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機器之美
單是隔著門聽著這聲音，孫道心中就生出一股壓力，但推開門走進去，看見那道坐在桌子后面的強壯身影，這股壓力反而有所消散。
布萊德爵士。
孫道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臉上。
從外表上來看，布萊德爵士至少也有五十歲了，滿臉胡須，黑白相間，頭發向后梳起，露出寬大的額頭。
他穿著和蘇顏差不多的深藍色軍服，只是披肩卻是血紅色的，窗外的陽光投射在上面，這披肩居然泛起陣陣波紋漣漪！
“這位就是布萊德爵士？在黑水騎士團奮戰了幾個世紀，比蘇顏還要資深的騎士長，而且和蘇顏這樣蒙混過關的不同，這位是真正在這個世界出生、成長的戰士，經歷了漫長的歲月的沉淀，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歲，其實是一本活著的歷史書！”
活了幾百年，見證歷史興衰，戰斗在對黑暗生物的第一線，這樣的事、這樣的人，對生活在現實世界、只有二十多年人生的孫道來說，是怎么都無法理解的，但此時看著對方，卻能從那寬厚的肩膀上，感到厚重和傳奇。
想著想著，孫道的余光掃過了桌面上的一物，不由多看了兩眼。
這是一個模型，看上去是一艘船，但沒有船帆，頂部很平，通體材質似乎是金屬材質所制，雖然隔著很遠、個頭也不大，但以孫道如今的目力，不難看到上面的齒輪、金屬裂縫。
“你就是諾德？”
這個時候，布萊德爵士緩緩開口，問出一句話，把孫道的注意力喚了回去。
“是的，向您問好，尊貴的荊棘騎士。”孫道按照蘇顏昨天教的動作，行了一個禮節。
荊棘騎士是布萊德爵士的封號，黑水騎士團的正式騎士，都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封號。
看著孫道有些生疏的動作，這位傳奇騎士露出了一絲笑容，指了指桌上的模型，問道：“對這個有興趣？這是東哈蘭公司的最新產品，跨洋飛艇，為的是飛躍迷霧海洋，開辟一條更安全的、前往新大陸的航線，但還沒有真正面試，他們公司的主管知道我喜歡機械，所以送了一個模型過來，看你的樣子，應該也發現了這模型蘊藏的美妙，昨晚薇薇安和我說起你的時候，也提到你對機械方面很有興趣。”
說著說著，他把模型拿了起來，臉上表情轉為柔和。
“知道么？機器之所以美麗，不是因為實際功能和結構布局，也不在于簡潔或者復雜的外形設計，關鍵的原因在于，它是人類制造的！是實實在在的，是具體的，是在我們身邊的。”
將模型放下，老騎士的眼中閃過一點追憶之色。
“我的好朋友正在研究一種叫做差分機的機械，這是一個偉大的創想，一旦成功，或許能給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要你活得足夠久，就能親眼看到這些變化，一點一點的發生，諾德，你想不想有這樣的機會？”
“我？”孫道有些意外，沒想到面前的傳奇騎士，轉了半天，話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錯，”布萊德爵士點點頭，“薇薇安讓你來我這里當扈從，不只是想讓你當個學徒，我這里的扈從有兩種，第一種多為年幼的孩子，他們不需要上戰場，只需要學習騎士之道，等年長些隨我上戰場，持槍沖鋒，第二種則是黑水騎士的扈從，是作為預備役存在，一旦騎士團有了戰損，騎士減員，便會優先從這些扈從中征兆見習騎士，弗斯騎士當年就是這樣進入騎士團的。”
“加入黑水騎士團？”孫道心中一動，這也是他需要的事情，早上蘇顏就告訴他了，說是經過檢查，她身上的毒素已經確定是被壓制了，靠的就是黑水騎士團的圣器有關——圣器刺破血肉，能夠延緩衰老，讓人生存幾百年，黑水騎士團中的騎士人手一個，哪怕見習騎士也有仿制圣器，效果不如正版，但效用卻沒有多少差別。
“如果加入了黑水騎士團，得到圣器，就能抑制毒素，無疑多了一個保障。”心里想著，孫道很老實點點頭，他當然想加入黑水騎士團，如果成真，這將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大的收獲。
“很好，你很誠實，對于騎士來說，誠實的心靈的是必不可少的…”老騎士正在說著，卻被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話語。
孫道循聲看去，入目的是一個做工考究的中古電話，鈴聲清脆。
布萊德爵士終止了談話，伸手將聽筒拿起來，眼睛微微瞇起，只聽不說，兩分鐘后才出聲道：“好的，我馬上就會趕過去，在這之前，你們只需要封鎖現場就夠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掛上電話，他抬頭看向孫道。
“偌德，聽說你對黑水圖書館很感興趣？”
在得到很定的回答后，老騎士起身笑道：“那好，現在就陪我走一趟吧，目的地就是黑水圖書館，只是目的可能和你原本計劃的有些不一樣，希望不會讓你苦惱。”
布萊德家族的馬車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孫道在登上馬車之前，就很是意外的看著這兩馬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甚至在輪子邊緣看到了彈簧和杠桿——這明顯是一種減震裝置。
不過更讓孫道在意的，是這輛馬車，其實沒有馬。
“你確實是第一次來暗影城，”見孫道發愣，布萊德爵士微微一笑，“這輛馬車是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的，發明者是個普蘭登堡人，我看著有趣，就讓他幫我改裝了一下，拿過來自己用，不過在城里這樣的車雖然罕見，但還是能看到幾輛的。”他指著車頂的兩個煙囪，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看不出來，這位騎士老爺子還是個新潮人士，站在時代前沿。”孫道感慨著，跟著老騎士登上了這輛“馬車”。
隨著兩名男子鏟了幾堆煤塞到車廂底下，就聽兩聲鳴笛聲，馬車緩緩開動，在柏油路上漸行漸快，不過車上也搖晃的厲害，坐車如坐船，換成身體不好的，難免有不良反應，哪怕孫道經過數據能錘煉意志，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面色也微微有些泛白了。
不過，再看布萊德爵士，還是氣定神閑，正摘了紳士帽，上前和一名警員握了握手。
“警員？”
等孫道理順了氣息，突然意識到不對。
“圖書館怎么有這么多的警員？”
放眼望去，正有一名名身穿藍色制服的警員來來去去，再往上看，便是一個頗為氣派的拱門，拱門的一冊掛著牌子，上面用盎格薩蘭字母寫著“黑水圖書館”幾個單詞，簡單明了。
這座黑水圖書館是一座三層建筑，四四方方，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只不過，此刻卻有十幾名警衛在周圍徘徊、檢查，還有兩位更是直接的立在拱門邊上，警惕的觀察著過往行人。
“出事了？這么巧？”這樣的陣勢，孫道再遲鈍也看出問題來了，“我一準備來圖書館，圖書館就出事了，這感覺不太對啊。”
孫道這邊想著，那邊布萊德爵士正和一位看上去頗為精明強干的警察說話，這一位的裝扮和其他警員略有不同，孫道猜測他是警察長之類的人物。
等三分鐘后，說完了話的老騎士就轉身朝孫道招了招手。
待孫道趕過去，布萊德爵士就道：“跟我進去看看。”
“長官，”旁邊的警察長見孫道面生，忍不住出聲，“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騎士扈從，和我一起來的。”爵士笑著解釋起來，語氣隨和，可那位警察長卻不敢再進一步詢問了。
“這位看著隨和，但似乎不減威嚴。”孫道又有了新的認識，這半天以來的經歷，以及見過的人和物，也讓他對這個主題世界的感官越發深入，“這個世界散發著獨特的歷史氣息。”
緊接著，他便隨老騎士拾級而上，最終穿過拱門，走進了這座圖書館。
和孫道想象中不同，圖書館里面沒有寬闊大廳，反而有些局促，不過一座一座的書架鱗次櫛比的排列在內，也能看得出來存書量極大，最里面還有一個梯子，通向二樓。
不過，孫道的心神卻不在圖書館的館藏上，而是被進門處、空地上，那個倒地的身影所吸引。
這是名穿著束身西裝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有灘血跡，他的右臂被整個的撕裂開來，露出了森森白骨。
這一幕，讓孫道略感不適，但經過了許多，現在的他已經很有抵抗性了，還能微微彎腰，朝這個男子的臉部看了過去。
可結果卻讓他吃驚——
這是張年輕面孔，雙目圓瞪，嘴唇微張，有驚恐之意凝固在臉上，顯然是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但這張面孔對孫道而言，有些眼熟。
“這人也是昨天去開啟權限的，還拿到了第三名，我記得他是叫任青敏來著，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