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喜鵲叫

　　胖妞和姚曄驚訝得像遇見了外星人。

　　她們的概念中，一個虛歲三十的人，能挨個“官”字就已經很有出息了，就以他們科主任為例吧，馮主任混到五十一歲才當上科主任，這還算不得是官，所以，李響這個年齡當副縣長，驚訝是自然的。

　　當然，她們醫院的劉馬志院長四十五歲時當了院長，正科，很令人羨慕的職位。但是，醫院的人并不認為是他的本事，她們醫院比他有本領的人多得是，他之所以能夠當上院長，主要是因為他有個堂叔，在江都市人大，是一名領導，因此，劉馬志在醫院職工中，有個糟糕的印象，認為他是通過走后門才當上院長的。

　　但是，眼前這位年輕人，他卻是被兩百多名代表選出來的，并且，他還不是候選人。

　　“你不是候選人吧？”姚曄問。到底是醫院，見識比較廣、消息比較靈活，連護士都知道縣里頭的事。

　　“不是。他們瞎胡鬧選的。”李響解釋。

　　“啊，你真厲害！”胖妞和姚曄贊嘆中帶有一絲失落。失落，是因為李響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她們只能仰視了。

　　李響說：“謝謝你們夸獎，哪有什么厲害？不過，有件事想拜托二位，等會可能會有人來看我，請你們別說我其他的病好不好？就說我是糜爛性胃炎。”李響說。

　　“肯定唦。”

　　姚曄和胖妞這聲回答，響亮而且堅定。

　　這神態明確表示，她們倆是李響第一批骨灰級粉絲，她們將以今天能為現在的大人物和未來的大大人物服務而驕傲。在她們的思想庫里，二十九、三十歲，還是個很青澀的年齡，這時候就當上了縣領導，那么，到四十歲、五十歲時，那還了得？到那時候，應該就是市長、省長了。不過，在她們思維中，她們能夠為未來的省長服務，有點不可思議，再說，這個文秀的年輕人，既不兇巴巴、又不官架十足，而且，就連他的個子、塊頭都不夠宏偉，將來怎么會成為省長？打死她們也不信。

　　省長，那太遙遠了。

　　縣長、市長還差不多。

　　李響正準備說“謝謝”，他的手機開始發瘋了，“滴滴滴滴”信息聲不斷。

　　李響才看第一個信息，第二個、第三個就來了。內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祝賀、恭喜的奉承話。但也有例外，有一封長信息，足足分為五條才發完。這封是教育局一位副局長發的，他竟然除了恭賀之外，還加了許多“敬仰久矣”、“三生有幸”、“英明偉大”、“俊秀奇才”、“曠世奇才”之類麻肉的形容詞，更令李響哭笑不得的是，這位副局長在信息中還給他匯報起工作來了，說教育系統應該按他12345條建議進行整頓。李響特別記下了這位副局長的名字，他叫溫少云。

　　看到第七條信息時，劉馬志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了。

　　“李縣長，恭賀啦恭賀啦。難怪，今天我一早出門，就有兩只喜鵲圍著我叫，我想，不可能有什么喜事吧？沒想到哇，真靈驗啊，果然就有大喜事了。李縣長，我代表我們醫院七百多名干部群眾，向你表示最最忠誠的祝賀，望李縣長步步高升，前程似錦。”

　　劉馬志一進門就是一連串的祝賀詞。李響讓他說完，他在想，你們見我年輕，就斷定我今后分管文教衛系統是吧？不錯，“無知少女管文衛”是傳統了，其中“少”可以是少數民族，也可以是年少的意思，李響今年虛歲三十，理所當然列為“少”之列。李響又想，劉馬志說早晨起來喜鵲叫，他很想開個玩笑，問他喜鵲是不是家養的，這城里，他哪里見得到喜鵲喲？

　　不過，這回李響錯了。

　　劉馬志今早的確聽到了喜鵲叫，他還被喜鵲嚇了一跳。話說，劉馬志今天并不是從家里出來的，他是從西門塘直接來醫院的。現如今，社會上有句流行語：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花中尋家，四等男人妻不在家，五等男人下班回家，六等男人找不到家。劉馬志呢？他屬于一等二等男人之間的人，他在西門塘有一個漂亮的女人，但又不能說是一個家，因為人家有老公，只是老公常年在外經商，他就幫人家種了這塊田。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是他們單位的一名藥劑師，比他小了二十歲，年輕漂亮，一個人住在郊外的一棟別墅里。昨晚，劉馬志就在那個女人家翻江倒海。他一般也不敢經常出人人家家門的，偶爾去一兩次，那女人久渴之后，自然精神百倍，把很多日積累起來的激情像泄洪般宣泄出來。昨晚，那女人也不知道要了多少回，并且花樣層出不窮，一會兒上位，一會兒后位，一會兒又用嘴、用胸，弄得劉馬志既興奮不已，又精疲力竭，這一番云雨，簡直是驚天動地。幸虧，他是有備而去的，一上陣就吃了一顆萬艾可，所以，能夠久戰不休，把那位女子一次次送上巔峰，直到凌晨三點多，他才把女人搞掂，兩人準備睡個懶覺。本來，他準備睡到十點起來，可是，沒想到才八點鐘，就被縣委祁凡秘書長的電話打醒了。祁凡要他去醫院，心里不知啥事，匆匆忙忙起來，一出門，就被兩只鳥“嘰嘰喳喳”嚇了一跳，他心里罵道，吵死呀，仔細一看，原來是喜鵲，心里突然又擔憂起來，心想，哎呀，昨晚玩得太瘋了，沒有采取避孕措施，那娘們會不會懷上了呢？劉馬志玩女人不怕，就怕人家懷上。俗話說，男人四怕，一怕小姐有病，二怕情人懷孕，三怕群眾寫信，四怕老婆自盡。劉馬志心里確實有些擔憂。

　　現在，劉馬志釋然了，今早的喜鵲叫，原來是新任副縣長上任。劉馬志感到很幸運，李響是在他的地盤上得到喜信的，今后回憶起這令人激動的時刻，就會聯想到他劉馬志。對于李響履職，劉馬志是非常期待的，因為他急于想擺脫困境。

　　他有什么困境呢？原來，他得罪了現在分管文教衛的副縣長晁坤。按理，誰也不希望得罪自己頂頭上司，但現實是殘酷的，有時候稍不小心，就把人得罪了。晁坤分管文教衛多年，從文教衛系統里也安插了不少人就業，人民醫院起碼有十個護士是他的親戚朋友的女兒，但是，人，做一百件好事，有一件不如意，就麻煩了。晁坤有個所謂的親戚在人民醫院做生意，趁著晁坤的勢，根本就沒把劉馬志院長放在眼里，有次，劉馬志故意在付款時為難了他一下，可是，就是那么一次，他把晁坤給得罪了。

　　得罪頂頭上司是很痛苦的事，穿小鞋的事經常有。劉馬志想，要熬出頭，晁坤手里是不指望了。現在好，李響意外地被選為副縣長，按他的資歷與年齡，今后的分工，他肯定會分管文教衛這一塊。劉馬志很高興，擺脫了晁坤，誰能想到，迎來的新領導竟就這么巧，他上任的第一時間，竟然主動送上門來讓他巴結。

　　所以，劉馬志得到李響選為副縣長的消息之后，他就從辦公室里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病房內，生怕別人搶了個先。

　　李響本來想作弄一下劉馬志，但又想，人家今后是自己的下屬，作為縣級領導，官應該有官相，基本的架子還得拉起來，所以，他正兒八經地說起了官話。

　　“馬志院長，謝謝您啦，這么客氣。今后，還需要你們多支持工作喲。”

　　“哪里哪里，請領導多關照…”劉馬志正準備猛拍一陣馬屁，突然又有人敲門了。

　　來拜碼頭是預料之中的事。

　　只是沒想到，劉馬志進來才三分鐘，也就是劉馬志的奉承話才剛起了一個勢，第二個人就進來了，并且，進來的人李響做夢也想不到，這人竟會是范彤。

　　“祝賀、恭喜、慶祝。”他一連串說了許多個恭喜之類的話。

　　范彤過去的口才是一流的，只是現在沒了過去那種自信，所以，他說話的水平打了大大的折扣，甚至可以說，口才還不如劉馬志了。范彤過去是語文老師，特別是當上第一中學的校長之后，他的即興講話能力是超一流的，但是，水平是隨著心態而變化的，由于仕途不順，人的自信心受到了打擊，所以，他看起來顯得有些木訥。

　　不過，嘴巴雖木訥，腦子卻不木訥，他一聽到李響被選為副縣長的消息，心想，機會來了。因為，范彤認為，他們過去是有過交情的。

　　當然，李響一見此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還記得，那次在望仙橋水庫的事。

　　“樊鐵銘這家伙怎么不見？”李響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