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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行轅

無線電子書    帝國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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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唐子然之才果然遠出你我所料啊!”

  待晚宴結束之后,幾乎是剛與書房坐定,仆人方才端上一碗參湯,李鴻章便禁不住道出了一聲贊言。

  而之所以會發出如此感嘆,卻是因為先前唐浩然于席間的一句話。

  別說是李鴻章,便是自許才負五車于式枚,熟知洋務的馬建忠以及張佩綸、張士珩等人無不是被唐浩然言語“驚到”了,便是府間利益交錯,這會聽著中堂的感嘆,雖說心下頗不是味道,但卻也只能點頭想贊。

  如此這般,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那唐子然確實頗有大才,其經世之才更遠非他們所能及。

  一聲感嘆之后,李鴻章端起參茶,慢騰騰的喝著,他的眼睛半瞇著,似仍在回憶先前于宴上唐浩然的那番話。

  “朝鮮錢制漏弊叢生,欲于朝鮮行以新政,非行新錢法不可!以西洋機器制當十銅元,推行銀洋…”

  初時唐浩然于席間所言,于朝鮮推行新政時談及的“以錢法為先”時,雖明知朝鮮錢制漏弊,可李鴻章還不以為意,但隨著話題慢慢展于國朝,李鴻章卻有些做不住了,尤其是在其提及國朝的錢荒時,李鴻章更是一字不落的完全聽于心底。

  “國朝自發匪亂起,各省先后停鑄制錢,先有同治錢荒引小民之危,現今銅價翔貴,民間私毀制銀,幾難禁止,各省錢荒愈演愈烈,錢日少而價日昂,百貨騰涌,商民交困,幾不聊生…”

  唐浩然全無一絲夸張之詞,自同治年間開始的錢荒數十年間不解,原因之是滇銅不旺而洋銅日貴,另一個原因則是錢商私毀制錢以鑄小錢牟利,或與洋人勾結,私運制錢出洋,高價賣于洋人,由洋人毀錢取銅,以獲利差。從光緒初年起,這錢荒便愈演愈烈,可眾臣誰都沒有辦法。鑄錢千文虧三百文,如此以往便是朝廷也虧不起,更何況,朝廷和地方都沒那個銀子去虧,這鑄錢一停,市間錢荒自然愈演愈烈。可在席間,似有些醉意的唐浩然卻點了條路——銅元。

  “市面制錢重一錢,銅元重二錢七,“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

  簡單的一句話,看似沒什么新意,無非就是“鑄以大錢”,不過唐浩然的法子,倒與其它人不同,他提的法子是“仿洋式銅元”而非簡單的“鑄以大錢”。念叨著唐浩然在席間談著的法子,李鴻章眉頭時皺時緊,至于其于席間提到“銅元”、“銀元”以及金本位、銀行之類的話語,他倒是并沒有完全上心,他上心的卻是“仿洋式銅元”的“八文之利”,這才是他真正看重的。

  和其它地方大員一樣,李鴻章甚至他的幕府之中諸人對財政金融知識歷來貧乏。而倡辦洋務時所需要的投資借款,都是下邊人以他的名字鼓動操盤,李鴻章在等靠要朝廷撥款或利用地方稅收之外,從沒有提出過自己的金融主張。

  辦了近三十年洋務,一直苦于銀錢不足的李鴻章亦不知從何開源,此番聽了唐浩然那番的“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又豈能不動心,甚至于早在席間的時候,便已經盤算起了,推行于直隸所獲的錢利。

  “中堂大人,子然此法甚佳,若行以直隸,日鑄三十萬,日獲利可達兩千四百元之多,若日鑄百萬,年獲利豈止百萬兩!”

  說著制銅元的利潤,張士珩更是一陣心動,瞧著娘舅又急忙說道。

  “所以,這機器局里的鑄船機器斷不能售于唐子然!若是售予其,不定這利全讓他給謀走了!”

  張士珩所指是兩年前,朝廷為維持制錢之制,決定用機器鑄造制錢,因而令李鴻章全套購進英國伯明翰工廠制造機器,于天津機器局先行鑄造,可在鑄造期間,卻發現用機器鑄造虧損嚴重,成本遠高過土法制錢,由此這機器局內的設備一直閑置。

  甚至于席間唐浩然之所以會提及銅元一事,便是因其開口索要那設價值十二萬三千兩的設備,雖說在席間李鴻章對銅元之利大為心動,可卻依然以四萬兩低價許給了唐浩然。

  “士珩,你不懂!”

  搖搖頭,李鴻章放中手中的茶不,真到今日有了唐浩然于席間的一番話,他才算是明白“富國強兵”的道理,不能僅難只盯住軍事與實業,必須要睜大眼睛盯住財錢,辦了這么多年洋務,始終苦于銀錢不足,不正是因為沒盯住財錢嗎?

  與朝廷辦洋務不同,唐浩然一上來所盯著的便是錢,按他的說法是朝鮮新政先推行新“錢法”,以銅元代制錢,并推行銀元,建立銀行以為融資、發行紙幣官帖,再以制銅元之利,創辦實業、操練新軍。

  按他的說法是“欲掌控朝鮮,須先掌控其經濟”,而這銅元也好、銀元也罷,最終都是為“朝鮮銀行”掌握其經濟鋪墊,有了數百萬錢利,自然可謀以新政,并操練新軍。

  “國朝辦事,敢為人先者,并不見得能夠成事,國朝行以制錢數千年,焉是一時能廢?直隸近畿要地,若無成例于先,此事又豈能擅行?”

  有些事情,李鴻章想辦卻不能辦,便如那禁煙之策,有了湖北的先例,現在兩江、閩浙以及兩廣那邊都欲行“禁煙”,于此事朝中尚存爭執,更何況是涉及銀錢之制的國體要事。

  “大人所言極是,銅元之事涉及國朝錢制,不能不慎,且先讓其于朝鮮辦行,若朝鮮事成,大人自可以北洋之名義上奉朝廷,著此事于直隸推行!”

  倒是張佩綸更了解李鴻章的心思,在宮中其之所以將唐浩然薦往朝鮮,除去挖翁常熟的墻角外,未嘗沒有招攬的心思,畢竟朝鮮總歸還是由北洋署理。若是他日朝鮮之事皆由北洋代奏,唐浩然于朝鮮事成,北洋可居其功,事敗則可盡推之,畢竟他唐浩然在朝鮮享以“全權”。

  “幼樵此言甚是!”

  略點下頭,在“試辦新政”上略勝翁常熟一局,得新政之名利,卻不得其弊的李鴻章心情大好下,瞧著眾人說道。

  “這幾日,把唐子然的事情辦好了,別讓旁人說咱們欺負后輩,那幾所學堂人隨他差,他欲練兵可于直隸檢丁募勇,以衙門發個函于各地責他們務需配合,至于餉嘛,咱們幫不上忙,這械倒是能幫上些許,”

  說著他又特意對張士珩吩咐道。

  “士珩,就從軍械局里頭,把前幾年與法國人打仗前,剛撤下來的槍炮交予他吧!”

  像是有些不放心時似的,李鴻章又不無不認真的說叮囑道。

  “此事不能辦差了,明白嗎?”

  “此事小侄絕不會讓舅父失望!”

  李鴻章的話聽在張士珩的耳中,卻完全變成了敲打,只讓他心頭微微一顫,主持軍械局的這幾年,他可沒少撈銀子,而撈銀子的方式除去收取回購外,更重要的怕就是倒賣軍需了,而倒賣軍需差額,最重要的便是從配發中扣取。

  “明白就好!”

  微微點頭,看著誠惶誠恐的張士珩,李鴻章卻在心下嘆著一聲,這北洋幕氣之沉,遠甚當年啊!只是這唐浩然卻還不是北洋中人,若不然,倒也能…

  當李鴻章于心間感嘆的時候,那邊一輛馬車卻正往東局子走著,坐在敞篷的西式馬車上,涼涼的晚風吹來,倒是讓喝了不少酒的唐浩然頓時清醒許多,于席間被連灌數碗的李光澤,那帶著酒意的臉上,卻顯得有些嚴肅,他偶爾會把視線投向唐浩然,就這般反復瞧著,卻是一言未發。

  “崇山兄,這又是為何?”

  已經沒多少醉意的唐浩然,笑瞧著欲言又止的李光澤。

  “大人,這,那銅元,原本不是咱們去朝鮮的根本嗎?”

  李光澤想不通的便是這一點,推行銅元、鑄造銀元,謀以錢利,這是來天津之前定下的主意,雖說謀出唐浩然自身,可畢竟要靠銀元、銅元打下基業,至于天津機器局內伯明瀚的機器,原本就是要花錢買下來的。可現在到好,一場酒喝的,卻把那點一點即透的門道盡道于他人。

  “你的意思是這事,咱們要敝帚自珍?”

  靠在坐椅上,唐浩然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面上卻盡是一陣得意。

  “即便是咱們不告訴李中堂,只要咱們于朝鮮推行時,又豈能瞞得住,與其讓其心生不快,倒不如敞快些,再說,咱們想于朝鮮辦成事,就得先同北洋打好關系,畢竟,咱們現在去朝鮮,還得靠著北洋,靠著北洋給咱們撐腰!”

  提及北洋,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揚,在席間除去擇員募勇械彈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自己上任的方式——隨同造訪的北洋水師主力赴仁川上任,換句來說,自己是帶著艦隊上任的,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炮艦外交”。

  憑著北洋艦隊在一旁的助威,自己可以在短期內樹立威信,趁著日本人實力不濟時,先把朝鮮的事情收拾妥當,而在這個過程中,自己離不開北洋的支持。

  “但是…”

  只要一起到制造銅元在未來數年間帶來的上千萬兩的利潤,李光澤便是一陣肉痛,那銅元表面上為朝鮮準備的,可朝鮮那地方能吸納多少銅元?說到根上,銅元是要沿陸海路回流國內以掙取錢利。

  “那鑄錢之利可就可惜了!”

  可不就是可惜了,朝鮮那邊鑄錢回流內地,再怎么著,也沒有直隸這邊自己鑄錢兌的方便,而原本可是要靠這錢利辦大事的。

  “鑄錢之利!”

  唇角微微一揚,唐浩然只是默默不語的望著星空,李光澤他們只看到了鑄錢之利,卻沒有看到鑄利背后的陷阱,如歷史上晚清的銅元泛濫一般——地方官員誰人能坐視八文錢利,無不是競相爭開銅元局日夜制錢。

  這銅元,既是自己“投奔”李鴻章的“敲門磚”,可未嘗又不是“毒計”,這銅元不過就是包著糖衣的穿腸毒藥,一但李鴻章等地方官員為銅元鑄利所引,勢必將會一如歷史上那般,各省為追逐余利競鑄銅元,勢必將會導致銅元泛濫成災。

  而在這一過程中,銅元將會完全淪為病國病民的惡幣,受損者卻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終年辛苦所得,不過數月間便可為此惡政盡取,若論其慘烈來說,遠甚于兇荒兵災,可以說,在晚清滅亡上這銅元,也算是“出了一點力”——耗盡了滿清最后一點“威信”。

  若是擱幾個月前,唐浩然或許會如禁煙一般,存在諸多的心理壓力,但現在他甚至樂意看到銅元“坑民”的發生,并樂意于一旁推波助瀾,這種心態上的變化,甚至就連同他個人都沒有意識到。

  雖說多少還是會有些許愧疚之意,但心里卻總會響起另一個聲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鑄錢之利,不過只是微利罷了!”

  隨口道出這么一句話,唐浩然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說到底,鑄造銀元也好,銅元也罷,不過只是解一時之急,想要拓源,還是那四個字——殖產興業,不想辦法在這四個字做文章,其它的一切皆是空談!”

  在說話的時候,唐浩然倒是沒有瞞著車夫,這車夫是鏢局里出來的,王五的徒弟。

  “這殖產興業,既能用自己的銀子,也能用旁人的銀子,咱們得把眼光放遠些,崇山兄!”

  話聲稍頓,唐浩然手指著路邊的錢莊、商鋪笑道。

  “別的地方不說,天津是通商要埠,國商林立,若要是籌款得力的,單是于此地,便能籌措不下千余萬兩,若是再加上海、廣州以及南洋,這銀錢自然不是事兒!”

  雖說在心底依然為籌措銀錢犯難,但對于“殖產興業”唐浩然倒是不擔心,這個時代的中國民間缺的并不是銀子,而是可靠的投資渠道,而這恰恰就是唐浩然欲于朝鮮辦的事情!

  “子然,這些人就能平白把銀子交給你?”

  李光澤滿面疑色的問了聲,其有拓源的本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他還能平白讓別人把銀子掏出來?便是李鴻章也不敢拍這個胸脯吧!

  面對李光澤的疑惑,唐浩然只是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崇山兄,現在這事還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辦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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