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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節 劇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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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張姓地主家的大廳上首,此刻,這個客廳內外,燈火通明。{

  數以百計的士兵將這個本來還算挺大的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甲胄鮮明,殺氣騰騰的士兵,讓所有的村民,自然也包括那位張姓地主知道,這哪是兩個姓薄的外戚子侄,分明就是姓劉的大爺來了!

  當今天子年少時的種種傳說與流言,此刻,完美重新在越馬亭的百姓面前。

  沒有人不戰戰兢兢。

  臨近人定時分,新豐縣縣令張端與縣尉什么的,一大堆的大大小小的官員,被一隊士兵押著來到了這個小小的院子里。

  “臣等叩見家上…”張端微微顫顫的跪下去,與一樣倒霉的同僚們,苦著一張臉,無奈的道。

  而隨著張端這一跪,越馬亭的百姓們,終于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原來,那兩個打著枳候子侄的年輕人,真個就是當今天子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甚至就是那位已經被宣傳神化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接班人’,當今的監國太子!

  與張端這些恐懼害怕以及顫抖的官僚們不同,農民們一看這情況,頓時就歡呼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天子,總是清明的,是心向百姓的。

  都是那些貪官污吏,蒙蔽了天子。

  現在太子駕臨,這些貪官污吏,怕是統統都要掉腦袋了!

  果不其然。眾目睽睽之下,端坐于上首的那位年輕的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來。拿著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只見,這位漢家的太子殿下,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官僚們面前,淡淡的問道:“新豐縣縣令何在?”

  張端聞言,即使再害怕,也不得不爬出來。叩首道:“臣端在!”

  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又叩首道:“敢問家上,有何教誨?”

  在張端看來。當務之急是要弄明白,太子究竟是為何發怒?

  才好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或許能蒙混過關也說不定呢?

  作為一個合格的官員,張端的機靈和腦筋自然是轉的很快的!

  劉徹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呵呵的笑了一聲。道:“你就是新豐令?很好嘛!孤看你很不順眼!”

  然后。寒光一閃,只見鮮血四濺。

  一顆大好人頭頓時掉在了地上,一個身穿著縣令冠袍的官員,就這么倒在了地上。

  頓時,整個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被嚇得忘了呼吸,忘了說話,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活著。

  一個秩比一千石的上縣縣令。就這么,沒有經過審判。沒有經過定罪,甚至沒有逮捕,就這么直接被殺了,腦袋在地上打滾,噴涌而出的鮮血,將地面染成了紅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滲人,也格外的讓人恐懼。

  劉徹卻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塊抹布,擦拭了一下,寶劍上沾染的鮮血。

  殺人?

  對于他來說,這還是第一次。

  說實話,他心里也有些惡心,更有些畏懼。

  畢竟,對于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室成員來說,殺人這種事情,確實有些太可怕了。

  然而,新豐縣出了這么大丑聞,想不殺人是不可能的。

  真要弄到朝廷上,而這個縣令居然還活著。

  那無疑要引發一場地震。

  到時候,為了自己的烏紗帽,也為了自己的前程,嘿嘿,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內史以及相關的官員,都會跟劉徹拼命。

  官字兩張口,無恥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為了給自己洗白,劉徹相信,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干出來!

  當年,李斯與趙高,不就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做出了篡改始皇帝遺詔,賜死公子扶蘇,將軍蒙恬的事情嗎?

  毫不夸張的說,秦國之所以二世而亡,趙高與李斯,絕對立下了汗馬功勞!

  是以,劉徹根本不敢去賭,朝臣們會甘心情愿的認罪。

  何況,一下子就讓內史廷尉御史大夫甚至丞相一古腦的倒臺,這不符合劉家的利益,更不符合劉徹自己的利益。

  于是,這個新豐縣縣令,無論他是否對此知情,他都必須死!

  而且必須現在立刻死!

  否則,讓他活著進了廷尉大牢,天知道,事情會怎么發展?

  至于劉徹一劍砍下他的腦袋,在某種程度上說,確實不合適。

  朝野肯定要對此議論紛紛。

  但除此之外,劉徹確信,他本人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損失,搞不好,皇帝老爹還會嘉獎!

  嘿嘿,當年,皇帝老爹可是在長安鬧市一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啊!

  誰見過他為此受到過半分斥責?

  當今之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就是最大的道理,這就是最大的正義!

  想清楚這些,劉徹動起手來真是毫無顧忌。

  微微收斂了一下心神,劉徹將手里的劍交給旁邊的侍從拿著,然后,冷冷的問道:“本鄉的廧夫何在?”

  一個看上去虎背熊腰的小吏,戰戰兢兢的出列拜道:“臣在…”

  “殺了…”劉徹淡淡的吩咐一聲,得到命令的太子侍衛,立即上前,一劍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殺個小小的廧夫,劉徹還不至于要親自動手。

  不然,日后史書上留下一筆孝x皇帝手刃廧夫安融,那還不得讓后人笑死?

  隨著這兩個人頭落地,這個事情的司法程序。實際上已經走完了。

  直接責任人和最大的負責人都死了。

  廷尉衙門和御史大夫衙門的官僚,再白癡,也懂得該怎么和稀泥了。

  劉徹背過身子。面朝院內,朗聲道:“此二賊,殘害地方,迫百姓不舉其子,禍國殃民,孤乃代天子殺之,爾等可有異議?”

  廢話?

  誰敢異議?

  無數的官僚看著那具倒在地上的尸體。心里面腹誹著。

  于是紛紛叩首:“家上圣明,臣等拜服!”

  雖然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這一點不妨礙官僚們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既然事情與自己無關,那趕緊與倒霉蛋劃清界限吧!

  “將這二賊的頭顱,懸掛到新豐縣城城頭,讓百姓們看看。此等害民之賊的下場!”劉徹吩咐著。

  這道命令。讓許多官僚,感覺自己有些牙疼。

  “還真是劉氏的作風啊…”有人感慨著。

  老劉家向來都是這么一個做派,最喜歡的就是殺了人以后把腦袋掛墻頭。

  當年,彭越如此,后來的諸呂亦是如此,便是不久前的吳王劉濞的腦袋也是這么一個待遇。

  只是,區區一個縣令,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王道。你來給諸位臣工講一下,這二賊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吧?”劉徹揮揮手道。

  王道立即點頭。出來把事情講了一遍。

  老實說,大部分官僚聽完,要說有什么觸動,那完全是騙人的。

  當今之世,溺嬰成風,在大多數的士紳看來,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他們中,就有人曾經親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這是風俗,也是傳統。

  連天子,也管不了!

  只是,這一次,那個姓安的做的確實囂張了些,在關中,居然都敢這么玩,簡直是作死!

  “可惜了張縣尊啊…”有人心里嘆息著,在這人看來,張端,能力有,手腕有,更難得的是,還是純正的自己人,他當縣令,新豐的地主士紳,受益良多,可惜,就這么死了…

  當然,這些想法,他們沒笨到說出來,反而一個個立刻就痛打落水狗。

  一個縣尉模樣的官員,第一個出列拜道:“家上英明,手刃害民之賊,使新豐黎庶,免遭此二賊荼毒,臣代新豐百姓叩首謝恩!”

  此人一動,其他人立刻跟進。

  當官的,別的事情可能不會,不熟練,但這拍馬逢迎,完全不需要學,一個比一個厲害!

  劉徹看著這些亂糟糟的家伙,心里面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

  官吏的素質和能力,實在是堪憂啊!

  這要是在大天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國家的二號首長親自下場殺人,地方的官僚,怎么得也得做個深刻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然后,根據首長的指使,弄出幾百甚至幾千篇各種花式文章,從三百六十五個角度闡釋,為什么那個家伙該死,首長震怒的有道理,天朝百姓有救了。

  然后還有無數個紅頭文件,n個各種xx講話精神座談會和學習講座。

  可惜,這些官僚此刻除了拍馬溜須,竟無一人想到這一關節。

  讓劉徹本來準備好的腹稿,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難受的要命!

  這還是關中呢!

  可以想見,關東的廣大地區,尤其是東南和西南地區的官吏素質,要差到什么地步了!

  劉徹估計,那些窮鄉僻壤的地方,估計,一個縣也找不出幾個識字的吧?

  局面如此,對官僚的素質期待過高,顯然是不現實的。

  沒有辦法,劉徹只能赤膊上陣,開始循循善誘起來,希望,這些笨蛋里能有一個或者兩個稍微有點政治敏感的人物,認真想一想,琢磨琢磨。

  “自孤高皇帝太祖建制以來,漢家向以生民活民養民為第一要務,生民之功,善莫大焉!是故,我漢家以休養生息為國策,輕徭薄賦,馳山河鹽池之禁,許百姓自由耕作漁獵,為的就是增加戶數,恢復生產,使天下安康!”

  “溺嬰棄嬰,不舉子女,陋習陋俗,孤意以為,當禁絕之,廣發天下,使百姓明知,生養子女,繁衍生息,本乃天命也,無故溺子,棄嬰,不舉,乃是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劉徹說完,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這些人中可有能知道他意思,并且愿意出來當那個排頭兵的沒有…

  民間溺嬰棄嬰,這樣的事情,不管是站在統治者的立場上,還是一個人的立場來說,都是必須要禁絕的!

  人口,對于國家來說,既是負擔,也是財富。

  五十多年來,漢室人口急速暴增。

  半個世紀,就幾乎增長了一倍多,目前已經接近甚至超過了秦末戰亂前中國人口的鼎盛時期。

  由此引發了土地兼并加劇等種種問題。

  但是,在另一個方面來說,人口越多,國家才會越強!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就是,每多一個人口,劉家每年就能多收一算的口賦,倘若是男丁,那么,等他二十三歲以后,還要承擔起服役的責任。

  因而,人口越多,能辦的事情也就越多了。

  所以,后世天朝太祖說——人多力量大。

  這確實是至理名言!

  可以想象一下,倘若現在的中國若有一億人口,以漢室的尚武之風加上民間的預備役建設水平和動員能力,什么匈奴什么西域,都可以準備跪安了。

  就匈奴那攏共不過兩三百萬的人口,西域諸國加起來幾百萬的人口,只有被碾碎的份!

  所以,這才是劉徹真正發怒的地方。

  溺嬰棄嬰,這等于是在殺死那些將來可能給他當兵納糧的百姓,要是不禁絕這個風潮,每年單單是正月與五月出生的被溺死的孩子加上其他各種各樣的問題被溺死的孩子,他國庫不知道要少收多少小錢錢了!

  而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是以,在劉徹看來,那個姓安的廧夫的所作所為,真正是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懸頭城前,都算是便宜他了!

  若有可能,劉徹還打算給他立個鐵鑄的跪像,永生永世,讓世人的唾沫來鞭笞他!

  可惜的是,劉徹口水都說干了,新豐的官僚還是毫無反應。

  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想過這些事情。

  關中承平日久,歌舞升平了五十多年,地方上的事務,像什么修渠道,新建水利,修葺道路,都是少府一手包辦。

  想要這幫除了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思維和眼界能開闊到放眼全天下,著眼未來,確實是難為他們了!

  反倒是跟在劉徹身邊的幾個舍人,腦筋轉的比較快,聰明些的,立即就明白了過來。

  太子這是要借著這個事情,插手丞相的事務啊。

  準確的說,是要把丞相當成個傀儡了!

  原因很簡單,漢室制度,丞相的職責,不就是上佐天子,下安黎庶,外撫四夷嗎?

  現在的丞相張歐,天子他是佐不了了,四夷嘛,也沒幾個人愿意鳥他,要再把這個民政的權力拿走,他不就成了個空架子,橡皮擦嗎?

  頓時,就有人心花怒放起來。

  太子權柄越大,對他們這些近侍隨從,好處自然很明顯。

  說不定,就借著這個機會,會有幾個幸運兒脫穎而出,成為類似張湯、汲黯那樣的政治新星。

  想明白這些,劉徹的隨從們那里還忍得住?

  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現一番。

  但,此時,無人知曉,一場劇變,已經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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