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跑項目

　　李響回到麻石鄉，又找了一些人談話。可恥的是，書記找他們談話，很多人竟然有些恐懼。

　　李響知道，他們不是對自己恐懼，而是害怕被曹二葆知道了。

　　李響惡作劇。

　　“如果曹二葆不服我領導，你能站出來維護我的權威嗎？”李響故意問這么一個低級、愚蠢、令人難堪的問題。回答的人，無一例外，都是顫顫巍巍地說：“能。”這種回答比不回答更令李響氣結。

　　一個曹二葆竟然這么大的威力？

　　鄉上有兩位稀有生物——女人。在鄉鎮上混的女人本就不多，在麻石鄉政府竟然還能看到兩位女干部，真是稀奇。這是很令人不解的事，女人應該是受男人保護的對象，尤其是漂亮女人。憐香惜玉是男人的本性，可組織部門怎么可以這樣摧殘鮮花呢？把兩個至少還可以與漂亮倆字掛上鉤的女人放在麻石鄉！

　　這兩個女性，一個是三十七八歲的工會主席向梅，民主黨派，高護專業畢業。八年前，三十歲的她被選拔下鄉鍛煉，一看誰都明白，這是在培養“無知少女”，未來縣級領導的接班人。所謂“無知少女”就是，無黨派或民主黨派、知識分子、年輕、女性，合稱為“無知少女”。所以，那一年，向梅是幸運的，她成了焦點人物。可是，誰知道，過了八年，她就一直呆在這里八年，沒換位置、沒換地方，組織上對于“無知少女”的說法，連個屁都沒得一個了。知情人知道，這也怪不得組織，此女護士出身，沒背景，不會巴結領導。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你不去主動，領導那里認得你？再就是，這向梅以為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是一碼事，她處理事情，還是按醫院那一套辦，凡事遵守按規矩，缺乏靈活性，所以，她被譽為典型的不講政治的典范。

　　李響沒問她那個愚蠢的問題，而是問，她有什么想法。沒想到，她沒開口，先大哭起來，說組織欺騙了她，她說她什么都不求，只求把關系轉回原來的單位。李響怔了片刻，對她說，你別急，我會妥善安排好你的事的。

　　另一個女干部是二十八九歲的副鄉長洪曳，她來這里兩年，躊躇滿志，她覺得前途一片光明。這人有七分姿色，潑辣、精明，志向不小。她肯定是組織部門煽呼下來這里的，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大道理，把她騙來這里。李響一聽她的背景就明白，她是一個權力斗爭的犧牲品。她的父親洪力，曾經是姜可維的競爭對手，后來徹底被擊垮，那次，一個當上了縣長，一個在人大副主任，天壤之別。再后來，一次車禍讓洪力再也沒機會東山再起，因為那次車禍，使洪力的身體和智力都回歸到了幼兒世代。洪曳似乎更重視曹二葆，他對眼前這位年輕的小弟弟并不那么認可，她也聽說，李響只當了一個多月的書記秘書，說明他并不被書記看好。

　　李響沒有和她多聊，只是問了些她分管工作的情況。工作態度不錯，能力也可以，只是沒政治眼光。這是李響對洪曳下的結論。

　　又找了一些干部談話，李響覺得這樣不是個事，他越談越覺得這是浪費時間，將士沒有歸附于他，談也白談。

　　曹二葆控制了麻石鄉的局面。有曹二葆在，就沒有李響的威信可言，先得搬掉曹二葆這個絆腳石。

　　李響突然覺得，原來政治斗爭不僅是合理的，其實更是必須的。

　　李響沒有在麻石鄉呆多久，他又停留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這一個晚上和一上午，他主要的時間是在裘家度過。第二天回家打了一轉，慰問了一下文青，下午，他就去了省里。

　　這一次，他準備找很多人，也準備見很多人。

　　李響一進城就給趙允和龔大偉打了電話，這兩個人又有一個月沒見李響了，一聽是李響請他們吃飯，屁顛屁顛就來了。吃完飯，趙允得了兩條鉆石紅鳥香煙，龔大偉也得了兩條。李響聲明，這次請你們吃飯，沒有什么事麻煩他們，所以，你們不要有壓力。

　　趙允說，你說沒事麻煩我們，我倒是失望得很。

　　他說的是實在話，他當然失望，沒事麻煩他，哪來油水？

　　龔大偉沒趙允那樣張揚，他的前途遠大得多，他的眼里，錢不是第一位的，他認真地問李響。“聽說你到鄉鎮去了？”李響說：“是呀，被流放了。”龔大偉安慰他，“沒關系，你年輕，早點去鄉鎮鍍金也許是塞翁失馬，”又問：“這次你來省城，有什么事呢？”

　　李響說了在麻石鄉建立煙葉種植基地的事。

　　龔大偉他們兩人隔行如隔山，接觸的人又都是省領導，所以，李響說的這事，對于他們來說，似乎沒什么概念。

　　不就是種煙葉嗎？心想，鄉干部就只能做鄉干部的事，種煙葉，沒品位，沒什么大驚小怪的。他們的看法與李響的本意有很大出別，他們把李響當做普通跑資金那種人了，農業廳、科技廳和發改委等部門都有項目資金，名目很多，只要跟領導熟，借著項目的名義搞點錢。一般來說，只要人勤快，臉皮子厚，多少能搞到一點。龔大偉這種事見多了，趙允也沒少見，每年各地進省城來搞錢的人多得是，經常有人來送報告。大的項目與資金，一般由市委書記、市長出面請客吃飯；中等的項目，縣委書記、縣長親自請吃請喝；小的項目和資金，鄉上、村上、小學、農科站、衛生院等等，經常都會往省里鉆，他們帶著土特產，或者小紅包，通過各種途徑來跑關系。他們認識官場上的人不多，所以，多半是找熟人、老鄉或者親戚，找到了他們，礙著家鄉人或親戚的面子，總會打發點，十萬、二十萬都是錢。所以，龔大偉以為李響也已經淪落為這種打秋風的人了，為鄉里弄幾個小錢，所以，他們對李響此行不感什么興趣。

　　可是，李響一呆就是好多天，他白天似乎很忙，到了晚上，他就會和趙允和龔大偉聯系。一有空李響就請他們喝酒、喝茶、洗腳、泡澡。趙允和龔大偉也沒問李響到底干了些啥。

　　就這樣，李響一個人在清江一呆就是半個多月。

　　“你呆這么久，弄到了一點錢沒？”趙允終于忍不住問。

　　“哪有這么快的？還早著呢。”李響回答。

　　“哎，你們在下面工作也造孽，為了幾十萬塊錢，辛苦了半個月都沒搞掂。如今呀，真他媽的太腐敗了，沒有錢，什么事都辦不了。他們得了你的煙，還不滿足？”趙允氣憤地說。

　　我嚓！李響想，趙允你竟然也這么痛恨腐敗呀。李響笑著說，“才不是幾十萬呢，我這次準備搞幾千萬回去。”

　　趙允和龔大偉瞪得眼燈籠大，驚訝地說，“幾千萬，你一個鄉干部，竟然準備搞幾千萬？你沒瘋吧？”

　　是呀，人家幾千萬的項目都是市委一把手出面，除了請客送禮，還得請出一大堆有面子的人來吆喝，甚至還要跑京城，請部級領導的客，前期費用就不得了，不這樣興師動眾，這個項目怎么可能落戶你那里呢？現在好，李響你一個鄉干部，一個人就想跑幾千萬的項目，那不是異想天開嗎？

　　不過，勇氣可嘉。因此，他們不得不對李響另眼相看，至少，這家伙敢。如今這世道，敢，就是本事，最后，他們的結論是，李響是個做大事的人，只是有些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