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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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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哽咽卻依然嬌柔的聲音,哀怨地從電話線那頭傳來:

  “…我只能過一天算一天,這樣的日子…月升星落…”

  是“日升月落”!小姐。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糾正,但是聰明的沒脫口說出。

  “…我的青春…沉淪在這金玉滿堂的豪宅里…一切都是那么金玉其外…”

  第N次翻白眼,繼續在心里回道:那你不就是“敗絮其中”了?她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翻白眼了,所有不耐煩的情緒非常高竿的沒有在語氣里泄漏些許。

  依然保持溫婉的聲音勸慰著:

  “你一定是多慮了,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不就是為了讓你過更舒適的生活嗎?由此證明他很愛你的,你不要動不動就懷疑他出軌啦。”

  那方似是需要更多的保證:

  “小衣,你說說,他為什么不會出軌呢?”好愛嬌的聲音,并且充滿期待。

  好正經誠懇到不行的語氣,已經接近宣誓的規格:

  “因——為,你是如此這般的集美媚風情萬種於一身妖嬈嬌艷正是上天為你造出的形容詞如此這般的你還抓不住男人的心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必混了。”以上,不必標點符號也不必喘氣的長串阿諛諂媚,夠了嗎?

  那頭——

  “唉喲,討厭!小衣你最討厭了啦,吃人家豆腐。”無比嬌羞也。

  眼光瞄到時鐘,發現上司快回來了。不行,得速戰速決。

  “好了,你趕快去美容沙龍俱樂部,去花你老公的錢,把你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完了,口誤!她警覺的住口,生怕功虧一簣。

  果然——

  “啊…你是說,我平常不美嗎?”那頭的嬌柔聲再度轉為憂郁欲泣。

  “千萬!千萬不要有如此恐怖的誤會!不是你平常不美,而是——平日你是如此這般的嬌弱清雅高潔似林黛玉不染半絲人間煙火庸脂俗粉但是即使是天人仙女一般的你也要偶爾入世以期讓那些涂紅抹綠還自以為美女并企圖去勾引你老公的人自慚形穢一下。”火力全開,還怕不轟得你暈頭轉向!

  那頭暈陶陶兼鳳心大悅的女子終於決定放過這邊不斷以狗腿求生的人:“討厭討厭啦!小衣最壞了,不跟你說了,人家要去找美容師了。啊,天色都好晚了,都是你一直跟人家講話,等一下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回來給弓藏和遙遙做晚餐呢。不說了,要認真上班喔,不要摸魚喔。”終——于,結束通話。

  是誰害她上班偷摸魚?又是誰害她不能認真上班的呀?還真好意思說呢!掛上電話梁霞衣像打完一場戰役般的渾身無力攤在辦公桌上。

  可是又能怎么辦呢?誰教她剛好不幸是這些家伙的家人呢?

  這些?沒錯,這樣的麻煩人物不是單數,而是復數。唉…

  用三分鐘來自憐後,很快振作起來,她沒忘記上司差不多要進辦公室了。想到上司,不免又嘆出一口氣,幾乎要再趴回桌子上自憐起第二次。她知道職場上的女性主管一向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心力才有機會出頭天,如果一男一女兩人的能力不相上下,那么被升遷的那一個通常都是男人。如果女性想高升,就必須證明她比其他男性對手更強上一倍、更吃苦耐勞才行。所以她一點也不敢抱怨上司是個工作狂,目前的工作量對她來說也還不到吃不消的地步——至少她不常加班趕工。但是呀,她就不能和藹可親一點,別老是繃緊一張臉嗎?身為一個大美女,可是肩負著美化市容的重責大任呢;偏偏竟是不敬業,

  七月酷暑來到她眼前也得識相轉換為寒冬。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下屬害怕戒慎到胃痛嗎?

  梁霞衣知道自己期望的是太高了點,畢竟上司想用什么臉色來上班是她的自由,但因為梁霞衣太習慣家人們多彩多姿的各種情緒面貌,所以才會來此上班三個月了,依然對上司的冰山臉有著癡心妄想,多想看看美女上司笑的樣子呀!

  唉…搞不好全世界唯一看得到她冰山融化面貌的人是她先生吧!

  聽說上司結婚兩年了喔,可是都沒有人看到她丈夫長什么樣子。這大抵是因為上司從不說自己家里的事,以至於大家都沒話題可以捕風捉影,所以大家都懷疑上司是不是真的有結婚呀?可是沒人敢直接去問,又不是不要命了,所以這問題恐怕將會成為“孟氏集團”里無解迷團之一嘍。

  電梯門滑開,她美麗的主管與特助們在下午三點時刻,準時回到公司,一分也不差。梁霞衣的精神立即變得抖擻,以面對上司的吩咐,果然——“梁,這資料匯整起來,四點開會要用。有沒有來電或留言?”叩叩叩,高跟鞋踏踩在大理石上的清脆聲音一路飄向主管辦公室。

  她機靈的奉上已過濾過的重要訊息,足下的小快步正是訓練有素的標準,沒讓上司遠遠拋在後頭。

  “通知會計部門二十分鐘之後開會;人事部門三點四十分開會。”

  “經理,那今天三點半約好的紅頂商人志訪談呢?”

  美人上司頓了一下,因腦中在挪時間,所以口氣緩了些:

  “還是三點半不變,我給他五分鐘提問。”

  “明白了。”梁霞衣點頭,知道自己待會兒定要先跟那位記者聯絡一下,請他務必廢話少說,最好把問題打成一張簡稿,讓上司速讀完後可以馬上回話,不然這位仁兄恐怕連寒暄話都還沒聒噪完就“謝謝,再聯絡”嘍!

  瞧,她是一個多么稱職的秘書呀!被那些家人訓練多年果然是有代價的。她這個換秘書像換衣服的上司都沒有調她走的征兆喔,可見她這三個月來表現得多好。

  她坐回位子上時,上司辦公室的門也正好關上。兩個隨上司回來的特助已在走道另一邊的辦公區做起自己的事情——八成是準備下一場戰役的資料。

  別個辦公室的人都好羨慕她每天可以邊欣賞俊男美女邊上班,想必是賞心悅目得不得了,連空氣都是香的。是啦!這個辦公室的俊男美女是不少啦,但是別說他們老是在忙了,就算在午休時間,這兩尊被機器人附身的帥哥還是沒有還魂成人類的打算…不不不!別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又會嘆起氣來,她今天嘆的氣已經夠多了。

  “孟氏集團”大樓里員工約有五百人,其中當然不乏年輕又帥氣的男性。而這兩個被“孟氏集團”里所有女性員工公認的“冰酷帥哥”,正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說,大家樂於偷看他們,卻沒人白目到想發動愛的攻勢去撞冰山殉情。想獵老公的人大多會去找那些“親切派帥哥”碰碰運氣,雖然不一定獵得到,但是至少不會死得太難看嘛。

  現代的女性多么懂得自保之道呀!所以才造就出眼前這兩位帥哥的有價無市,沒人敢問津。以前只有丑男丑女有求偶上的困難,不過時代在變,酷哥也得一同落難嘍。

  偷偷掩下一抹笑,她立即動手辦著上司剛才交代下來的事,完全是干練秘書的模樣,與這間辦公室的俐落快速風格搭得很。

  “梁小姐,麻煩給我六月份的財務報表。”冰山一號趙永新以平板而緩慢的音調說著。

  “好的。”她立刻從桌上一大準檔案夾中精準抽出他需要的,并附贈一朵客氣的微笑,問道:“需要幫你們準備咖啡或茶嗎?”

  “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冰山二號卓然回道。他的聲音較為低沉悅耳,但溫度一樣低,都只是客氣生疏的淡漠。

  她無所謂的點點頭。反正她要去給上司泡一小壺菊花普洱茶,順便泡他們的份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但是這兩位冰山機器人就是有這客氣到不行的小優點——從來不麻煩秘書為他們做份外的事。

  不知道是怕秘書趁機纏上,還是大男人主義比其他男性少了些,總之這兩人口渴了會自己去倒茶喝(通常是白開水,視琳瑯滿目的沖泡品於無物);欠缺什么文具用品也會自己去跟總務處申請;有時中午沒空出去吃飯,就乾脆不吃了,餓到死也不會請她這個熱心善良的秘書順便包兩個便當回來。害她差不多要懷疑起自己是哪里招人怨了?教他們寧愿餓死也不要跟她有所瓜葛。

  她在心里偷偷懷疑很久了,搞不好“機器人”不只是他們的綽號,更是他們的身分呢。他們其實不必吃喝拉撒,只要補充石油或電池就好了。偶爾吃一下東西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那些吃下的食物回家後就取出來了…嘻!不敢再望向他們,怕會大笑出來;她可不希望被當成瘋婆子看待,快些給上司端茶進去才是要事啦!

  注重效率的經理辦公室,今天依然是快速而忙碌的,絕對看不出有人曾經摸魚過的痕跡。

  “哈——嗯。”梁霞衣警覺的讓突如其來的噴嚏聲含在嘴里悶化掉。她怕煙味,一聞到就會噴嚏連連,所以她最怕跟上司來到企劃部開會了,都是一群老煙槍。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每一個需要創意的工作,都要仰仗香煙來幫助思考,活似沒了香煙,也就沒了腦袋。唉…她能怎樣呢?哀怨的認命而已。

  “既然你們煙不離手,那就應該把窗戶打開,關掉空調,可以嗎?”美女上司開口了。

五六個企劃部的人立刻起身開窗,一點也不敢抱怨七月天的酷暑如何折騰人。不只如此,他們更把煙捺熄,一點也沒有平日狂狷的模樣。這可不是因為她是上司喔,就算董事長來開會,他們也一樣邋遢凌亂、煙不離手;他們會這么尊重這位美女的原因就是  ——她是個大美女。就這樣。

  發完資料,美女上司對她道:“梁,你回辦公室,準備中午要用的文件。”

  “好的。”再度高竿的掩下一個哈啾,她感激涕零地快步奔出這間煙毒室。

  厚!大力呼呼呼三次,才甘心的吁出肺里的二氧化碳。虛脫的同時,不忘感激上司的皇恩浩蕩。

  在女性主管手下做事,雖然工作壓力更大一些,而這位美女上司對工作的要求又幾乎是吹毛求疵的標準,但是女性主管卻是更加細心體貼下屬,知道她怕煙味,在有老煙槍的場合,總不讓她在一邊作記錄,一邊涕淚縱橫。她的前任老板可沒這種體貼,要求她作牛作馬之外,還不時伸來一只咸豬手。唉唉,去!想那只豬干什么?存心惹自己氣悶呀!呼吸完新鮮空氣之後就快快上樓做事才是正道。

  “梁姐,要不要茶?我泡好多,正要端進去,順便看帥哥。”企劃部的小妹迎過來,熱心的遞來一杯茶。粱霞衣感激的接過,喝了一大口後贊道:

  “哇,終於又活過來了。你泡的茶就是特別好喝!”

  心花怒放的小妹眨巴著泛星光的小眼睛,又羞又興奮的問:

  “真的嗎?我泡的茶是全公司最好喝的嗎?那粱姐,我有沒有可能因為泡得一手好茶,於是被某位英俊又前途光明的公司精英看上,從此他就拜倒在我的茶壺底下?”

  幾乎是一種本能,梁霞衣完全不必經過大腦思索就能回應出令人滿意的答案:“那是當然!小妹,如果灰姑娘都能因為穿丟了一只鞋子而被戀鞋癖的王子煞到,那么天下間還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相較於她的不勞而獲,你泡的茶是這么的好喝,勝算就更大了不是?”

  小妹暈陶陶地傻笑起來,不依的輕拍梁霞衣一下:

  “唉呀,說得好像真的能釣到王子一樣。要是真的能這樣,我一定會叫我老公提拔你的啦!好不好?”

  這么快就要論功行賞了呀?梁霞衣點頭,笑得很感激的模樣:

  “那我的未來就靠你嘍,小妹。來,快把茶端進去,也許里面有你的王子哩。”

  提醒得好。小妹咻一聲遁向會議室去,想來是記起了里面有不少帥哥呢,竟還杵在外頭浪費時間。

  梁霞衣輕吹著手上的熱茶,決定喝完這一杯再上樓。

  身後傳來穩而輕的腳步聲,是冰塊一號還是二號?嗯…是二號,因為二號卓然的腳步聲又更為機械化一些,所以梁霞衣大膽猜測完後,很快轉身道:

  “還有什么吩咐嗎?卓特助。”

  沒錯,是卓特助。耶!她猜對了!不過…他平板的臉色在一瞬間又更沉凝了些,看來像是非常不欣賞她這種不穩重的行為。

  他平常已經夠空白的表情,現在更像是熨斗熨過似的僵硬。她偷偷倒抽了口氣,外表卻依然保持甜甜的笑臉以對,絕不讓他看出她心里正在砰砰砰地敲鑼打鼓,就等他快快吩咐完後,好上樓收驚。

  像是懲罰她的輕佻夠了,冰山二號終於開口道:

  “麻煩你將這些文件拿上去歸檔。”

  “好的。”她接過他手上那疊文件,學他一副嚴肅剛直的表情。

  他沒有馬上轉身回會議室,看著她,像是還有什么話要說。她好奇等待,但是他只是撇了下嘴角,對她微點了下頭,還是沒說什么,轉身就走。奇怪的家伙!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門後才收回。他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想麻煩她,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聳聳肩。同事三個月,她始終沒能搞懂這兩個人。還是回辦公室工作比較實在啦!雖然她真的覺得這兩位冰山喔,實在應該善盡美化環境的責任,多多常笑才對。就算笑起來傻瓜兮兮也沒關系嘛!

  像她家夏艷啊,從來不在外面笑的原因是她笑起來傻呼呼地,完全破壞她冷艷的美麗容貌;所以每次遇到好笑的事情,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飛奔回家瘋狂大笑,還曾經因為憋笑憋到昏厥呢!于是喔,一直認為自己娶到一位跟自己一樣冷若冰霜性情妻子的二姐夫丈千里先生,至今還在震撼中,三魂七魄還在宇宙漫游,仍無歸位現象。

  回到二十樓,才一踏出電梯門就被嚇了一跳!只因辦公室里出現了陌生人。是誰呀?其它樓層的人嗎?不,不像,穿著不像,氣質也不像。這個身穿黑衣黑褲的男子…比較像電影里所謂的黑社會人物…如果他再配備一副黑墨鏡那就像了個十成十了。所以他肯定不是“孟氏”的人,除非“孟氏”的事業觸角開始延伸向黑社會。

  好了,這人不是公司員工,那他怎么上來的?

  “請問,您有什么事嗎?”她將文件抱在胸前,客氣而小心的問。那個原本側著身、面向窗外的男于聞言看向她,身形沒動,仍是閑適的姿態,雙手置於褲袋中,像是訝異看到她,所以左眉(P.S.很濃的眉)微揚。而,僅僅就這么一個動作,竟然令她雙腿當下軟了下來——被嚇軟的。

  這個男人,很有氣勢,很有黑道大哥的氣勢!他不必做出冰冷邪佞酷之類的表情,就很讓人膽戰心驚了。哇!這時候她才理解,公司里那兩位冰山先生其實長得和藹可親斃了,而她竟然一直無情的人云亦云,跟著別人誤會他們是南極冰山的代言人,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決定待會兒一定要懺悔三分鐘。

  雖然腿軟,但仍是得善盡秘書的職責,問清楚此位大哥的來路…嗯,問一下應該不會被抬去種吧?

  “請、請問…”

  像是知道自己嚇到她了,黑衣男子不待她結巴問第二次完便好心開口:“我找人。”

  好低沉的聲音,而且聲音里隱隱約約有一種腔,是傳說中的宜蘭腔還是哪個地方特有的產物嗎?沒時間研究,反正不難聽就好,最重要的是這位黑衣黑褲黑社會的先生感覺上已沒有那么恐怖了。

  所以她鼓起勇氣接著問下去:

  “請問您…找、找哪位?”

  男子沒有馬上回答,不知為了什么,她覺得他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樣子。有那么為難嗎?

  “他們幾時回辦公室?”幾秒的沉默之後,他終於說話。

  他們?喔!原來是找一冰和二冰哦。她回道:

  “大概再過二十五分鐘就會上來了,他們只是下去開臨時會議。呃,您是要等一下,還是待會再上來找人?”基於禮貌,她必須這么問,并偷偷祈求他老兄先閃人一下,杵在這里讓她壓力很大溜。

  這位先生想來是沒接收到她的祈禱,竟然在想了一會後還是道:

  “我等她。”

  “那…那您請坐,請問您是要茶還是咖啡?”雖然不情愿,不過禮貌還是要周到。能怎樣?就好生招呼招呼他嘍!

  “不用了。”他沒動,唯一做的動作就是把臉再度轉向窗戶的方向,好像外頭有什么好看的東西吸引他似的。

  不用?不用?這位黑先生果然是兩個冰人的朋友,連回答人的字眼都一樣。那她就不多事了,任這位先生高興罰站到冰人回來吧!她決定送一杯白開水給他後就做自己的事。

  不過急響的電話聲沒能讓她去倒開水,先接電話要緊——

  “您好——”她的開場白很快被截斷。

  “不,我不好!小衣,嗚嗚嗚…”

  那頭嬌嫩嫩的哭聲讓梁霞衣心中暗喊了一聲糟!不!不要是她,不要是秋宴!

  這家伙總是三年哭訴一次,而一次就要哭訴三年呀!

  “這是電話錄音,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話——”

  “你敢給我嗶?!你敢嗶就嗶下去,我馬上出現在你面前!”那邊爆出巨吼,一時間忘了自己正在哭成林黛玉般的凄美樣。

  梁霞衣很沒志氣的立刻投降。

  “唉呀,是三姐哦?真抱歉,人家以為是公司的壞客戶說。”

  “才怪!你每次都來這一招,別以為我像春雁那么好騙,我可不是三兩句吹捧就可以打發掉的。”那頭逐漸轉回哀怨的聲音,像是終於記起了自己正在傷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那我多吹捧四五下可以了吧?”

  “還要很多的安慰喔!”那頭討價還價,就像買菜順便討把蔥還不夠,還貪心的多要塊姜。

  梁霞衣嘆氣,整個人攤趴在桌子上,壓根忘了辦公室里還有別人。

  “好吧,秋宴,我的三姐,請問又是誰給你委屈受了?”

悲悲切切的哭音里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而追溯的時間廣度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我不該跟莫勤交往的…嗚…我真笨,怎么會以為他叫莫勤就不會因為工作而冷落我呢?小衣,你評評理,莫勤莫勤,不就是莫要勤勞的意思嗎?可是他居然…居然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還留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嗚…一年前他追我時,我就該要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而拒絕他的!為什么我總是在重蹈覆轍?!你記得  我說過的嗎?我五歲的那個初戀啊,叫做吳用的那一個有沒有?他居然成為政治明星耶,幸好我早就甩掉他了。小衣你說,我該不該趁早甩掉他?不然以後他要是成為企業精英還得了,人家不要跟春雁一樣當深宮怨婦啦!”

  叩!因為打盹而撞到下巴,也剛好震醒了她,她接得很順口,完全教人察覺不出來已經睡過一覺的痕跡。

  “他真是太不應該了,既然能夠跟你交往一年而不被你成功甩掉,他應該要記得昨天是什么日子的,怎么可以冷落你呢!”

  “就是嘛就是嘛!嗚…人家還特地到法國餐廳訂一桌燭光晚餐呢。”

  “喔,可憐的秋宴,那你昨天怎么過的呢?”

  “我昨天就一直哭一直哭,嗚…整個餐廳的人都以為我被拋棄了,好丟臉喔!不過…嗯、嗯…有五個人來跟我搭訕喔!”不小心轉為自得的口氣:“後來他們爭著安慰我與替我付賬,結果打起來了。我只好趁亂逃走,不然又要被死追活纏了…這讓我想起…如果莫勤能一直保持追求我時的全心全意,那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說著說著,又記起要哭幾聲來昭示低落的心情。“為什么男人都這樣?追到女朋友了之後,就馬上晉級到老夫老妻的枯燥,好像我們都跑不掉了一樣?為什么我們還在交往的階段就要嘗到當黃臉婆的辛苦?”

  “嗯,太不應該了,實在太不應該了。”她將話筒夾在肩頸之間,開始著手將文件敲入電腦。“就算你總有一天會嫁他,也不可能會變成黃臉婆的。所以這次你不要太快原諒他,同意嗎?”

  那邊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里偷偷計數。

  “你要三思喔,根據之前失敗的甩人紀錄,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尋常,雖然你甩人的經驗很豐富,不過在甩莫先生時,你還沒成功過唷。”她好心提醒。

  “我這次一定會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哼,小衣我告訴你,人家冬焰的指導教授約我很多次了,我決定明天跟他去吃飯。如果感覺不討厭的話,那我就讓他當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梁霞衣撇撇嘴,問道:

  “你確定這種事可以由你片面決定?”

  那邊不悅嚷叫:

  “當然可以!難不成我還得徵詢那個忽略嬌美可愛女朋友的工作狂?別說笑了!”從來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訊息,這次也會一樣。

  粱霞衣眼中驀地閃過一絲頑皮,應道:

  “那好,我們就不通知莫勤了喔。這次他真的太可惡了,怎么可以忘記這么重要的…”糟!到底是什么重要日子?

  “對呀!今天是我們認識滿周年之後的滿月耶!周年他就記得,多一個月他就不記得了。太過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無力的讓話筒垂落到桌上。

  “滿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孩出生啊,滿月都要請油飯哩…”那頭還在振振有詞說個沒完。

  她抓起話筒,用很隱忍的聲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號是孔子誕辰,我們都放假一天對吧?”

  “對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號的假嗎?”

  “沒呀,干嘛放?”

  梁霞衣一口氣叫出來:

  “如果我們連孔子滿月都不會放假兼敲鑼打鼓,那你!你與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認識一周年的滿月紀念日又有什么了不起?更別說你已經要甩掉他了!厚!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這次別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說你小姐在生氣了!可惡!為了這種事浪費我二十分鐘的寶貴時間,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話,一定回家砍了你——啊——”驀地,她尖叫出來!

  那邊也被嚇到:

  “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報警?有一個警察在追我喔,那人會隨傳隨到。”

  喀!立即掛上電話,梁霞衣終於想起辦公室里還有第二個人。天啊地啊…她梁霞衣這輩子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摸魚的時候多不勝數,但是從來沒有給人抓包過。上班時沒有、上課時沒有、約會時也沒有,而此刻竟然破功於一時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邊有洞,借鉆一下,好讓她把自己埋起來。嗚…

  那邊那個原本面向窗外看風景一邊等人的黑先生,不知何時已經轉身面對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摸魚的行為了…不,不只,還看到她打了一個盹、沒形沒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這輩子她從沒有這么糗過,莫非她終於被養父母一家人給污染同化了嗎?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宇里更是跟“春夏秋冬”無任何關聯啊,老天不會這么殘忍的。

  “您、您…”要怎么賄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還不打算換老板啊。

  他揚眉,像是正期待她會說些什么有趣的話來脫離這種尷尬境地,所以沒發聲,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那個…”

  “哪個?”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緊,看來兇得不得了,但實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沒有天理啊,嗚…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來了,這個人太沒有同情心了,過分過分!

  叮!電梯門滑開,下樓開完會的人已盡數回來。

  她唬地轉身以對,硬著頭皮扯開笑容,招呼道:

  “經理,這位先生——”

  不必她開口,那三人全奇跡似地一改平常冷凝的面孔,先後開口了,而且聲音表情很是豐富。

  “耿大哥!”興奮的聲音。一冰也。

  “老大!”意外又興奮的聲音。二冰也。

  最後,壓軸的是大美人——

  “怎么來了?”

  隨意將手上的資料塞給呆住兼嚇住的梁霞衣,大美人走近那位黑男子,伸出手,向上,最後棲放在男子寬闊的肩上。

  “來看看你。”男子這么回著,似乎這樣說已是一切。

  似乎是。

  “很好。”她道,聲音依然冷,但動作卻熾烈,她踮高足跟,然後——吻住那兩片薄而冷毅的唇。

  叩——

  這是梁霞衣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

  天啊!天啊!天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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