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逃役難民
瑟維尼王女殿下的私人領地位于蘭帕里王國東北行省，處于更偏近王國東部邊境的位置，距離邦塔城大約七百余公里。
相隔這么遠，再加上瑟維尼為了明確表現出自己的態度，基本不過問領地之外的事情，所以自然對邦塔城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然而大陸新歷3784年的新年第一天，瑟維尼的心情卻也和邦塔城的人們一樣，并不怎么好。
從年前大約半個月開始，陸陸續續有一些難民模樣的人從西邊和西北方向涌入了她的私人領地。
剛開始的時候，看到這些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顯然是貧苦到極點的難民，瑟維尼立即讓自己手下的管事們去給他們進行收容和妥善安排。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涌入領地的難民卻越來越多起來。
到了今天，粗略統計了一下，在這半個月內，進入領地的難名居然已經超過了兩百余人。
這讓瑟維尼心中十分驚訝。
這幾年隨著新飛商會的農田魔力機械在蘭帕里王國內的大面積推廣，王國內各地的糧食產量都有了大幅提高。
而又因為化肥的運用，王國內現在每年出產的糧食早已經能夠完全滿足王國內所有人的需求，甚至還有多余的糧食能夠賣到周邊的鄰國去。
按理來說，就算是發生了什么天災，王國內應該也有足夠的糧食，不至于出現難民才對。
更何況今年一整年內蘭帕里王國內都可以算是風調雨順，根本沒有任何天災發生。
可是眼前的難民卻是鐵一般的事實。于是瑟維尼心中十分疑惑。
在新年的第一天祭祀過死去的蘭帕里十三世后。瑟維尼想到父王生前對自己的叮囑。忍不住親自來到領地內收容難民的場所，找到了幾名難民詢問。
經過簡單的詢問后，瑟維尼卻得到了一個讓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回答。
這些難民居然并不是因為沒有糧食吃才逃難，而是為了逃避服役。
“服役？”瑟維尼微微皺眉。“王國除了強制服軍役之外，從來都沒有什么強制服役啊，你們在逃什么？”
“不不不，王女殿下，您誤會了。”回答她的是一名從西北行省逃來的中年男子。他用力搖了搖頭道：“我們并不是為了逃避王國的服役，而是本地領主大人和城主府規定的服役。”
瑟維尼一愣：“領主和城主府規定的服役？他們讓你們服役什么？”
“就是讓我們到工廠里干活，不干的話不給我們田種，也不給我們糧食吃。”中年男子嘆息道。“可是到工廠里干活的話，每天天一亮就要去，天黑了才能回來。每天都這樣，我堅持干了幾個月，完全受不了。”
“是啊，我們那里也是一樣。有時候還讓我們干一晚上呢，然后只讓回去睡幾個小時就得又來干活。我們村里有兩個人在上個月硬生生累死了。”旁邊一名瘦得眼圈深陷。看骨架應該年紀不大，但看外表卻像是三四十的男子附和道。
“是啊是啊。我們那邊也累死了好多人，我們都是怕自己也累死，這才找到了機會逃出來的。”這次附和的卻是一名中年女人。“我們全家這次是一起跑的，不然留下來的話，肯定還會被抓過去。再干下去的話，我們全家恐怕都得累死。”
看著周圍一個個面相極其憔悴的難民們紛紛附和，瑟維尼心中大為驚訝。
“抓你們去做什么工作？居然這么累？”
“就是在工廠里干些活啊，好像是在做什么魔法機械吧？”
“對，就是魔法機械。這個該死的魔法機械，我每天晚上做惡夢的時候都會夢到它！”
“嗯，我之前做的好像叫做什么魔力熱水壺？似乎是這樣吧。就那么一個簡單玩意，其實做起來并不難，但是一天到晚都要在那里干活，真的頂不住。”
“哦，我們那邊在做魔力空調。”
“我們是做魔力火爐…”
聽著難民們的議論，瑟維尼臉色有些古怪。
沒聽錯的話，這幫難民之前被那些貴族領主和當地的城主府強制抓去服勞役，居然是讓他們在魔法機械工廠里制作魔法機械？
可是在瑟維尼的印象中，魔法機械工廠的工作難道不應該是非常簡單，相比起種田什么的要輕松得多的嗎？
“王女殿下，那是您沒干過。我跟您說，那工作要說簡單的確也簡單。可是一天到晚都要重復同一個動作，做個幾千上萬次，那誰都受不了的。而且中間只有吃飯的時候能休息一會兒，其他時候根本不讓停。”一名難民向瑟維尼解釋道。
瑟維尼愕然反問：“不會吧？難道不是一天只工作八小時嗎？多工作的時間要給你們加班費的吧？”
“加班費？”這次換做那些難民們齊齊愕然。“加班費是什么東西？”
瑟維尼頓時無語，看來這幫難民完全沒有加班費的概念。
“那薪水呢？你們每天干這么久，應該會給你們不少薪水吧？每個月有沒有二十…哦不，這不太可能。有十金幣嗎？”
“十金幣？”一群難民全部瞪大眼睛看著瑟維尼，仿佛聽到了一件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看到他們的神情，瑟維尼立即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或許對于邦塔城來說，十金幣的月薪或許連普通標準都夠不上，但是對于蘭帕里王國其它地方來說，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高的薪水標準了。
“王女殿下，對于您來說，十金幣肯定不算什么。可是我們…這輩子都沒見過十金幣那么多錢呢。”一名難民忍不住道。
“是啊。我這輩子就見過一次金幣。還是我們村那個到邦塔城打工的人回來后拿給我看的。他說他在邦塔城的工作。一個月能拿十三金幣呢。”
“這么高？那你怎么不也到邦塔城去？”
“我本來是打算去的，可是當時家里爸媽年紀大了，我不敢離太遠。”
“那現在呢？我記得你在路上說你爸媽之前都被領主大人打死了，你總沒這個負擔了吧？”
說話的年輕人臉上掠過一絲黯然，微低下頭，輕嘆道：“現在我就算想去也不行了，我們村那個人說新飛商會離開邦塔城后，邦塔城已經被那十家商會完全控制了。跑過去也是被他們抓住再送回原來的地方。”
說到這里。年輕人忽然猛地抬起頭，向瑟維尼懇求道：“王女殿下，您可憐可憐我們吧，不要把我們送回去。要是回去的話，我遲早也會被領主大人打死的！”
瑟維尼愣了一下，還沒回答，其他難民似乎也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起向瑟維尼乞求起來。
“王女殿下，聽說您是最仁慈的，請您寬恕我們從領地上逃出來的罪名吧！我們只是想多活幾天啊。”
“是啊。王女殿下，我們并不是真的想逃跑。只是不想活生生累死罷了。”
“王女殿下，請您寬恕我們吧…”
目光在周圍充滿渴求的一張張臉上掠過，瑟維尼輕輕嘆息了一聲，站起身，向旁邊的管事們吩咐他們好好照顧這些難民，離開了這間臨時難民所。
身后的難民們依然在聲聲乞求，她卻也只能硬著心腸不去理會。
并不是她不愿意答應這些難民的要求，而是按照剛才這些難民們的回答，他們顯然都是王國內貴族私人領地上的子民，按照貴族議會的規定，就算她是王女殿下，也無權對其它貴族領地插手。
這些難民都是那些貴族的子民，那么如何處置，都是那些領主的事情。
她雖然可以暫時收容他們，卻沒有隨意處置他們的權力。
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是暫時把他們安置下來，并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能夠瞞一段時間是一段時間而已。
如果這些難民的領主找上門來，按照貴族議會的規定，以及貴族之間不成文的規則，瑟維尼不可能強行讓他們留下來。
走在領地上新修的一條并不算特別寬敞的公路上，瑟維尼想著剛才和那些難民們的對話，心中充滿了苦澀。
她本以為解決了王國的糧食問題，就算是讓王國的子民們生活改善了一大半。
卻沒想到，現在王國的子民們還要受到這種苦難。
雖然她剛才沒有問清楚，但是從難民們的反應來看，他們在那些魔法機械工廠里強制進行工作時，不要說加班費，搞不好連工資都沒有。
因為他們都把這個叫做服役，而服役，自然是義務工作。
想到這里，瑟維尼禁不住苦笑一聲。
之前看到許亦親自制訂的新飛商會工人工作標準時，她還表示過驚嘆，覺得許亦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為她覺得既然這些工人們受雇于新飛商會，那么就應該按照新飛商會的安排來工作，根本不需要額外制定這么多規則來讓他們遵守，并且還限定工作時間，顯得那么死板。
當時許亦對此評價，說瑟維尼這個想法是代表了貴族們對平民階層的壓榨，瑟維尼還不服氣。
現在看來，許亦說得其實一點兒也沒錯。
這些難民的遭遇，真是完美地體現了這一點。
想到這些難民們從事的工作居然也是和生產魔法機械有關，瑟維尼心中大為感慨。
這雖然也意味著魔法工業在蘭帕里王國內蓬勃發展了，但是這恐怕并不是許亦所希望看到的那種發展吧？
想到這里，瑟維尼心中忽然生起對許亦的一股怨念和強烈思念。
這個狠心拋棄了蘭帕里王國和邦塔城的家伙，新年的第一天在干些什么？對現在蘭帕里王國的情況，又知道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