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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臺灣的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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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4日這一天,王三和李四早早地起來了,按往常的規律,今天是商人來采購鹿肉的日子。

  他們兩個人現在是住在下淡水河(高屏溪)上游二十公里處的放索仔社里。房子是租住的竹寮,一年四個里爾或者四口鐵鍋都行,八條鹿腿四匹布也可。

  其實他們兩個人并不是為住人才租住的,他們完全可以在野外隨隨便便搭個棚子。關鍵是他們得找個人多的地方放獵物,要不然山豹、山狼都可能把獵物偷走。

  總不能找專人看管吧?所以把獵物放在村子里比較方便。

  而且,他們和放索仔人搞好關系也很重要。那個租住的費用是交給社里的公用錢,私下里他們還送社長及其他長老一些小物件,可不能心疼幾個小錢。

  放索仔人有不偷人東西的族規,他們認為偷拿了別人的東西會給族人帶來疾病。王三和李四倆人非常喜歡他們這樣的族規,并希望他們永遠保持下去。

  像這樣的村子下淡水河上游還有幾個。如果再往里走,接近山區的地方,那是搭加里揚人的天下。更深的山區他們沒敢進去,因為什么可怕的傳說都有。其中一條就是竟然有部落喜歡拿人頭當裝飾,來顯示自己的勇猛。

  幾年前,倆人第一次來到這個村子時,帶的是鹽和棉布,還有幾把小刀。可是很快弄明白放索仔人也認里爾、銀兩、銅錢。而且還能聽懂他們的話。用放索仔人社長的話說,他們很久以前,就和大陸上來的商人用鹿皮鹿肉交換東西了,直到荷蘭人來了之后,才要經他們的手。

  時間長了,王三一直搞不明白幾件事。

  一是放索仔人不住河邊只住半山坡。二是不吃海魚也從不放小船進海,只捉河里溪里的魚。三是吃雞蛋卻不吃雞肉。

  他偷偷地問見多識廣的李四。李四捋著小胡子說:“你看這些人膚色大類南洋昆侖奴,想必來自南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荷蘭人把整個臺灣分成不同的稅區,想做生意就不能像以往那樣隨便。他們把商人們聚集起來,采用競標的方式,讓商人出價競標做生意的區域和貨物品種。

  下淡水河的這一片區域就是被福建泉州的林家競標得到,專營鹿肉脯。至于利潤更大的鹿皮,那是荷蘭人專營的項目,相當于后世的兩電一草。任何人都是碰不得的。

  當熱蘭遮城城前的廣場上,荷蘭人吊死若干個走私、偷稅的商販后,沒有人再敢不聽從荷蘭人的安排。

  倆人先上了竹樓上的倉庫,看了看他們二個月內付出的辛苦。

  所有的獵物依然都在:三十七張鹿皮,十擔鹿肉脯,二擔的鹿下水干貨。他們翻看了一下,還好,沒有霉變的現象發生。遠離河岸,不僅蚊子少,還不算潮濕。

  他們下了樓,背上放索仔人編織成的竹簍,直接往村外走。放索仔人擅長編造竹器,用此與別人交換鹽等生活用品。

  他們的陷阱離村子有一個時辰的路程。沿途路邊有成片成片的竹林,間或也有芭蕉林,不時還能看見野甘蔗。

  野甘蔗,遠比荷蘭人帶來的甘蔗品種要矮和細,但要是挑對了哪根,比荷蘭人的要甜。

  李四對著正在挑選野甘蔗的王三說:“那根,那根,粗根粗須者,定為上品!”

  王三在李四的指揮下,順利地砍下兩根,趟著草跑回小路上。

  倆人邊走邊削去皮,大嚼,果然甜。

  “你決定回去佃租蔗田了?”

  “嗯,四哥,種水稻只能是混個飽肚,種甘蔗,能多剩些銀兩。”

  “也對,聽說荷蘭人還要降低租種甘蔗者的人頭稅。我頗有些動心。再說獵鹿不是長久之計,上個月又來了七八個獵人吧?”

  “是啊,獵鹿越來越難,以往我們獵得比現在多好幾倍。而且您也說過,這些放索仔人面色越來越不善。把家搬到臺灣吧,每年渡四次海,像過四次鬼門關。”

  哎,李四嘆了口氣,遠離故土,談何容易。

  他們離開小路,辨認著留下的記號,一路砍伐著野藤野草前行。這些東西太討厭了,兩三天就能長成片。

  到了設置陷阱和下套子的地方,倆人驚喜萬分,陷阱里拌住了兩只,還竟然套中了一只!王三歡喜地跳了起來,而李四卻皺起了眉頭,事情有些不尋常。

  這不是鹿道,不應該有這么好的收獲。

  李四蹲下來觀察著的地面。他發現走過的是一大批水鹿,其中很可能還有梅花鹿。他揪下掛在枝條上的一撮毛,認真地嗅著。沒錯,是梅花鹿,遠比水鹿的臊味輕。沒有猛獸地追趕,它們不會同水鹿一樣穿行于樹叢中的…難道有猛獸來了?從蹄印上看,他還發現這是一大群水鹿是從河的下游過來的。

  他憂慮地向著河的下游方向看去。下游來了什么東西?

  放索仔社在熱蘭遮城的東南方向,新港社則在熱蘭遮城的西北方向,離熱蘭遮城有四十多公里,其中只有十多公里是山路。

  新港社只有二千多人,但他們是最親近荷蘭人的土著。社里無論男女老少,都信奉基督教,都會幾句教義問答。年輕人還基本都會荷蘭話和寫荷蘭文。

  1月4日的早晨,從碼頭市場跑回去的人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昨天早上有海盜駕駛著怪船襲擊熱蘭遮城的市場了。

  “他們有多少人?”馬加達社長看著這個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回來的“快腿”,皺著眉頭問道。

  快腿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一看大家跑了,我就先跑回來了。”

  “你是個膽小鬼!”馬加達只是在心里罵到,“要不然你也不會學著荷蘭人和明人那樣做生意。”

  快腿看到社長的臉色不好,他訕訕地退出社長的竹寮。

  馬加達社長重重地嘆了口氣。

  又要交血稅了。14年前,搭加里揚人仰仗著自己的身材高大,人多勢眾,強行霸占了新港社人的土地,讓新港人敢怒不敢言。

  后來他們因為不服稅收惹到了強大的荷蘭人,引起荷蘭人的進攻。新港社人看到機會來了,便主動聯系上荷蘭人,出兵三百人和荷蘭士兵湊成九百人,一起攻打他們,仗著荷蘭人的火槍,很快打敗了搭加里揚人,把他們的村落燒毀夷成平地。反抗的搭加里揚人都被殺死了,剩下的都被集中到村口,荷蘭人故意讓他們看著整個村落燃成灰燼。然后把他們趕走,讓他們四處宣揚荷蘭人的強大。搭加里揚人沒有再回來,他們都躲進了東部的山區。

  在搭加里揚人男女老幼離開自己的村子時,從他們的眼睛里,新港社人讀出了“死仇”兩個字。

  從此新港社完全和荷蘭人結盟了。每次有戰爭,比如和虎尾壟人、麻豆社人,新港社都必須出兵參加,甚至還要參與攻打西班牙人的淡水和基隆。盡管這是完全和他們不搭邊的戰爭。荷蘭人叫這個為血稅。

  很快,社長馬加達在村子的公屋里召集長老開會,商量如果荷蘭人來讓他們出兵時,要出多少青壯,該要什么代價。

  每個長老的面前,都放著一個竹筒,里面裝著旱稻酒。長老喝得這種旱稻酒,非常珍貴。新港社和其它土著一樣,都不會種水稻,只種旱稻。不除草,不耕田,用尖棍在地上扎眼,投放稻種。等旱稻成熟后,用手捋下稻穗,以臼沖之即可。

  做酒時,把米蒸五分熟,讓社中未婚少女以嘴咀嚼之,做成酒曲,然后發酵成酒,謂之為女兒酒。沒有一定的地位是喝不上這酒的。

  “要50把鐵鏢槍頭。上次他們只給了30把。”一個長老說。

  社長點點頭。旁邊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用鵝毛筆記下。

  “麻布要二十匹,上次我們出動了二百名戰士,受傷了五人,只給了十五匹。”

  社長又點點頭。

  忽然一個青年大叫起來:

  “他們收我們鹿肉的稅太多了!我們為他們打仗,戰士們還要交人頭稅!”

  社長又是哀傷又是憤怒地注視著兒子達魯,說:“我只是叫你來聽的,你就只能用你的耳朵,而不是嘴!”

  達魯一直在旁邊觀看,當他見到這些老人們,只關心幾把鏢槍頭,幾匹布的時候,不由得不惱恨起來,難道他們不知道荷蘭人又把他們的稅增加了嗎?!

  “出去!叢林里的豹子而開了叢林不如山貓,年輕人沒有了頭腦不如山豬!”

  達魯就是豹子的意思。

  他恨恨地離開了公屋,離開了這群老糊涂。

  長老們仍然笑咪咪地用竹管吸著女兒酒,沒有人在意。

  社長嘆了一口氣,心里想:“不是荷蘭人離不開我們,而是我們離不開他們。我的兒子,這一點你都看不到。你什么時候才能成為玉山山頂的山豹王?”

  幾個長老同樣心知肚明,沒有人去關心這場父子之爭。

  “再多要二十擔稻米吧,我看荷蘭人的稻米多得像一座山。”又一個長老頭也沒抬地說。

  社長又點點頭,說:“這次我們出動三百人。”

  王三和李四快速地砍了一些竹子和藤條,編成旱車。旱車類似東北的爬犁,只不過是由人拖行,可在草地和泥地上滑行,非常方便,當然拖起來累人。他們裝了三頭鹿,拖著回村里處理。

  還沒到村口,他們聽到了放索仔人的歡叫聲。原來他們也有了很大的收獲,村子里十幾個的獵人捕殺了八頭鹿,其中還有兩頭梅花鹿。

  李四旁觀,那幾頭鹿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明顯是鏢槍造成的。放索仔人曾向李四和王三學過下套子,挖陷阱,但手法不行,不會變化。但這也比以前收獲增多了,可鹿卻不會越來越多。

  隨著大陸來獵鹿的人增多,鹿真的不好獵了。

  荷蘭人自然高興,他們發狩獵證,收錢;鹿肉及其附加物,收錢;鹿皮專營,賺大錢。

  可鹿少了,放索仔人的日子就會不好過,他們還比不上新港社人,至少人家還會種旱稻。而他們則完全離不開鹿。

  荷蘭人帶給了放索仔人一樣東西,放索仔人叫它荷蘭豆。

  荷蘭商務員警告過放索仔人,當年襲擊來自明大陸獵人的虎尾壟人受過懲罰,麻豆社人也是。他們不希望在下淡水河也發生類似的事情。他給放索仔人帶來一樣好東西,可以充當食物。

  于是,荷蘭人送給了他們十幾個圓圓的像小孩子拳頭一樣的東西,讓他們切成幾塊,在較平整的地方種下,四個月后會收獲更多。煮著吃,烤著吃都可以,不要光想著吃鹿肉。

  放索仔人順從地按著商務員的要求種下,果然四個月后,他們得到了難得的豐收。荷蘭豆烤著煮著吃果然飽腹,鹿肉果然賣出多了些,可以多換些鐵器。

  后來其它村子里的人也來求種子,很快就在這一區域自然推廣了。

  這自然得到了李四的注意。

  回到村子里后,李四和王三迅速地把鹿處理了。今天據說是荷蘭豆的成熟期,他們要好好看看。

  荷蘭豆,他們嘗過,不算美味,但吃起來還行。

  放索仔人的阿巫帶著嚇人的面具,還在圍繞著他們的獵物在跳唱著,語音怪異,但李四和王三能聽懂。

  那阿巫唱道:“咱們的先輩啊,遇到了洪水。遠遠地飄浮啊,來到了這里。賜予我們食物啊,還有獵不盡的鹿。我們來到了啊,就是我們的地兒,嘿嘿!祖先在看著啊,就是我們的地兒!“

  李四輕聲對王三說:“下一次來,再多給阿巫一匹布。”

  倆人沒有敢打攪放索仔人神圣而莊嚴的儀式,悄悄地走向荷蘭豆田。所謂田,只是略為平整,放索仔人連野草都拔不干凈。

  李四粗暴地拔出一株荷蘭豆,那根下有數個如小兒拳頭大小的豆。

  “果真與紅蕃薯不同,其小而眾。”

  王三翻了下白眼說:“一眼看去就不相同嘛。”

  李四笑道:“既然如此,帶回家鄉廣種如何?!”

  今天沒有一個打賞。與昨天比真是冰火兩重天,這樣下去不好,會感冒。

  希望得到您慷慨的打賞,以此來肯定我。裸奔的滋味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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