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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糙米五塊谷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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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婉其實對王室庫房和哈密國庫沒有一個很清晰的概念,她下意識的覺得那都是鐵家的產業。

  原本出身皇室的趙婉是懂這些規矩的,可是去了哈密之后她就分不清楚了。

  在大宋,皇家庫房就是皇家庫房,國家庫房就算是空的可以跑老鼠了,百官即便是沒錢吃飯了,這也不能動皇家庫房里的東西。

  可是哈密不一樣,趙婉自己就無數次的按照丈夫的吩咐,把屬于王室的少府監庫房里的東西流水般的搬出去裝進國家庫房里。

  這在大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進了皇室寶庫里的東西,除了逢年過節,父皇拿出一些賞賜文武百官,其余時間一般都是在供應皇宮開銷。

  趙婉甚至知道,皇宮少府監庫房的鑰匙,就掌握在曹皇后的手里,母親曾經為此羨慕了很多年。

  從婆婆這個曾經的商賈口中,趙婉明白了糧食價格的重要性。

  糧食價格是百價之基。

  糧食等飲食作為人維持生命的必需品,也是流通最廣泛的貨物,其價格于社稷江山關系極大,影響著鄉村與城市,農夫與城里人,農業與匠戶、商賈。

  尤其是在災荒年間,糧價不僅對百姓而言關乎生死,對皇族而言,如果百姓買不起糧食而挨餓,就會引發變亂,所以官府對糧價同樣十分重視。

  王柔花是開湯餅店起家的,整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糧商,因此,她對于大宋的糧食價格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宋的糧食價格各有不同,主要分三塊:京東西、湖北、淮南、兩浙、江南糧價比較便宜,所以這些地方“皆物價中平”。

  陜西、河東、荊湖、福建、廣南“土薄物賤”,糧價最低。

  而富裕的川蜀四路糧價最貴。

  文彥博等人以陜西京兆府的糧價來購買哈密糧食,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能夠盤剝哈密到極限的法子了。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一個哈密農夫可以耕種的土地是大宋的十倍以上。

  當京兆府的農夫們自己背著纖繩拉著笨重的犁鏵在貧瘠的黃土地上一滴汗水摔八瓣種糧的時候,哈密農夫則站在馬拉耕犁的后面,踩在耙犁上,一邊驅趕著兩匹駑馬拉犁,一面用耙犁磨平剛剛翻開的肥沃土地。

  兩者的效率相差百倍以上,這自然造就了糧價的巨大差別。

  京兆府糧價一擔三百文,這是官價,也就是文彥博給哈密的糧食價格…

  在哈密,即便是鐵心源用大宋銅錢溢價收購糧食,也不過一擔八十五文…

  第二天趙婉進皇宮的時候特意坐著自己的鳳攆進的宮,公主自然沒有這個資格,哪怕是大宋的長公主。

  可是趙婉自己弄得黑鳳旗子被哈密王宮宮女舉著的時候,這架鳳攆就是屬于哈密王后的。

  她特意選擇了文武百官散朝的時候進的皇宮,在大慶殿前,文彥博等人親眼目睹囂張的趙婉進了沿著御道進了后面的長春宮。

  文彥博有些不解…

  歐陽修甩著袍袖從文彥博身邊擦身而過,卻被文彥博一把拉住問道:“永叔兄,哈密國能拿出三十萬擔糧食么?”

  歐陽修別有意味的笑道:“應該能。”

  文彥博松了一口氣道:“如此就好,河湟邊軍,不必從西京庫藏里繞遠路搬運糧食了。”

  歐陽修瞅著文彥博道:“寬夫兄,哈密距離河湟,比西京更遠。”

  文彥博笑道:“西域遼闊不假,然道路寬闊,馱馬甚多,轉運簡便,且沒有蘭州的戰事,而且,以西京之糧價取哈密之糧秣,我大宋獲益良多。”

  歐陽修笑道:“寬夫兄高見,吾輩不及也。”

  抱著笏板目送趙婉走進長廊的韓琦對文彥博笑道:“長公主今日拿出哈密鳳攆氣焰囂張,可見三十萬擔糧食,百萬束草料并非哈密國力的極限。”

  歐陽修嘆息一聲道:“老夫也以為儀國公言之有理,非五十萬擔糧食不能讓哈密國窮蹙。”

  說完這句話,歐陽修朝文彥博,韓琦拱拱手,就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從哈密買糧食,是歐陽修提出來的,不等他把價格策略制定好,就被文彥博韓琦等奉為圭皋。

  第二天歐陽修在朝堂上聽到那個離譜的糧食價格,大為驚訝,才要出聲反對,就被韓琦當著皇帝的面以“君如今還為哈密相國乎”這樣的誅心話語硬生生的給逼回去了。

  文彥博見歐陽修離開皺眉道:“歐陽永叔心太軟,他今日依舊上本為哈密國求情,粗粗算來已經有十封奏折了吧?里外不分,這非為相之道。”

  韓琦笑道:“參知政事庶務繁忙不合歐陽永叔恬淡的性子,還是去廬州吧!”

  文彥博并不愿意如此輕佻的談論一個重臣的去留,淡淡的道:“再議。”

  趙婉提著一個食盒來到長春宮的時候,趙禎正在批閱奏章,王漸抱著拂塵守在門外,見趙婉來了,就匆匆的迎上來道:“官家正在批閱奏章,公主等一會才行。

  區區三十萬擔糧食,對哈密不是什么問題啊,去年秋日里往狼穴糧庫里運送糧食的馬車整整忙碌了一個半月之久,公主不必擔憂。

  千萬不要因為這點糧食就惹怒官家。”

  趙婉見王漸一臉惶急輕笑道:“你知道什么啊,我是來跟我父皇說,讓他多買點哈密的糧食。

  你也不想想,哈密身處荒僻之地,那么多的糧食,不賣給大宋賣給誰去?難道賣給契丹人?”

  王漸撓撓腦袋道:“即便是契丹人還隔著一個大沙漠呢,不方便啊。

  西夏倒是方便,就是源哥兒不肯。咱們大宋自然是最好的買家,就是價格低了點。”

  趙婉笑道:“你在哈密買過糧食?”

  王漸搖搖頭道:“沒有,倒是居住在溫泉館的幾個小崽子們買過。”

  趙婉斜著眼睛瞟了一眼王漸驕傲的道:“那就走開,一個連哈密糧價只有大宋京兆府糧價三成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資格擋我的去路。”

  王漸的心咯噔一下,連忙追上趙婉苦著臉道:“這么說哈密賺大了?”

  趙婉風情萬種的理理頭上那隊不安分的金步搖道:“趕緊去吧那幾個在哈密買過糧食的小奴才找來,我父皇說不定會問起。”

  王漸的眼睛一亮,請趙婉先行,他隨后就對守門的大太監吩咐去找那些隨他去過哈密的小宦官過來,以備皇帝垂詢。他也想知道哈密的糧價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子,免得一會皇帝問起來,自己顯得像一個傻瓜一樣。

  一碗粘稠的無花果粥輕輕地擺在趙禎的面前,趙禎才抬起頭瞅了一眼女兒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樞密院敕令已經傳達到了河湟,如果你夫君聽話,這時候第一批糧食就該啟運了。”

  說完話就毫不客氣的端起那碗粥,吃的很是香甜。

  趙婉故作驚訝的道:“父皇為何要用京兆府的糧價來購買哈密的糧食,為何不用哈密的糧價來結算?”

  趙禎吞咽下去一口粥大笑道:“女生向外,古人誠不我欺也。

  想要你父皇我多出錢,這碗粥可不夠。”

  趙婉甜甜的笑道:“父皇厚賜,兒臣代我夫君謝過父皇賞賜。”

  趙禎愣了一下,探手摸摸跪在自己面前的閨女的額頭皺眉道:“一點糧食而已,你夫君不會沒有吧。”

  趙婉笑著搖頭道:“區區三十萬擔糧食算什么,不算哈密常平,泰康兩倉,就是女兒我手里的少府監也能輕易地拿出來。

  兒臣以為,既然河湟之地缺糧,父皇為何不一次性從哈密購進百萬擔軍糧以解燃眉之急?”

  趙禎放下手里的粥碗,認真的看了女兒一眼,發現這孩子今天穿的可是一身黑色鑲金的哈密王后袍服,就坐直了身子道:“哈密糧食很多么?”

  趙婉笑道:“兒臣來的時候已經開了四座蒸酒作坊來消耗陳糧…”

  糧食多了就不值錢,這是一定的,趙禎知道自己的閨女是個什么樣的人,如果哈密缺糧,自己閨女一定不會大肆的釀酒。

  鐵心源一代人杰,也不可能會如此的短視,正要張嘴呼喚王漸進來,卻忽然想起歐陽修這些天給自己上的十幾封奏折來。

  如果女兒說的是真的,歐陽修的奏折就不可能是阻止這起糧食購置方略,而應該是以哈密實情制定的合乎實際的購糧方略。

  隨侍的秘書丞找來了被趙禎擱置的歐陽修送上來的奏折,匆匆打開看了一眼之后,一張臉就黑的如同鍋底。

  “哈密富庶到了如此地步?”趙禎咬著牙問趙婉。

  趙婉翻著眼睛道:“去過哈密的人多了,歐陽修啦,王漸啦,蘇軾啦,都是您最忠心的臣子和奴才,您找他們來問問不就知道了么?

  您閨女有錢,不會算計您的養老錢。”

  趙婉的一番話讓趙禎的一張老臉變得更加黑了,煩躁的揮揮手吼道:“王漸,你這條老狗,快給朕滾進來。”

  王漸應聲匆匆的進了長春宮,二話不說就跪在發怒的皇帝面前等候問話。

  “朕來問你,你在哈密的時候麥價值幾何?”趙禎咬牙切齒的問道,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找王漸再確認一下。

  王漸偷偷地瞅瞅皇帝,小聲道:“麥八文一斗,面十二文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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