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你不扛誰扛
得趕緊把善后工作方案拿出來。
會議一開始，氣氛就非常壓抑。不過，今天的會議與往常不同，廢話比較少，發言也比較踴躍所提建議都很實在。所以，不到半個小時，一個初步的方案出來了。
宣傳部負責媒體信息發布與接待；政法委牽頭負責現場控制與交通管制，并配合大橋建設指揮部做好死者家屬安撫工作；其他各對口部門負責相應工作；市委辦、政府辦負責協調，以及保持與上級的聯絡工作。等等，一系列的工作初步安排了下去。
這個會議結束后，一個更重要的會議馬上又召開了，所有常委，加上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地點，移到了常委會議室。
李響第一次做會議筆記。他兼任常委秘書。
這個會議很重要。
之所以重要，是要在江都市領導到來之前，要預選出一個“背時鬼”來。這種會很難開，如果班子非常團結，預選一個替死鬼出來并不難，可現在梅州分為三派，誰來頂黑鍋就不這么簡單了！所以，會議一開始，每個人的神情就都顯得非常凝重。
李響頂黑鍋頂習慣了，但那是小黑鍋，扛得住。今天不同，誰頂，誰的政治前途就嘎然而止。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棘手問題。
最適合當替罪羊的人有三個，姜可維縣長、趙希義常務副縣長、分管副縣長汪瑞慶。汪瑞慶分管城建，是趙希義的親信加心腹。所以，這一次，無論拿誰做替罪羊，都不會牽涉到劉翰清這一派。
可是，處罰誰，都會有一個連鎖反應，劉翰清都脫不了干系。
會議，僅僅開了一個頭，然后就都以“考慮考慮”為由，會議陷入了沉默，其實就是陷入了僵局。
誰也不愿意講第一句話。因為，第一句話必然就是導火索。
漸漸，會場透出一股蕭殺之氣。
劉翰清心中的那根弦在慢慢繃緊，他準備把這根弦的張力繃緊，一直繃緊到十分的程度。一年零三個月，別人始終認為他儒雅有余而剛性不足，這次，他準備雷霆一擊！
他的魄力不準備再保留了！
他要讓梅州縣政府最高領導者承擔責任——出現安全事故，政府擔責是慣例。一年多來，劉翰清主政梅州非常艱難，其中代表本土勢力的姜可維，對他的施政阻力在最大。其次，趙希義的實力派也不可小覷，他有人大、政協主要領導的支持，所以，一年多來，他劉翰清被人譏諷為懦弱無能，徒有虛名。這次，他以此是為契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姜可維端了，把趙希義端了。姜可維一完蛋，姜可維的本土派就土崩瓦解。趙希義作為姜可維職務上的第一助手，姜可維完了，他常務副縣長必然更加死無葬身之地，那么，趙希義的實力派也就樹倒猢猻散。這么一來，梅州就一統天下，劉翰清就可以完全控制梅州了。
萬事萬物都一分為二，壞事也可以變為好事的。
但是，劉翰清打內心講，他又不希望看到這個結局。
因為，如果梅州政壇出現崩潰性災難，劉翰清必然也會受到重創。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這是簡單的道理。劉翰清的目標不是梅州，他是想進江都市委。如果，縣長受到處罰，他書記不可能干干凈凈，那么，他進市委常委的夢想概率，就變得微乎其微了。這樣，他所面臨的結局，很可能，在三五年之后，他就會以市人大副主任，或市政協副主席的身份頤享天年了。要他在五十歲時就開始享受晚年生活，對于才華橫溢的劉翰清來說，那是一件多么悲慘的事！
劉翰清的決策很痛苦。沒有良策，沒上策那就只好選擇中策，乘此機會把姜可維趙希義干掉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會議繼續沉默著。
劉翰清不能唱獨角戲。他得等有人發言，得等有人爭論。最后他才好權威出場。
可是誰都不做第一個發言者，這是比拼耐力的時候。能坐在這里的人，除了李響，都是經過風浪的人，耐力不是一般的強，都知道，誰第一個發言，誰就成了眾矢之的。
姜可維絕對不會搶先發言。他知道，劉翰清會要他承擔責任，如果他發言，那他必然會要趙希義擔責，而趙希義不出三秒鐘就會拉他去墊背。所以，他不會劍指趙希義。他不劍指趙希義，也不能劍指任何人，因為，他不能做推到“多米諾骨牌”第一張牌的人。這道理很簡單。
姜可維死守，趙希義也必須死守。趙希義內心希望那個汪瑞慶扛著，但是，要他扛，不能由趙希義提出來，他提出來，汪瑞慶會反水，所以，他只能假扮是汪瑞慶的保護人，這人他才會做多米諾骨牌的最后一張，從而保住趙希義。
姜可維和趙希義不能退了，他們背后是懸崖。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問題有多大，不僅僅是跨橋的問題，他們還有更大的問題。
有問題的人不僅僅是姜可維和趙希義，一群看似位低權輕的人，他們更加忐忑不安，他們幾乎已經看到了監獄冷冰冰的鐵大門。
一輩子，也很難見到這樣的會場氣氛。
很憋氣、很沉悶，空氣似乎凝固了，凝固的空氣有種爆炸的能量，這種能量到了臨界點，爆發的那一刻好像就要到達。
煎熬是痛苦的。總會有人熬不住。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熬不住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唯一不需要熬，也唯一沒有發言權的李響。
他在劉翰清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
劉翰清的臉立即由慘白變成青色，最后又變成豬肝色。
他很少有憤怒的時候，即使在姜可維等人咄咄人的時候，他都會保持平靜、恬和的表情，但今天，李響的幾句話，他憤怒了。
李響在他耳邊嘀咕的話是：“書記，這事你不扛，誰扛？你趕緊扛啊！”
我嚓，我扛？我書記我扛啥？一貫的做法就是上級出事下級扛，你李響傻帽，要我扛，我扛你祖宗十八代。
劉翰清第一反應是憤怒。
可是，憤怒僅僅過了十秒鐘，他突然回過神來。心里說，李響，你姥姥的，你是真傻，還是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