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代價
寧道奇自打進入了道門以來，初期只知得懵懂修煉，中期開始對道門全心認可，至后期，他便為道門操碎了凡心。
好在寧道奇天份非凡，達到了世人所能修煉的，成為了當世‘三大宗師’之一，甚至隱約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如此一來，光靠寧道奇自己的名聲，便令‘道家被佛門壓制的局面’被扭轉了很多。
可惜，一招不查入彀，被佛門拿捏在手。
而后經年，寧道奇必須一邊忍受著佛門的控制，一邊繼續穩固自身名氣，為道門隱蔽奔波，長久下來，寧道奇是真的很累了。
一如他對景添所說那樣，若非顧念道門的話，以他身為‘大宗師’的自尊，恐怕早已自絕于世了，無自由、毋寧死，這種觀念自古便是有的。
然而今天，寧道奇一朝破碎枷鎖，仿若厚積薄發，從此靈臺不染，頓時將自身的武道意志、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吃下了景添給他凝聚的‘響雷果實’之后，寧道奇還沒來得及感悟能力，便突然被蜂擁而來的天地靈氣給淹沒了。
天地靈氣的濃郁程度，幾乎化霧成型，而后寧道奇周身的靈霧開始涌動。
虛能生氣，故此虛無窮。清凈致虛，則此虛為實。虛實之間，態雖百殊，無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
此刻，靈霧頻繁地化作了花鳥魚蟲，風云植物，自然之意盡顯。而又擴散大范圍領域空間，令處于空間內的王遠知、變得身若負重，仿處深水，動作艱難。
道觀外界，絕峰的上方天空，已經出現了漩渦風眼。大范圍的龍卷之風，正在包裹著‘如劍絕峰’緩緩加速。
突然，天地仿若嗡鳴一聲，道觀內的景添，不由略微睜大了雙眼。
寧道奇周身的空間突然變得有些虛幻，并且顏色變灰，又漸漸加暗。
在景添的驚奇注視之下，寧道奇周身的空間終于化作了一個人高的黑洞。
“這！”王遠知驚呼：“師兄這是要破碎虛空了！”
“破碎虛空？”景添雙眼微亮，不但毫無阻止之意，甚至還放出了神識，仔細觀察。
就在這時，寧道奇終于從突破的感悟當中回神，并立即發現了自身的情況。
“道…”話未喊完，下一刻，寧道奇突然被黑洞吸了進去，驟然消失了蹤影，而那道黑洞，則快速閉合、消失。
“嗯？”景添突然輕咦一聲，發現了什么。
來不及和王遠知說一聲，下一刻，景添同樣驟然消失不見。
在那個眾多‘幻想世界’所誕生的未知空間之內，寧道奇孤零零地懸浮在仿若無盡的虛空當中。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自然化，周身雷電環繞，面色驚恐地四下掃視。
這時，景添身影憑空出現在寧道奇的面前，令之總算松了口氣，臉上驚慌的神色稍減。
景添先是對寧道奇點了下頭安撫，這才左右掃視一圈，繼而微微一嘆：“還以為會‘破碎虛空’到哪里去呢，原來是這個虛空…”
寧道奇只能看到景添的嘴唇開合動作，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不過此時不是他猜測景添說什么的時候，因為他感覺身體正在快速變得虛弱，組成身體的雷霆仿佛在漸漸消失。
就在他忍不住再次面露驚慌之色時，景添突然抬手一招。
下一刻，寧道奇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化，再看時，卻是已經回到了道觀之內。
“呼呼呼…”仿佛窒息已久，寧道奇立即手捂胸口，開始大口大口地呼氣起來。
“師兄、這…”王遠知更加愕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此世仙路已斷，以后不可再去虛空，否則你將會被虛空同化、泯滅。”景添微微搖著頭，對寧道奇說道。
“是…”寧道奇放緩了呼吸，不過此時后怕一起，頓時額間冒汗。
“去外面試試你的雷霆之力吧。”景添吩咐，又對王遠知招呼：“你給我詳細說說、如今道門各家的分支情況。”
“是。”王遠知連忙收起好奇，頷首回應。
寧道奇也行禮，一句‘弟子暫退’之后，邁步走出了道觀。很快，一聲轟隆雷鳴響起，繼而不久，又響起了寧道奇的狂笑之聲…
大業十年春，二月，白雪未曾開化之時。
大興城（長安）皇宮，三宮之‘大興宮’、大興殿內，楊廣正俯瞰案上地圖，雙眉緊蹙，思量行軍之策。
突然之間，殿外晴天一聲霹靂，雷鳴炸響，白光自天地間閃耀一瞬。
楊廣抬首，卻突然一愣，因為殿內居然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人。
“皇上！”外有侍衛急忙奔入殿內，緊張地向楊廣拱手，一邊小心打量楊廣神色，一邊說道：“天生霹靂，可曾驚擾圣駕？”
“你、你們…”楊廣并沒有理會那些侍衛，而是深蹙雙眉，抬手指著景添和寧道奇，驚訝非常。
侍衛們疑惑，向景添和寧道奇所處之地望去，卻見空曠無物，不由更加費解。
“混賬！”楊廣終于注意到了侍衛的神色，當即喝罵出聲：“朕之侍衛都是你們這般廢物嗎！看不到他二人！？”
“這…皇上？”侍衛們無辜對視，再次向景添和寧道奇所處之地看去，仍舊不見任何異狀。
“臣等該死，請皇上明諭，不可有何驚擾龍體之事？”侍衛統領小心翼翼地問道，以為天生異象之下，楊廣是不是中了邪什么的。
“你們…”楊廣更怒，抬手欲拍面前龍案，不過又動作頓住了。
神色猶疑地看了看眾多護衛，又轉眼向始終面色平淡地看著他的景添二人看了看。
更蹙雙眉，抬手揉捏眼眶和兩邊太陽穴，待楊廣放手，結果放手的動作又停在了半途。
驚愕瞪大雙眼，楊廣死死盯著景添和寧道奇，呼吸變得急促。
沉默半晌，楊廣聲音有些干澀地開口：“爾、爾等退下…”
“是…”眾護衛再次對視，又忍不住向楊廣始終緊盯的那處看了看，結果還是什么都沒有看到。因此，侍衛統領只好有些猶豫地應聲，帶人退出了殿外。
“是人是鬼？”楊廣有些底氣不足，猶豫著問了一聲。
“無量天尊。”寧道奇終于有了反應，抬手豎起道禮，語氣平緩柔和地說道：“此為顯世道祖，貧道寧道奇。”
“道祖？寧道奇？”楊廣愕然，細看幾眼之后，強作冷靜，盯著寧道奇說道：“朕有耳聞，你乃當世三大宗師之一？”
“正是老道。”寧道奇并沒有謙虛什么，畢竟如今他的底氣不是一般的充足，因此頗為云淡風輕地回應了一句。
“你…你二人所圖為何？”楊廣主觀性地忽略了景添，因為三大宗師的名頭就已經足夠他慎重了，因此，他此時心思繁雜之下，根本不想去思量頂著‘道祖’名頭的景添，自然也不想和景添交流什么。
寧道奇并沒有回應，而是站在景添側后，向景添恭敬行禮。
“楊廣。”景添開口，平淡地直呼其名。
“放…”楊廣條件反射地大怒，不過剛喝出一個字，便驟然停了下來。
看寧道奇對景添的態度，楊廣哪能不知好歹。
“臣在！”一陣腳步聲響起，之前的那些護衛再次沖進了殿內，向楊廣行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你們…”楊廣這個郁結，向景添和寧道奇看了看，又向滿臉迷茫的侍衛們看了看，最終心累地嘆息一聲，揮手道：“給朕滾出去，未得召喚，不得入內！”
“臣、臣等遵旨…”眾侍衛迷茫，只好糊里糊涂地再次退出了殿外。
這下子，楊廣終于看出景添二人的神奇之處了，當即猶豫著問道：“你二人…便只有朕一人可以目視？”
景添沒有回應，不過寧道奇卻微微一笑，緩緩點頭。而后寧道奇又快速偷瞄了景添一眼，心中對自家‘道祖’的本領真是震嘆不已。
“有、有什么話…”楊廣即便再膽大，此刻也不禁有些心虛了，強作冷靜地說道：“便直言吧。”
“欲延年長壽否？”景添淡聲問道。
楊廣一愣，想了想誠實點頭：“自然。”
“欲功傳千秋否？”景添再問。
楊廣略微蹙眉，想了想再次頷首。
“吾有增壽仙丹，一顆延壽甲子。又有絕世道術，可輕易掃平天下眾亂。”景添繼續淡然說道。
嗶哩嗶哩 寧道奇適時地放出了‘響雷果實’的能力，令道道雷蛇在身上環繞游離，看得楊廣目瞪口呆。
“嘶”好半天，楊廣這才倒抽一口涼氣，面色震驚地在景添和寧道奇身上來回掃視。
又過半晌，楊廣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震撼，雙眼略微放光地低喝：“代價！”
“你之朝中，有一臣換做裴矩，可先招他前來。”景添道。
楊廣想了一下，想不透之后干脆答應下來，抬聲呼喚侍衛。
幾乎楊廣聲音剛落，之前那名侍衛統領便再次顛兒顛兒地跑了進來，作揖行禮，言請吩咐。
楊廣諭旨頒下，那個‘命苦’的侍衛統領又被揮之而去，尋找傳喚之人去了。
殿內安靜，景添基本沒什么說話的興趣，寧道奇也在景添身后不言不語，弄得楊廣有些郁悶和尷尬。
不過畢竟是個爭得皇位之人，楊廣計上心來，轉為向寧道奇搭話，說些道家事宜。畢竟楊廣本身也是個信道的，所以談資不少。
不知多久，有內侍進來稟報，裴矩到了。
楊廣招宣，很快，一陣節奏穩定的腳步聲響起，一名身穿文官袍服，面若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便是化名裴矩的石之軒了。
一邊進入殿內，石之軒一邊抬起雙手，欲向楊廣作揖。不過剛走了兩步，石之軒不禁突然止步停身，雙眼微瞇，看向面色淡笑的寧道奇。
心思翻轉一瞬，石之軒卻微不可見地翹了下嘴角，繼續邁步，向楊廣作揖完畢，口呼：“臣裴矩，見過陛下。”
石之軒心里門清得很，雖然寧道奇對他發起過兩次追殺，但都沒到‘必分生死’的地步，其后石之軒也思考過，雖然不明具體原因，但他卻知道寧道奇并沒有殺他的意思。
眼下寧道奇雖然現身，但在這個皇宮大殿之內，他石之軒是基本不會有危險的。
石之軒認為，寧道奇絕對沒有那份膽子，敢在天子面前發難動手。因為他和寧道奇都知道，一旦動手的話，寧道奇是絕對護不住楊廣的。
而一旦楊廣被他玉石俱焚地殺死，那么天下道門恐怕就要墜入深淵了，即便寧道奇再親善佛教，也不會做出如此不智選擇。
由此種種，石之軒當然不會產生緊張之感。他自認，即便今天有難，也是在天子面前用言語對峙罷了。而說‘辯論’，他石之軒又曾重視過誰人。
“裴侍郎免禮。”楊廣盯著石之軒看了看，這才開口回應一聲。
而后，楊廣再次望向景添，意思是該說正事了。
景添向石之軒看了一眼，終于開口，對楊廣說道：“代價其一，不為你大肆興道，但望你徹貫滅佛。”
“滅佛？”楊廣一愣，暗道條件就這么簡單么？
而一旁的石之軒則眼皮微抬，饒有興趣地看向景添，打量景添這個敢在天子面前稱‘你’，并狂言滅佛之人。
更有意思的是，從‘代價其一’這句話里，石之軒還聽出了些什么，不禁令他感覺更加期待了。
“其二。”景添繼續說道：“本尊欲重立‘稷下學宮’，令諸子百家重盛于世。”
“什么！”楊廣驚愕出聲，石之軒這個和‘諸子百家’沾親帶故之人，也微微瞇起了雙眼。
“可有難處？”景添語氣平淡地向楊廣問道。
“荒誕！”楊廣不爽，眼神懷疑地打量景添：“世尊儒術經久，爾之妄議，豈非陷朕絕地乎！”
還嫌不夠，楊廣深吸口氣，面色略微陰沉地說道：“朕早已知道，此時外界混亂不平，然你居然妄圖亂上加亂，你想令朕被天下士人口伐筆誅，令戰國割據重現嗎！？”
嗶哩嗶哩 景添被吼，寧道奇不由微微瞇眼，臉上的平和淡笑褪去，身上冒出了電流。
此景令楊廣失聲，令石之軒猛然睜大了雙眼，周身氣勢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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