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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節 加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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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不異遠,義不辭難…”劉徹看著群臣,用著悲天憫人的口吻,說道:“朕在夢中,看到風暴從西方海上來,廣陵之西,乃東海,東海之地,漢家藩屬,中國臣民也。今江都之民,可得有司疏散,東海之民奈何?”

  人類歷史上,尤其是中國歷史上,不管什么時代。

  扶危救難,存亡續斷,都是一個永恒正確的話題。

  春秋歷史中,秦繆公援晉旱,可算得上人類人道主義精神的一個閃光點。

  更是諸夏同出一源,守望相助的最佳注釋。

  百里奚那句‘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更是數百年來,無數次回想在世人耳畔的名言。

  當然,兩年后,秦國饑荒,晉國趁火打劫,則依然顯示,那時的國際關系,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依舊是主流。

  回到現在,漢室天子君臨天下,統御八荒,號稱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而東海國(東甌)是漢室官方冊封和承認的藩屬。

  在理論上,它這個政權及其子民,都屬于中國天子管轄下的臣民。

  秦繆公,一個地方的諸侯,都懂諸夏要守望相助,堂堂中國天子,豈能置自己的臣子于不顧?

  這就好比,后世的彎彎,不管它怎么跳,怎么惡心,怎么讓人無奈。

  但天朝中央,卻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同樣的道理,東海國,漢室朝廷不能不管它的死活。

  不知道有風暴也就罷了。

  既然知道了,豈能不幫東海國一把?

  否則,災后,三越怎么看長安,怎么看漢室,怎么看天子?

  三越的百姓,還如何相信和承認自己是中國臣民?

  只是…

  大臣面面相覷。

  這東海國,是漢室藩屬沒錯。

  但人家可不是江都國這樣的整個政權從上到下。都屬于長安直接管轄的政權。

  其國內的政治、軍事、經濟,都是自行其是。

  除了國主需要長安承認和冊封外,人家,壓根就不歸長安管。

  漢家天子的詔書。也影響不了東海國的官僚。

  更麻煩的問題是,現在,天子說他在夢中看到風暴從西方來。

  那么,這就意味著,整個東海國。幾乎三分之二的地區和人口、居民,都需要提前疏散。

  漢室政府為了救援東海,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

  且不談其他的問題,單單就是這個關鍵,就讓所有的朝臣,都犯了難。

  為了江都國,出血,大家都能理解。

  這是自己的地盤,自己的人民嘛。

  但東海國?

  一沒給朝廷上稅,二沒有給朝廷服役。

  就那每年上貢的那點土特產和貢品。就算歷年以來的所有,加起來,乘以一百,恐怕也不夠漢室要救援和疏散東海國人民所耗費的資源的一半。

  況且…

  “人家憑什么信呢?”有大臣心里嘀咕。

  東海不是江都,天子一聲令下,從民間到官府,所有的一切力量,都要跟著天子的意志跳舞。

  估計,漢室派出使者,到東海國去傳令。人家還會看笑話也說不定呢?

  可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想,只能做,不能說。

  這個事情也一樣。

  只要漢室還認為并且宣揚。自己是四海共主,至尊,受命于天,統御元元無窮世界的天子。

  那么,就不能拋棄自己的藩屬國,特別是東海這樣溫順聽話的藩屬。

  這是天下共主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

  誰也不敢站出來把天子的問題頂回去——那樣的話,就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就像那個在秦援晉旱的故事中的那個被當成了百里奚的背景板的公孫支一樣,恐怕再過一千年,人們提起公孫支,都會咬牙切齒,恨不得唾其臉面。

  但也不敢站出來接話。

  誰敢接話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早就過為了一句口號,一個理念,就熱血沸騰,喪失理智的地步。

  東海雖小,但人口也有個二三十萬。

  可沒有那個笨蛋,想讓漢室財政背上一個這么大的負擔。

  自北平侯張蒼后,漢室的九卿大臣,個個都練就了一身優秀的算賬水平。

  許多人都在心里腹誹著:陛下這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倒是輕巧,仁不異遠,義不辭難?

  怎知,其實,僅僅是疏散江都國的居民,漢室財政和整個國家的運行體制,都要背上一個沉重的負擔!

  許多人甚至覺得,今年,漢室的財政,將迎來自呂后之后,第一個赤字。

  一次對一個諸侯國中的數十萬居民的大遷徙和大安置,可不是鬧著玩的。

  幾十萬人要撤退和疏散到安全的地區。

  一路上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這朝廷要費多少勁?

  更別提之后的回遷,還有這些人今年的口糧,來歲的耕種種子和重建家園的費用了。

  許多人心里,都清楚。

  這次國庫,恐怕要跑耗子了。

  屬于軍方的幾位列侯更是一臉苦瓜色。

  國庫沒有余錢了,那,勢必就要拿軍隊開刀了。

  總不可能朝廷和天子,會把主意打到宮廷和官衙的開支上面吧?

  這樣一來,計劃中的換裝工作和騎兵的擴大計劃,又要遙遙無期了——歷史經驗告訴大家,通常一年赤字,需要數年甚至十幾年時間來撫平。

  除非…

  有人將眼睛看向了丞相和大農令。

  “加稅!”無數人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

  因為災難,加征特別稅,這倒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嘛。

  況且,這些年來,朝廷一直是三十稅一,地方上的財富也積攢不少了。

  是時候割一波羊毛了!

  只是…

  問題是加誰的稅?

  中國自古以來,稅賦是分開計算的。

  所謂苛捐雜稅,這四個字,在中國古代,真是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只是。二十一年前,北平侯張蒼擔任丞相。

  這位被世人稱為‘計相’的丞相,任上,主要的成就是兩個。

  第一個。制定和完善了官員考績和審核制度。

  第二個,推動和健全了所謂‘量出為入’的地方雜稅征收制度。

  前者,在官員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讓他們不得不起碼在表面做出很努力的模樣。

  后者,則在這些家伙的手上套了一個鐐銬。讓他們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亂收稅。

  其他什么廢除肉刑啊,制定歷書,完善刑律,與這兩個影響整個漢室的政策相比,只是些旁枝末節。

  張蒼去職后,朝野各方勢力,對于前者,都是大為贊賞(就算想詆毀,也找不到切入點,更不可能被皇帝認同。)

  但后者。卻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之廢除。

  根據張蒼制定的規則,地方的郡縣,在朝廷規定的正稅之余,只能收取去年本衙門支出的官衙修葺費用、道路維護費用以及各官俸祿的總額,不許超過這個數字,并且,明確規定,芻藁稅,地方可以截留部分作為運營費用。

  這樣做。就可以防止某些官僚,太過喪心病狂。

  這就直接導致了,整個漢室的官僚系統,頂多只能在歲末突擊花錢。好讓自己今年的支出能超過去年,以方便來年加稅。

  卻不敢用其他理由來光明正大的加稅。

  但,這個政策的提出人不是張蒼,而是劉邦,張蒼只是完善者。

  大家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誹一二,并且期盼著有朝一日。能終結這個制度。

  只是可惜,過去幾十年,漢室政權,從來都是只減稅,不增稅。

  今上更是豪言:永不加賦。

  這可真是急壞了許多官僚!

  朝廷不主動加稅的話,他們怎么破壞‘量出為入’?

  一旦這個制度崩壞,那么什么三倍五倍的雜稅?簡直是個笑話!

  膽子大的人,直接敢把雜稅的額度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了。

  漢家已經在超過三十年的歷史上,沒有任何主動加稅的情況。

  太宗皇帝甚至有過幾次免除當年所有田稅的舉動,自太宗皇帝前元四年后,漢室的田稅水平就恒定在了三十稅一,只有前朝秦代的一半。

  當今天子,更是曾經宣誓天下,永不加賦。

  天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這樣的話,人頭稅,和其他相關的賦,都不可能增加。

  而田稅,朝廷更不敢動。

  三十年了,天下百姓早就習慣了三十稅一的田稅額度,官僚們倒是想恢復十五稅一的制度,那樣的話,從上到下,所有相關的官僚及其家族都能吃個滿嘴流油了——田稅增加后,田租肯定會漲,田租漲了,佃農的生活更艱難,佃農破產,就只能賣兒賣女賣老婆賣自己,另外田稅增加,還會加快自耕農的破產速度,為廣大地主帶來更多的佃農。

  而最終,這些收益的大頭,將被官僚吃下去。

  沒有官方背景的地主,在這場盛宴中能保住自己不被吃掉,就阿彌陀佛了。

  只是,現在的漢室,不可能存在恢復田稅的政治基礎和政治氣氛。

  掌權的人,從皇帝到東宮,從丞相到列侯元老,都不會坐視太宗皇帝的政治成果被抹殺,被吞噬。

  因此,這個事情,也就只能是官僚集團及其附屬的地主豪強階級們的一廂情愿。

  這也是西漢初期與西漢中后期的最大區別。

  當此之時,官僚集團方興未艾,國家依然面臨著匈奴的龐大軍事壓力,在隨時可能要被發左袵的危機壓迫下,國家的精英階級知道,必須要有足夠的武力和國力來保護和守護自己的一切。

  而構成了漢家主體和主要作戰力量的良家子,則是這一切的基石。

  而且有著對匈奴的切膚之痛的廣大北方地主階級,也愿意做出妥協。

  而到了中后期,貴族列侯集團撲街了,匈奴也被打敗,大家當然可以排排坐,赤果果了。

  能做到朝臣的人,自然笨不到哪里去。

  哪怕是列侯,能出現在宣室殿,參與議政的列侯,也不是那些斗雞走狗,玩女人的紈绔。

  更何況,現在的漢室,整體處于一個上升階段。

  任何一個朝代,當它處于上升時期的時候,統治階級里腦殘是有,弱智也存在,但整體的素質卻有保障。

  因此,大家很快就否定了,天子可能要對農民加稅的判斷——就算天子有這個意思,東宮那邊也不可能通過。

  那么…

  大家都心驚膽戰的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陛下,項莊舞劍志在沛公。

  呂后死后的三十余年后,那個已經被諸侯大臣們徹底變成一張廢紙的《市律》可能要借尸還魂了。

  這幾乎是很多的人的直覺與共識。

  而且,這個事情,也早有預兆。

  天子去年就開始表露出對工商業下手的征兆了。

  鹽鐵官營政策的強力推動就是明證。

  在嘗到了甜頭后,今上未必不會對商稅下手,重新開征那些針對工商業的各項稅收。

  同時,還有《金布律》中規定的那些嚴苛的交易規則與交易稅,也有可能卷土重來!

  雖然,大多數朝臣,在工商業中沒有什么利益。

  但是,一旦市律借尸還魂,那么,金布律就極有可能重新出現。

  相比工商業的利益,金布律影響就大了。

  這是漢室第一部金融法律,也是中國第一部嚴禁鑄造私錢的法律,更是一部礦稅,同時,它還是一部規定了,奴婢和奴仆有權利贖買自身的法律。

  換句話說,市律打擊的是商人,而金布律則是個地圖炮,全方位覆蓋了所有的特權階級。

  其規定的奴婢與奴隸可以贖買自身的條例,簡直就是貴族、地主和商人階級的共同敵人。

  而且兩者是緊密相連,互相呼應的。

  市律恢復,金布律復活就不遠,而市律沉寂,金布律則永無重見天日之時。

  過去三十年,漢室的群臣們,是用著防火防盜放市律的精神,對市律嚴防死守,決不容許其復活。

  哪怕是用其他名義,換馬甲也不行!

  無數人的眼睛紛紛盯著端坐在天子位上的劉徹。

  他們寧愿國家財政去背江都國這個包袱,也不愿意看到任何市律復活的舉動,更不會接受任何可能的強制性工商稅征稅的政策。

  三十年前,諸侯大臣共誅呂氏的政治成果,不容抹殺,不容翻案!

  大臣們也相信,自己是必勝的。

  因為,哪怕是天子要一意孤行,東宮也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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