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新的疑惑

　　劉睿一離開，李響就給汪溪漾打了一個電話，訂立了攻守同盟。

　　過了三天，劉翰清召開了一個常委會，他通報了江都市委對梅州打黑行動的指示，其中重要的一點是，對梅州這次行動給與了高度評價。

　　蘇敏列席會議，他對黑臉蔣貝磊的死做了尸檢通報，黑臉是被水溺死，屬于自殺。

　　這是最后結論。

　　雖然有人懷疑，但誰會說出自己的疑心呢？所有的人都假裝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吁了口氣，興奮地說，原來預測的果然沒錯，黑臉蔣貝磊在我們的高壓攻勢下，他只好選擇自殺一條路。

　　這就是這次常委會議的精髓部分。李響如今是沒有資格參加常委會的，他只能事后聽小曹說說。

　　接下來，慢慢就有了檢院、紀委那邊的消息了。被抓的三十多名干部，有的在鐵證面前不得不認罪，有的先是認了，后來又翻供了，但是有個明顯的問題，據蘇敏掌握的情報，有些可以判二十年徒刑的人，現在避重就輕，交代的問題僅僅夠判三五年而已。在這三十多個被抓的人中，真正夠得上判刑的只有二十來個，另外有幾個夠紀律處分，有三個不得不無罪釋放。

　　這三個無罪釋放的，至少應該有十年的徒刑，由于沒有了主犯作證，他們反而變成無罪了。

　　這都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最初有人在供詞的片言只語中開始涉及高層人物了，并且還不是梅州的高層，是江都的高層，正當辦案人員想獲得更大進展時，突然，不但沒有了進展，反而好像斷了線索，連原來那一點點進展都歸了零。蘇敏分析了一下原因，種種跡象表明，之所以突然沒了線索，與姜魁和黑臉先后的死亡有直接關系。蘇敏曾一度想撬開他們的嘴巴，可是，他所采取的措施，包括使用不愿被別人知道的手段，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是枉然，這些人就是不吐半個與高層有關的字。

　　無計可施。蘇敏跟劉翰清商量。劉翰清說，既然如此，那就適可而止吧，用刑恐怕不好，傳出去麻煩，打黑就變黑打了。

　　所以，李響對事件的進展預測是準確的，只能到這個程度，再大的戰果，除非劉翰清有更大的能量。

　　三個月后，梅州轟轟烈烈的掃黑行動全面結束。該判刑的判了刑，該紀律處分給了紀律處分，涉及的官員即使是無罪釋放的也沒有人官復原職，他們對組織沒有任何要求，也沒有埋怨，他們說，他們很感激組織給了他們的清白（都是聰明人，活過來了就很滿足了，誰還會去惹麻煩不成？）。在這次行動中，也有人立了功，受了獎，江都市政法委書記親臨會場，宣讀了市委的表彰決定，其中，蘇敏立了一等功，并提拔為梅州交警大隊的政委。

　　從刑偵大隊副隊提拔為交警大隊政委，越級提拔，風光的很。要知道，從一個股級干部直接晉升為正科級干部，十年難得一遇。因為，組織部門嚴格執行干部任免條例一般都是很刻板的。

　　蘇敏著實風光了一回，他被稱為打黑英雄，戴著大紅花上臺領獎，并且，他成了正科級干部，和公安局長是平級的。

　　可是，李響想，蘇敏和他自己是兩個極端，可結局是一樣。李響沒有任何功勞，連三等功都沒撈到，他還是副主任，冷冰冰的副主任。蘇敏，提拔了，立功了，可是，他的事業打了句號。交警大隊政委，一個搞笑的職位。至少，對蘇敏是莫名其妙的。蘇敏的特長是刑偵，在江都市都是少有的人才，可偏偏安排一個管交通的崗位給他，并且還偏偏是政委。這個崗位是不需挪動的，因為沒有人眼饞，做了的人可以一直做到退休。

　　所以，李響痛苦地對自己說，蘇敏犯了太歲，這是李響給蘇敏的結論。這太歲是誰呢？李響腦子里出現了一大串名單，可是，真正的幕后巨手，到底是哪一雙？

　　劉翰清心里有底嗎？

　　會議結束了，這件事也完結了。李響知道，又會有新的事情出現，世界是不停地運動的。

　　就在會議結束沒幾天，李響突然預感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發現，他在縣委成了邊緣人。專職副主任就他一個，其他副主任都兼了別人的秘書，他好像被遺忘的角落，就連祁凡也很少安排他事務。

　　劉翰清很少搭理李響，他每天很忙，偶然在走廊遇上，他也對李響視而不見。劉翰清有個習慣，他走路時都經常在思考問題，李響幾次準備向他打招呼，他都因為在思考問題而疏忽了李響的存在。

　　祁凡對李響很冷淡，好多時候，他忙不過來，他寧愿自己忙也不請李響幫忙。項伯也很奇怪，他不再笑地對李響笑了，更不會親熱地叫“小李子”，而是一副正經的臉，一副組織部長的臉。周欣倍本就嚴肅，但過去他對李響不嚴肅，不過，現在嚴肅了。趙希義呢，他在三樓，李響也有機會遇到他，可是最近，他也是對李響視而不見。

　　李響想，遇見鬼了，一個個突然不認識了一樣，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們用得著變臉嗎？

　　官場上的人有時（或者經常）需要變臉，但是，幾個重要常委一齊對一個副主任級的小人物變臉，既蹊蹺，又莫名其妙。李響憤怒地恨不得抓一個人問一問，這是為什么！可是，李響只能沉默，因為人家都是梅州核心人物，能見到他們就已經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對你青眼有加不成？

　　李響決定默默工作，默默等待。更重要的是，他要默默地弄清楚，為什么領導們突然對他這么冷淡。

　　要弄清這個問題，李響首先以為不難，可是整整過了一周，一絲一毫的進展都沒有，他氣餒了。

　　這一天，李響又只有在辦公室看報紙的份，五樓的領導都出去了，他守家。好容易有了一個電話，他問，誰呀？回答的人有氣無力，說，我蘇敏呢。李響問，蘇政委有何公干？請你出來聊聊唄。蘇敏說。

　　見到蘇敏，頓時傷感起來，真的是天下淪落人啊！

　　曾經，蘇敏的眼神充滿著機敏和銳利，審視人時那雙眼睛可以穿透人體，可以看透人的五臟六腑。可是，現在他的眼睛目光渙散，還有些茫然。李響突然意識到，人啊，一雙眼睛是人的象形的靈魂，上次見到蘇敏時，他還是英俊精神，一表人才，絕對稱得上是男人中的精品，他的風采可以讓不少女人傾倒。蘇敏今年三十四五歲的年齡，正是精力充沛，又穩健成熟的黃金時期，可是，僅僅半個多月時間，他昔日的光彩絲毫不見了，簡直就是個小老頭。

　　“蘇政委，現在應該比較清閑，怎么反倒顯得疲憊了？”李響明知故問。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現在每天無所事事，他也變得很憔悴。

　　“李響主任，你難道就精神抖擻了？”蘇敏的思維并沒有遲鈍，他笑了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他說，“我今天請你出來，就是為了問你一件事，看與我的推測是否有差異。我問你，現在，幾位常委，我估計，他們對你都比較冷淡吧，對不對？”

　　李響大驚。他娘的，正是的，這些常委們不僅是冷淡，簡直是避瘟神一般，把我李響當鼠疫一樣看待。咦，他這么問，難道這家伙知道其中的緣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