我們去了嘲天宮,我就想,正是個好機會可以仔細瞧瞧。要是大王往后和金鵬斗起來,也好曉得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云心揉揉她的腦袋:“你有心了。”

  貓妖得了夸獎,便笑得更開心:“大王你一定不知道,那金鵬是個老色鬼!”

  李云心心中一動:“怎么說?”

  這句話倒的確勾起了他的興趣。先前曉得白云心的母親是煞君,便覺得驚訝。可后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煞君雖說是真龍與金鵬所“生”,卻不是人間的那種生育,而是以神魂分化出來的。且又是妖魔,不在乎什么人間倫理也是常事。

  因而金鵬收了煞君,又生個白云心出來…也不算匪夷所思吧。

  畢竟在人間,有許多事比這種事變態多了。

  只是后來一直對外宣稱白云心乃是“義女”,或許是因為還多少存了些對“人倫”的忌憚。

  可此前,就在街上,白云心對他說金鵬收了煞君是因為煞君生得像陳豢。陳豢當初造了真龍出來是為了給自己用,叫她生得與自己面貌相似是正常的。真龍又與金鵬化了煞君出來,煞君生得與真龍相似也是正常的。金鵬為了陳豢斬殺真龍的大計甘愿配合她、將自己封了一千年,如此犧牲如果用他愛慕陳豢這種事來解釋,倒也說得通。

  只是…李云心皺了皺眉,這陳豢倒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讀通明玉簡,覺得這人還算正常。胸懷大愛,看不慣不平事。

  若依著他那個世界的印象來看,這種人大概率會是個一身正氣、作風也正派的角色。

  他倒是不想指摘別人的私生活——畢竟他自己也常玩弄人心和情感——但問題在于他僅限于“玩弄”。這位畫圣卻似乎…做得更過火一些。

  叫金鵬這種見過世面的太上人物如此死心塌地…李云心難想象兩者之間的關系到了哪一層。

  要知道還有個洞庭君——天曉得他愛慕的那個到底是真龍還是陳豢。

  也還有個清水道人呢!

  哦…還有個沈幕。

  他頭一次覺得,那個星艦文明的那些太空人的…愛情觀,的確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貓妖見他對這事有興趣,更歡喜了。說話時也繪聲繪色,像是在說故事。

  “大王你可知道,白云心不是金鵬的義女,而是親生的?是那煞君懷胎百月真生出來的!天哪…煞君也算是金鵬的女兒——他竟和女兒生了個女兒出來!”

  李云心聽了這話左右看看——先前于濛在這里休閑時擺放的零食瓜果還沒撤下去——就走了兩步坐到于濛先前躺著的那張椅子上。隨手抓了一把葵花籽:“白云心說是因為金鵬愛慕畫圣,煞君的相貌又像畫圣,因此才有情。”

  貓妖從前和李云心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像山雞一樣長,因而要說對李云心的了解、熟悉,到底不如雞精。如見瞧見李云心擺出個長談傾聽的做派,心中大喜。隨手將一張小方桌上她不喜歡的吃食都拂下去了,也坐下來。又將一雙漂亮的金色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瞳孔都縮成了一條縫:“大王你不知道,哪是因為這個?!”

  “我在嘲天宮待了十來天,那金鵬喜歡我就允許我自由走動…親耳聽見他對三個女妖說,你生得像陳豢,然后就做那事!”

  她指了指自己:“又說我的鼻子也像陳豢——同我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的事,可我可懶得理會他。他就又說要收我做義女,我更懶得理會他!”

  李云心嗑了兩枚瓜子,想了想:“金鵬是個怎樣的人?”

  “沒大王漂亮。”貓妖也想了想,“說是個老頭子,又不很老。說是個年輕人,可年紀又大了些。瞧他的相貌…不好說看起來像是多大。但總之,哎呀…非要說,我就說他是個叔叔、伯伯。”

  李云心微微點頭:“性格呢?”

  “老色鬼呀!說話總帶笑,可也不像是別的妖魔的那種笑,看著是真在笑。也不會笑著笑著就殺人——真要殺人的時候得板下臉來說那人都做了什么錯事。”貓妖一皺眉,“但也不是和隨和的人。我待了十幾天,就瞧見他殺了三個。兩個像是辦事不利,還有一個不曉得為什么。”

  “很像人。”李云心又點頭,“和你說了一堆什么?有關陳豢的事?”

  在于濛帶貓妖往金鵬所居的嘲天宮去時,自己該是剛到海上。希夷玄妙的境界,也并沒有太多的優勢。可依貓妖說的,金鵬對她的態度極好,這就不是于濛所說的虧欠了緣果可以解釋的了。這種好該有緣由。不是因為這貓妖的“主人”叫他忌憚,而是因為別的…

  “他就說,從前和畫圣多么意氣相投、多么彼此鐘情。又說那畫圣因為什么事情去了地下,便留他在上面鎮守一界、不叫天下生出什么變故來。說的時候看起來快要掉眼淚,好像情真意切——但是大王可別被他騙了,他同誰說這事的時候都是這樣子。”

  “又說瞧見我就想起了陳豢來,還說什么不是因我生得像就要做替代品,乃是因為這一點兩人之間才有了緣…也算是祭奠那段死去的情感之類——”貓妖邊說邊縮脖子,“叫人聽了牙磣,我趕緊跑掉了。”

  李云心捏了一枚瓜子慢慢剝,打心里生出一個念頭來。

  白云心說金鵬不擔心被殺死,因為覺得陳豢會保他。

  自己又覺得金鵬肯為陳豢做那么多事,該是因為兩者從前的關系不淺。

  小貓妖又說,金鵬是個老色鬼,對陳豢念念不忘。

  他也還真和“像陳豢”的煞君生了個孩子出來。

  他該可以通過這些消息意識到,那鵬王的確深深眷戀陳豢。那么…那老東西玩兒似的調戲這貓妖又是為什么?因為自己是陳豢的“新寵”,為他們在地面上做事,因而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丟棄了,才…

  但這種推斷放在尋常人的身上說得通,擱在金鵬的身上可說不通。陳豢是個聰明人,能和她那種聰明人一起做事還被告知了內情的金鵬,也該是個聰明人。

  眼下聰明人金鵬遭遇了挑戰。中陸上另有了一個太上可能撼動他的地位、且在他看來,這個人還得到了陳豢的親睞,很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李云心要是他,就得擔憂自己的性命了。陳豢連真龍都殺,何況金鵬。且她在地下許多年杳無音訊,鬧不好心思就又變了。他絕不會像金鵬一樣覺得“陳豢必然保我性命無憂”。他該會一邊試著再同陳豢取得聯系探探口風,一邊再…

  向陳豢證明,自己比那人更好用。但這一點不大容易實現——李云心能夠脫穎而出主要是因為他的身世。這種自帶的光環金鵬學不來的。

  如果這也不行…就干脆來得徹底一點。

  把他們這些行走在陸上的、為地下辦事的人全殺了。陳豢無人可用,也就還得指望他——至少不知更多內情的金鵬該會如此想。

  那么無論是他的種種表現,還是通過白云心透給自己的信息,都是為了叫自己覺得…他因著陳豢的緣故,并不想與自己這位“新貴”撕破了臉、大動干戈么?

  此前派遣了照夜君與云間君去到渭城搞了那么一出,也是為了叫自己知道他的不甘心?

  然后用這些東西…叫陳豢也掉以輕心,掩飾他的殺機么。

  李云心想到這里,在心中嘆了口氣。他是要忙著拯救世界的人,卻要想這些、陪著這位金鵬過家家。

  格局可真是小。

  至于那陳豢…似乎也沒他想象中的聰明。先搞了一個真龍出來,結果尾大不掉,只能依照金鵬解決。眼下又留了個太上金鵬,同樣是個麻煩了。

  瞧他不做聲,貓妖還以為他聽得入了神。便又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堆嘲天宮的布局、裝潢一類。再將所見趣事講了,不曉得有沒有添油加醋。

  臨了才道:“…所以我就想呀,那個金鵬待這個于濛的時候也客客氣氣,鬧不好他們兩個有什么陰謀詭計呢?我只裝著身子不舒服,要等見到大王了才能說——大王,那白云心又說要嫁你,我怕也是要害你!”

  李云心便只笑笑:“和她的事倒用不著操心了。已經沒什么可能。”

  但他在心里想的是——若金鵬真安了個將地上的人一網打盡、逼迫陳豢重新對他青眼相加的心思,該會想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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