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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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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娘子便慢慢地放下手,轉過了臉去。大風將黑色的發絲吹拂到她的面孔上,這叫李云心想起在洞庭時的情景——她在君山腳下的木亭中,坐在欄桿上喝酒。

  他又說:“你君父,有可能沒有死。”

  說了這話觀瞧紅娘子的反應。魚妖似乎有些平靜下來了。可還是默然,不曉得在想什么。隔半晌的功夫才抬手用無名指掠了一下額上的長發,也轉臉看他:“這些日子我問了很多人。我也這樣猜。你有酒么?”

  李云心便略舒了一口氣:“你能這樣想最好。實際上…我猜是有人以此將禍水東引,要栽贓在神君的身上。叫東海這邊爭斗起來…”

  紅娘子打斷他的話:“哦,你說我是禍水——云心從前是不是說過,對于女子來說,禍水也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李云心愣了愣:“這個…倒不是說你——我是說其中的情形很復雜,鵬王、龍子們、共濟會、木南居都可能做這些事。我身不由已被卷進來了,但你還可以脫身——”

  “你有酒嗎?”紅娘子再一次打斷他的話,忽然微笑起來,“云心也有這樣著急的時候。是為我急么?還是為你的神君急?啊…我五百歲…神君兩千歲。你只有十幾歲——其實對你來說差別都不大…”

  李云心皺起眉,咳了一聲:“小魚…這種話!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頭上這東西…”

  “眉心是上丹田,藏心府么。”紅娘子笑著說,“我看這東西像耳墜。還是用精血凝的。耳邊的東西藏在你的心府里…可不是把叮嚀記在心間么。”

  她說了這話、伸手在袖中一摸——問李云心要酒,他不理睬。便自己取了一小壇出來。小小的黑瓷壇,貼一張喜慶的紅紙,上面還有羅剎文。她拍開封口用手抓著、身子往后倚,靠在石上。像江湖上那些瀟灑不羈的女俠一般飲了一口,半瞇著眼睛看李云心:“所以神君就是云心的新歡了?”

  李云心背起手,重重地出一口氣:“你喝醉了。說胡話。你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紅娘子并不答他。只是臉上帶著笑意,邊飲酒邊打量他。等李云心微微皺起眉的時候才輕聲說:“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早晚會知道。不過嘛…在云山的時候你到底騙了我,對不對?”

  她說了這話,手里多了一只木匣。揚手拋給李云心:“在云山的時候你叫我覺得這個才是寶貝。可實際上你拿走的那枚令牌才是寶貝。你看看這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李云心接了。看看紅娘子,才又將匣子慢慢打開。

  木匣與那幅《皇輿經天圖》有些共同之處。便是都沒什么特殊的靈力,很像尋常物件兒。

  當日在云山的坤殿中他也曾想過這東西里面會不會藏有什么玄機。可在那種情形下,能拿走一兩件已是不易,便只能拿自己瞧得上的了。那枚令牌上有龍氣,他心里又有個隱約的念頭,于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令牌上了。

  可紅娘子說的話也是一半對一半錯。他是誆她誤認為木匣才是至寶不假…但他拿到手的令牌、真龍的鱗甲碎片,也并不是什么“得到便可以統御群妖”的寶貝。

  那東西…其實至今李云心也還不曉得是什么呢!

  匣子打開之后,里面竟是一卷紙。許多張卷在一處,竟有褶皺。這意味著這紙也是人間尋常的紙…甚至還不比那皇輿經天圖所用紙張是水火不侵的呢。

  看到這里李云心倒是真起了好奇心。剝開最外面一張,拿起來看——

  漂亮的行楷。金絲銀鉤,瘦硬通神。最前面幾句寫的是:

  “經年不窺園者,東林玉宋…而今春色惱人,輕寒未已。十里盡塵囂,欲眠不能…反側輾轉,芳容猶在…天作之緣,得諸邂逅…”

  是信啊…

  是當年蘇玉宋寫給卓幕遮的信啊。或者說,是言語極大膽的表白情書。

  李云心微微一愣。再看紅娘子一眼,便又剝了幾張開。結果都是情書。

  該是蘇玉宋與卓幕遮還是境界低微的修行人時相互往來的信件。男子熱烈地追求,女子矜持。男子再加緊攻勢,女子終于芳心淪陷。而后兩人陷入熱戀,直至結成道侶。

  這東西保存下來了。兩位圣人被奪舍之后,該是共濟會的那兩個游魂偽圣也沒有毀去,而是也當成寶貝一般存了下來。

  匣子里竟是這玩意兒,李云心可沒想到。他張了張嘴:“他…”

  “你那個蘇生?”紅娘子醉眼迷離地說,“我追他追去了吐火羅。后來問了好半天,知道這些東西里面實在沒什么特別的,就叫他走了。現在,他該是去找那個什么劉凌去了。”

  ——在云山下的時候,劉凌受了重傷。偽圣卓幕遮說要將劉凌煉成他們的孩子,把她給收起來了。后來兩個偽圣在山下先遇重回巔峰的白云心,又遇到紅娘子。蘇玉宋在自毀執念之前依著紅娘子的話,將身上的寶貝都丟到地上了。再往后…局勢極亂,誰都沒來得及留意。

  李云心叫九公子拾了通明玉簡給自己送去云山,余下的那些就都不曉得最后怎么樣了。

  被封禁的劉凌、辛細柳肉身都在其中,去向也不明。不曉得最終是毀了,還是解脫逃了。

  也不知道蘇生究竟找不找得到。

  想到這兒,李云心終究忍不住嘆了口氣。

  玄門的修行法,也是諷刺。入門時候就講究絕情棄欲。一路修到圣人,本該都是太上忘情的,結果三個圣人——

  一個前代劍圣于濛,如今只想和他的烏蘇離離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過真能平淡也是好事…當初的情況也亂,警長還在他那兒…但那時候李云心離了小石城孤身闖進睚眥的巢穴里,城中應該再無人盯著他們,他們也都能安全脫身了吧。

  再有蘇玉宋和卓幕遮。劫身轉世,本還想有些作為。哪知道如今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們從前的世界,轉世的圣人沒撈到什么好處,反而狼狽。如今也要拋棄絕情棄欲的那一套…走與于濛類似的道路了。

  三位圣者,都從有情到無情,如今又都要找回情。

  李云心將信紙放回去,合上匣子。紅娘子一招手,又將它收回了。

  “這是我的。”她說。

  李云心輕嘆口氣:“我到手的令牌也不是什么至寶。已經用了。就用在小九兒的身上。他這身子,如今是我畫出來的。”

  紅娘子往西邊瞥了眼:“剛才就想把那牌子捏出來。你畫得倒是好,捏不出…唉。也算了吧。本來我也不是為牌子來的。”

  李云心眨了眨眼:“那么你是想要…”

  紅娘子仰臉痛飲一口酒。喝得略急,酒液從嘴角灑下。她隨手抹了抹,站起身,轉臉往東邊看。

  初遇她的時候,像個被寵壞的公主,然而性子單純活波,情深意重。

  后來變成哀怨的癡情人,整日渾渾噩噩,性格也沒什么討喜之處。倒是要為許多的人犧牲…然而那犧牲也難以叫人感動。

  可后來又死一次,融合了龍魂。保留從前的記憶,性子卻大變了。如今迎風站在石上,一身火焰似的紅衣獵獵作響,英氣勃發,哪有從前的模樣?

  她遠眺東海,微微瞇起了眼睛,隨手將酒瓶擲下,聲音變冷了。

  “我在西邊得了個夢。夢里有位神人說,你遇到麻煩事,叫我來幫你。”

  “我想,我為什么要幫你呢?哦…原來我也要來東海查我君父的事。你是龍子,東海竟然也有什么龍王…依你的性子,非得把他們殺絕了才罷休。那么真是妙極了——”

  紅娘子的嘴角翹了翹:“剛到海上的時候,就有個什么西海龍王對我不敬。”

  “順手殺了。剝皮抽筋,倒成了個寶貝。”

  她將手一轉,掌中便出現一段在風中狂亂舞動的紅綾。仿是自有生命,極不甘心被紅娘子握在掌心里,千方百計要掙脫。可極近太上強者之力,哪里是它能夠掙脫的呢?

  便散放出憤怒的氣勢來。然而此刻,紅娘子亦散放出狂暴的威壓之力——李云心一生未曾服過什么人。就是面對真龍也能談笑自若。可如今忽然感受到這李閑魚的氣勢,也是心中微微一跳,差點便下意識地閃開去——

  聽見紅娘子說:“眼下么。不識趣的該是跟來了一些。云心,你是幫我,還是瞧著呢?”

  不等李云心答話,這女妖便厲喝一聲:“出來罷!”

  剛才她現出氣勢,叫李云心一驚。如今這一喝,卻叫他又是一驚。

  他自詡是玄境的修為,感知已極度敏銳了。可這時候…竟是什么都沒有覺察出來么?

  紅娘子的話音一落。便見東邊的海面上,猛地現出一條連到天際的白浪!

  那浪頭之上,林立數不清的妖魔、巨獸。遠遠地望過去,就仿佛海面上躥起了一片森林。戰鼓隨即響起,悶雷般一陣一陣地滾過來。李云心曾在業國通天澤見過數萬妖魔向修士們發起攻擊的情形。可那些妖魔與如今的這些相比…就仿佛是烏合之眾一般。

  這些海上的妖魔,旗幟分明、盔甲鮮亮。即便在這樣遠的距離之上看,也能瞧得見方方正正的陣型…只怕是世俗間凡人的軍隊也沒有這樣的面貌。

  非要說的話,便是將陸上妖魔與修士的長處都集中到了一起…才有如此可怕的聲勢吧!

  紅娘子說跟來了“一些”…這算哪門子的“一些”?!

  這些追兵既現身,便見有一妖魔離弦之箭似的直射而來,在距兩人三浬處停了,再不靠近。在這樣的距離之上凡人是什么都瞧不見的。可這海上天朗氣清,李云心又運足妖力,便也能將來者模樣看個分明。

  竟是那不久前離去的東海君麾下十方將軍。

  這十方將軍收住腳步,取出個什么螺號模樣的玩意擱在嘴邊。先不說話,而是大笑一陣子:“哈哈哈哈哈哈——”

  “我當是好大的來頭,原來竟是咱們海上的公敵——今天看你們哪里逃!!”

  李云心轉臉看紅娘子一眼,嘆口氣:“你這忙…看著我不幫也要幫了。”

  道是怎么就來了這么烏泱泱的一群?

  得從那十方將軍倉皇逃離小島說起。

  這海妖,其實真身是一只螺。因為形似鸚鵡的嘴,被叫做鸚鵡螺。

  既是螺,便有硬甲。開竅有了神智之后在海中游蕩,著實結識了些好友。關系最親近的,便是一只玳瑁。這玳瑁也是活了八百年得道,故交遍布東海西海。等吸納天地靈氣有了個虛境的修為化了人形,便托著友人在西海龍王麾下謀了差事——統管西海一道極深的海峽中、一片裂谷處、一個水洞里的殼族的治安。

  這一管,就又管了八百年。

  玳瑁不善鉆營,這鸚鵡螺卻心思活絡。見玳瑁發跡了,也學他的樣子在東海龍王麾下謀個差事。玳瑁八百年來做那一份差事,他則是步步高升。先做個苦役,再做小兵。升到什長、升到伍長。再升成巡海校尉、辟水將軍、興波將軍,到如今的十方將軍。

  他雖發跡,倒也未忘舊友。因為從前雖有許多開了靈智的朋友,可隨著年歲流逝,許多都已經死掉了。在海里,無人煙。開竅不意味著生活會容易,而會更艱難——渾渾噩噩的時候,吃什么泥沙腐肉也都有滋有味。可開竅有了神智哪里還吃得下?有了情緒哪里會再逆來順受?反而更容易死去了。

  于是這兩位,平日里也算多有往來。

  今天,也算巧。這十方將軍倉皇逃竄,好容易到了洋面上,卻遠遠瞧見水中有一支軍容雄壯的水族軍隊。他乃是東海君麾下十方大將軍,是可以在議事時直面君上的。與東海君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在東海的地界見到這些人,自然要去問。

  結果一湊近了…便瞧見自己的老友玳瑁。

  滿面悲戚之色,又有七分的憤怒。一問才知…竟是一支哀兵——他家君上西海龍王,被人給殘殺了!!

  請: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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