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事情可以這樣做
下了高速，進了梅州縣城。
梅州的空氣似乎被壓抑得凝固起來了。
李響回到梅州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他不能回家，劉瀚清還在梅州賓館等著他呢。
“你辛苦了，說說大致的情況吧。”劉瀚清一見李響進來，就急著問。劉翰清怎么會不急？四路人馬，三路全軍覆沒，就只剩李響這一路有點希望。他也打聽到，姜可維、趙希義派去的人也已經鎩羽而歸。
李響介紹了大致的過程。他把黃佑維、龔大偉接受禮金的事說了，他們答應了從中周旋，特別是李響說，孟谷龍親自接見了他，雖沒明確說什么，但是，關照那是肯定的。
李響當然不會把真實的過程全部講出來，但其中的艱辛、困難，他添油加醋，說得十二分的驚險、曲折，把劉瀚清驚得冷汗淋漓。特別是他說到省委、政府研究決定，這次是來打老虎的，把劉翰清驚出一身冷汗。對于這點，他堅信不疑，因為，別人的情報都是這么說的，也都很夸張，李響說的就更夸張了，說什么主要領導不僅要撤職，還要判刑。
“你覺得能逃過此劫嗎？”
其他話都是多余的，他關心的就是這幾個字上。
李響說，難說，不過，應該是有希望。這句話等于廢話，不過，劉瀚清并不責怪他。
當然不能責怪李響。多路人馬進省城，唯獨李響見到了正主兒，還搞掂了兩個重要人物，如果此劫能逃，李響就是梅州政壇的救星了。
見過李響后，劉瀚清的心情仍然是壓抑的，他原先希望處分不涉及到縣級班子的愿望泡湯了，現在看來，能夠保住縣級班子成員沒人判刑就算不錯了。
劉瀚清對李響說，我出去一下。說著就出了房門，沒帶李響，他肯定是去見江都市的領導了。在江都，劉瀚清是有背景的，他的背景不能不為他勞心，肯定也在熬不眠之夜。李響也知道，劉瀚清另外也有人在為他奔波，譬如市里的領導，他們同樣也要擔責任，所以他們不會坐視不管。
有幾分把握呢？
劉瀚清心里有幾分把握李響猜不透，但是，李響自己有幾分把握他是清楚的的，如果給他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搞掂孟谷龍副省長，他有信心，至少，那晚的幾個娘們說的話他是會聽的。
左薇對李響的印象非常不錯，他請她幫點忙，她不會拒絕，因為，到底不是官場上的人，想得不會那么復雜。至于那兩位女明星，李響不指望，今后能否見到她們還很難說，那個漂亮的年輕姑娘連名字都沒留下，所以，她們也就是一面之緣吧。
可是，別說三個月、半年了，給李響的時間僅僅只有一個晚上，也就是一盤棋的時間，和孟谷龍的交情再怎么“一見鐘情”，也不可能太深。所以，李響第一次感覺到臨時抱佛腳的痛苦。
文青第N次打電話了。
“你別吵好不好？姑奶奶，你老公連軸轉，還沒閉下眼睛呢。”李響對文青的關心已經感到煩躁了，他確實沒一點空余的時間。
才接完電話，劉翰清進來了，他的臉色和太平間躺著的人差不太多，慘白慘白的，沒一絲血色。不需問，市里準備棄車保帥，劉翰清要倒霉。
見劉翰清一天之間蒼老了許多，一腔精忠報國的豪情頓時在李響血液中激起，當然，他所想的精忠報國不是報效國家，而是報效劉翰清的知遇之恩，他豪氣沖天地說：“老板，孟谷龍那里，我負責搞掂。”
“行嗎？”
“沒問題。”
“好吧。”
劉翰清聽李響這么說，真想哭，他敷衍式的“好吧”非常勉強，他不相信李響有徹天之能，更不相信李響能夠“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他知道，豪言壯語往往只是一種情緒的發泄，對實際問題的解決不會有半點幫助，但是，他不會堵死每一條路，他不是粗魯的人，他是劉翰清。
劉翰清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他對李響說，那就拜托你啦。
這句話太客氣，客氣得連李響都覺得承受不了，他以為，這是絕望的人一種求生欲望的表現形式。他沒有看出這是劉翰清對他不相信的表情，他以為這是劉翰清對他的敬重。
這就是劉翰清。
有人敲門。
趙希義。他同樣一夜未眠。作為常務副縣長，擔責，他會在第一批被點名。分管副縣長第一個死，接著第二就是他趙希義，誰叫他是常務呢？
劉翰清還隔著幾道防火墻，他現在都感覺到了大難臨頭之時，趙希義當然更是絕望至極。
“書記，剛才我們的初步調查已經出來了，水泥質量問題很大，差了一個等級；鋼材也不合格，整整小了一個型號；趕工期也是導致這次跨橋的主要原因之一。”趙希義匯報。
這就是結論。或者說，這就是現在調查的結果。
“這是結論？”
“是，結論出來了。”
“他娘的，真還豆腐渣啊。”劉翰清急躁起來，這還了得？瀆職罪，玩忽職守罪，擔當得起嗎？肯定還有腐敗問題。
“檢院那邊有什么進展？”劉翰清問。
“涉及縣級領導有十人以上！”
“我草他奶奶！”劉翰清第一次口出粗話。
這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腐敗問題是多么的禍國殃民，他第一次真的非常地對腐敗深惡痛切了。垮了一座橋，已經沒法收拾了，現在還扯出一大摞腐敗分子，怎么收場？
失察！瀆職！玩忽職守！
哪一個罪狀都是致命的！
“把姜可維叫醒，到這里來商量個注意。”劉翰清對趙希義說。
哪需要叫醒？姜可維根本就沒睡。他一接到電話，三分鐘就過來了。現在真是奇觀，梅州三派勢力，今天真正準備精誠合作了。其實，他們都是脖子上套上了絞索的人，互相看著對方，也許心里稍稍平衡一些。不過，他們自己認為，現在都在一條船上，風浪很大，必須同舟共濟。
“書記，您叫我過來，有什么吩咐？”姜可維問。
“吩咐？現在的問題是越來越復雜了。剛才希義把檢院那邊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他娘的，竟然有十幾位縣級干部牽涉進去了。你看，怎么辦好？”劉翰清說。
他必須對姜可維說這問題，因為，代表本土勢力的姜可維，他的人很多卷進了這場腐敗案中。
“格殺勿論！”姜可維也已經打聽到了這個消息，他恨鐵不成鋼，這時候，自身都難保了，所以，他咬牙切齒地說，“這般家伙，嚴懲不貸，決不能姑息。”
姜可維說的是內心話。
雖然涉及的人都是姜可維一派的，但是，劉翰清和趙希義一點也興奮不起來。
他們三人在認真地研究對策。李響在隔壁的房間等候。他沒有洗澡，因為他并沒有閑著，接電話、打電話，忙的不亦樂乎。他得了解檢院、紀委那邊的情況，他還不斷打聽死者家屬那邊善后處理的進展，還要了解明天接待細節準備得這樣。這些事，書記等一會就會要問。
李響很惱火，死者的善后工作竟然還沒處理完！
李響質問，為什么還沒處理好？那邊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無奈，他們說，不是我們沒做工作呀，苦口婆心講了十幾個小時了，但他們提出的要求太高了，沒法滿足他們。
李響急躁起來，就快天亮了，幾個小時后，調查組就到了，家屬的安撫工作都沒有處理好，那怎么行？所以，李響在電話里吼道：“不就是幾個錢嗎？大不了，多給幾個不就行了嗎？”他今天跟游詠見識了一番，幾十萬，對于他們來說，幾乎就不是錢，所以，李響的口氣突然豪邁起來。
接電話的那頭傻了，違背原則賠款？今后形成慣例那還了得？所以那邊問，這樣不妥吧，什么事都得有個規矩呀？
“規矩你個頭！人都死了，多賠幾個錢有什么了不起？”他想到了那些從中腐敗的人，十幾個縣級領導，平日吃香的、喝辣的，僅僅一座橋，他們每個人就進賬幾十萬。現在人死了，你倒是要按規矩辦事。所以，李響憤怒地罵道，“給錢，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處理完畢！”
這命令很霸氣，接電話的人想，這應該是劉翰清的指示，所以，那邊的處理靈活多了，在原有的基礎上多賠了十萬，不到一小時，處理結束。
可是，要命的問題是，有些事漸漸牽涉到劉翰清了。有人供出來，他在視察大橋建設時，親自指示要加快建設速度，最先提出趕工期的人就是劉翰清。
“抽他幾個嘴巴！”李響對匯報的檢察官說，他要他打那個供出這事的人的嘴巴，“他這是別有用心，書記何時講過這樣的話？我做秘書的，每天跟書記在一起，從來就沒聽過。”
他跟書記還不到一天時間，自然聽不到，那邊的檢察官是知道的。但是，那個檢察官很聰明，他聽明白了李響的意思，所以他說，李主任，你放心，這人再也不會說這話了。
“那他們的會議記錄呢？”
肯定是有會議記錄的，領導指示，他們會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這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表示對領導的尊重。
電話那邊的檢察官說，噢，記錄本？有嗎？沒有，真的沒有。噢，原來是有的，后來就找不著了。
李響會心地笑了。
他今天見識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