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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絲雀

無線電子書    花與劍與法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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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悶的輕響,在蘿拉的耳中卻猶如驚雷的轟鳴。

  伴隨著這種輕響聲而來的,是匕首傳來的阻礙感。蘿拉只感覺自己的匕首重重地磕了一下,手都顫了起來,好不容易才重新握緊。

  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幾乎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空白,連腦中的思維也幾乎停頓了下來。

  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出現這種可怕的意外,并不是因為事情敗露、自己的哥哥早有防備,而是因為…哥哥的外套里面有東西。

  因為喝酒喝多了,所以她的哥哥是穿著外套睡著的,蘿拉對此并不奇怪,為了追求一擊斃命,她直接向心臟捅了過去。

  然而…外套里面有東西。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塊懷表。

  這塊懷表把蘿拉的匕首重重的一擊給帶偏了,讓他的主人堪堪逃過了這必死的一擊——某種意義上,卻也讓它的主人承受更加多的痛苦。

  被帶偏了的這一擊,刺穿了外套和皮膚,深入到了莫里斯的胸膛當中,然后在肋骨的縫隙當中卡住了。

  十分容易想象,它將給被刺中的人帶來<多大的痛苦。

  這份痛苦,將莫里斯德博旺先生從酒后的沉眠當中給強行拉了出來。

  他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這一團黑影。

  在那帽檐所遮蓋的陰影處,他發現了一張原本姣好。然而卻因為激動和驚恐而顯得蒼白、又因為冷酷的兇行而滿布猙獰的面孔。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了。

  那是,他的妹妹啊!

  這一瞬。有如永恒。

  片刻之后,巨大的疼痛猶如烈火一般在莫里斯的胸膛當中燃燒。這份疼痛抹去了驚恐,也燒掉了他的理智,他張開了自己的嘴,想要大聲呼痛。

  蘿拉也在這一瞬間,全力地向哥哥撲了過去的。

  原本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在睡夢當中死去的…

  為什么…不肯好好去死!

  伴隨著心中的這一聲怒吼,她用枕頭再次遮住了哥哥的嘴,然后用自己的身體壓到了枕頭上。

  接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匕首從哥哥的胸前拔了出來。然后再次重重地朝哥哥的胸膛捅了進去。

  “呞”

  又是一聲匕首刺進人體的輕響。

  然后再次拔出來,又是一下。

  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什么準頭了。

  蘿拉強行以自己的身體壓住哥哥的上半身,讓已經重傷了的他無法動彈,接著,她以毫不動搖的決心,一次次地將匕首不停地在哥哥身上捅來捅去,連她自己也無法計算到底捅了多少下。

  在她身體下壓住的身軀,最初還有些微微的掙扎,甚至還發出了“嗚”“嗚”的哀鳴。但是這個已經下定決心一條路走到底的少女,以毫無憐憫的重擊,來回應這軟弱無力的反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過了短短半分鐘。蘿拉發現她身下壓著的人再也沒有動彈了。

  但是她仍舊再次捅了兩次。

  直到確信對方已經不可能再次僥幸存活之后,她才終于松弛了下來,趴在了床上。

  一切心愿。都已經在自己的手中化為了現實,自己的哥哥。再也無法成為自己前行路上的絆腳石了。

  然而,伴隨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喜悅感的。是一種用力過度之后的虛脫感。

  她啪在哥哥已經死去的身軀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猶如剛剛被從水中撈出來的金魚一樣。

  她是一路冒著雨跑過來的,此時的衣物早已經被雨水和汗水浸透。

  脫力后的疲憊感籠罩了她的身軀,她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不,這個時候,絕不是還能夠休息的時候!

  一個聲音在蘿拉的心頭大喊。

  蘿拉勉強自己打起了精神,然后慢慢地從床上滑了下來,重新站好。

  她沒有立即轉身逃離,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床頭的柜子邊。

  一來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好,需要再恢復一下精力;二來,更重要的是,她必須小心處理善后的事宜。

  她小心地點燃了燭臺,然后重新走回到了床邊。

  這一下,她可以看清楚哥哥現在的全貌了。

  他的臉現在白得可怕,胸膛早已經血肉模糊,綻放出來可怕的血花。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向何方,但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神采。他張開了嘴,似乎想要呼喚什么,而表情則因為痛苦和驚異而變得扭曲至極,看不出半點原來的瀟灑倜儻。

  而在他的眼角,蘿拉分明地看見了兩滴眼淚,正慢慢地沿著臉頰滾落。

  就算是死的時候,死相也是這么難看呢…

  不知道為什么,蘿拉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也突然泛出了淚水。

  這些淚水,一邊來自于親手謀殺了至親的悲傷,一邊來自于自己終于夙愿得償的喜悅,最后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了。

  但是,她并沒有停下來,然而俯下身來,仔細地看著哥哥的身邊。

  她必須確認,在剛才的混亂當中,自己沒有給別人留下什么致命的物證——哪怕只是一根細細的頭發絲,都將使得她前功盡棄。

  如果是21世紀或者哪怕幾十年后,她的這種布置都將是毫無意義的掙扎,因為單憑各處密布的指紋就能讓她的犯罪無所遁形,但是在如今這個年代,她卻可以享受到某種奇特的便利。

  小心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遺留什么罪證之后,她猶豫了一下。然后從哥哥的身上拿走了那只金質懷表,以及他的錢包。

  接著。她有意在房間擺出了凌亂的樣子,拿走了一些財物。

  然后。已經從剛才的激情當中重新平靜下來、已經恢復了精力的蘿拉,才慢慢地從房間中離開,重新關上了門。

  接著,她小心地沿著來路,走到了自己進入的客房。

  她明白,從她殺掉了自己的哥哥的那一刻起,她的這一生,就已經走到了一條最為危險可怕的道路上了,但是她依然無懼。因為對她來說。如同大多數女子那樣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與死亡也沒有任何區別。

  外面還在下雨,嘩啦啦的雨聲響個不停。蘿拉不得不重新給自己在客房拿了一把傘。

  然后,她重新走到陽臺,然后深吸了口氣,跳到了那棵樹枝上面。

  接著,她將繩子解開了,帶著繩子從樹干上滑了下來。雖然肯定人們很快就會知道歹徒從何而來,但是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原來這是一場早有準備的兇殺案。

  冒著雨,她走到一段墻壁邊,將自己從房間里拿到的幾張紙鈔故意扔到了地上,然后沿著反方向走回到了自己來的那段柵欄。順著缺口重新溜了出去。

雨一直下,打得她全身重新又濕透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重新打開了  再滂沱的大雨,也沒有辦法能夠洗干凈人間的罪孽。

  在回程的路上。蘿拉只感覺自己一陣頭暈目眩,只是靠著意志力的強撐。才讓自己沒有昏過去。她勉強地依靠記憶力,撐著傘沿著來路一路前行。

  等到她再度從后門溜回畫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三四點了。

  雖然現在她已經回到了安全地帶,但是她仍舊輕手輕腳地行動著。

  沿著記憶中的樓梯,她重新走到了老師的那間小畫室,然后輕輕地敲了敲門。

  “是誰?”

  門內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應答聲。

  “是我…”蘿拉虛弱地回答。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當熟悉的亮光刺入她的雙眼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苦心籌劃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的計劃,終于徹徹底底地完成了。

  該不該感謝上帝呢?還是應該去感謝魔鬼?

  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幾乎站立不住,差點就要跪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被人扶住了。

  “欸?您沒事吧?”

  一聲略有些焦急的詢問,猶如是從另外一個星球傳來的一樣。

  “我…我沒事。”蘿拉勉強地定了定神,然后轉頭看向了芙蘭,然后,她突然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讓芙蘭微微有些發毛,但是她還是定下了神來,“路上沒有碰到什么人吧?”

  “現在路上哪兒還有什么人啊…”蘿拉冷笑著回答,不過雖然強硬,但是深處仍舊顯得有些虛弱,顯示出此時她的身體狀況并不是特別好,“況且,我穿成了這樣,又有誰能夠看得清楚我?我一直都十分小心的,小姐。倒是您…您這邊怎么樣?沒出…沒出什么意外吧?”

  “還好,一直都是這樣,沒人來。”芙蘭將蘿拉慢慢地扶了起來,“不過,剛才有傭人來門外敲門,催我去睡覺呢,嚇得我趕緊說我們兩個還在畫畫,讓她不要打攪我們,自己先去睡覺了…”

  “是嗎,這樣就好…”蘿拉低聲回答,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這樣就太好了…”

  芙蘭看著蘿拉,覺得她有些奇怪。

  接著,她聞到了一股血氣——雖然在路上經過了大雨的洗滌,但是因為沾上的血實在太多,所以蘿拉不可避免地身上帶著血氣,使人聞著十分不舒服。

  “看樣子您已經成功了?”雖然知道對方能回來到底意味著什么,但是為了預防萬一,她還是再問了一次。

  “是的,我成功了…”蘿拉點了點頭,然后突然冷笑了起來,“我成功了…我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哈哈哈哈…”

  雖然說得如此開心,但是芙蘭看得出來。除了喜悅之外,蘿拉的心里還是有些復雜的情緒——畢竟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哥哥啊。

  不過。她自然也沒有安慰對方的打算。

  “您先休息一下吧,看看。都已經被淋透了,趕緊換回衣服。”她平靜地看著蘿拉,并不因為對方剛剛殺了人而顯得有多少恐懼,“小心明天感冒了啊。”

  這個女人,對一個剛剛殺了哥哥的人,她居然想到的是…小心明天感冒!

  蘿拉心里突然有些疑惑,吃不準對方到底是過于迷糊呢,還是真的感情內斂。

  “怎么了,蘿拉?”看著蘿拉一動不動。芙蘭又追問了一句。

  算了,現在考慮這種事也沒有意義。

  蘿拉感覺自己滿身疲憊,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她脫下了自己的這身衣物,重新換回了自己之前的裙子。

  這些衣物,將會被燒掉,但絕不是現在。

  而芙蘭則走回到了書桌前,重新坐了下去。

  “您先睡一下吧,我把這幅畫畫完再睡,就差一點兒就要完全畫好了呢。”

  因為這里是老畫家當年經常通宵作畫的地方。所以盡管沒有大床,卻有一個折疊床,芙蘭顯然是打算讓蘿拉睡在那里,而自己則在椅子上應付一下。

  “您已經就要把兩幅畫都畫完了?”蘿拉心里突然產生了一點兒興趣。然后走到了書桌前面,然后向桌上的畫看了過去。

  芙蘭的左手邊已經放好了一張畫,好像畫得是剛才大家聚會時的情景。在燈火輝煌的宮殿當中。花團錦簇,大家笑容滿面地聚在一起互相閑聊。顏色鮮艷明快。人物畫得也十分精細,看得出來。筆法十分老到。

  然而,以多年的專業眼光來看,蘿拉卻覺得里面的人物都只是有形無神而已,看上去猶如木偶一樣,十分不自然。

  可以拿去糊弄外行人了,但是也不過是如此而已,她心里下定了評斷,然后她的心里不禁產生了一絲冷笑。

  看來這個人確實已經退步了。

  然后,她的目光又轉移到了芙蘭現在正在補完的那幅畫上面。

  然后,她的眼睛就再也離不開了。

  在一片小樹林當中,幾個少女或坐或臥地站在一起,同樣笑容滿面。但是她們的眼睛卻各自看著別處,顯然言不由衷,只是應付場面而已。在樹林葉片的縫隙當中,總能感覺到有些奇怪的異常感。

  而在畫的頂端,是看不到一絲星光的夜空,猶如能夠吞噬宛如的黑色夢魘一般,高懸在所有人的頭上,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

  穿著精致、態度優雅的少女,與一片濃墨的天空,構成了強烈的對比,讓任何人都能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看來我真的小看她了,蘿拉心想。

  “好畫。”她這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發自內心地贊嘆了一句,“到時候送給我吧。”

  然后,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她,走到了已經打開了的折疊床邊,不顧任何儀態地倒了上去,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蘿拉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大早晨了。

  “您醒了?”旁邊的人突然問了一句,“還好吧?”

  在一片亮光當中,她的視線漸漸地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哦,這是特雷維爾小姐啊。

  她慢慢想起了自己應該想起來的一切。

  “還好…”蘿拉應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啞。

  然后她想坐起來,卻突然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有千鈞之重,好像動一下都頭疼萬分。

  “啊…”她不禁痛呼了一聲。

  “哎,看來真是感冒了,我就說嘛,頭居然已經燙成了這樣。”芙蘭點了點頭。

  不過,她的語氣里面并沒有多少熱情,“這也難怪在,在雨中跑了那么久,感冒也是很正常的吧。沒關系吧?”

  蘿拉當然明白她這句沒關系吧是什么意思。

  “沒有關系,到時候我就說是因為哥哥的事情,太過于悲痛,所以才病倒的好了。”

  “您還真是厲害啊!”芙蘭忍不住贊嘆了一聲。“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做,看看我能不能夠讓自己真的擺脫嫌疑再說。”蘿拉勉強地回答,“如果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那么您也會得到的。”

  “能夠得到您的幫助,那真是太好了。”芙蘭點了點頭,看上去十分慶幸。

  然后,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了。“不過…我想,我們還是最好有個期限吧?免得到時候我白白幫忙卻一無所獲啊?”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您答應幫我卻一直沒有辦成的話,那么和不幫有什么區別?”芙蘭平靜地看著躺在折疊床上蘿拉,“如果您拖著不辦,只是敷衍我的話,那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蘿拉想要爭辯,但是卻一時卻打不起精神來。

  “現在我的頭有些疼,這些事情我們以后再談吧。”最后,她勉力說,“我們應該先把現在該做的事情做完,不是嗎?”

  “現在的事情我們當然應該做,但是那件事也同樣不能拖,一定要盡快辦成。”和平日里的樣子不同,芙蘭一點也沒有退縮,反而一直都盯著蘿拉,“您看我們把時間定在半年怎么樣?半年內您就得讓我如愿以償。”

  “這種事怎么能夠規定期限呢?”蘿拉皺了皺眉頭,有心爭辯但是也只能嘶聲回答,“只有碰到機會的時候,我們才能夠一鼓作氣地將他逼到墻角。”

  “您的意思就是在敷衍我了?”芙蘭微微冷笑了起來。

  “這跟敷衍沒關系。”蘿拉同樣冷淡地回答,“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想做就立刻能夠做成的,您先靜靜等會兒好嗎?”

  “等到我的哥哥結婚,然后一把將我拋開嗎?”芙蘭反問,“然后您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大小姐,等著繼承那幾億財富?”

  隨著她的這句反問,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而且險惡起來。

  蘿拉勉強抬起頭來,盯著芙蘭。

  這位暫時結起的盟友,居然還敢這樣對自己說話,真是讓她心里很不爽。

  “聽我的,小姐。”她不自覺地帶上了命令的語氣。

  “如果我不聽呢?”芙蘭仍舊在冷笑著,“別忘了,您在我的幫助下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認為情況應該反過,您應該聽我的才對。”

  “您是在威脅我嗎?”蘿拉有些生氣了。“別忘了,您自己也是同謀者!如果您告密了的話,到時候我的父親會饒過您嗎?再說了,特雷維爾家族的名譽,也因為您而大大受損,甚至您的哥哥,前途也會大受打擊…”

  她冷笑著說出了這段威脅。

  在她說完之后,芙蘭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正當蘿拉心里覺得已經嚇唬住了這位小姐的時候,芙蘭突然再度冷笑了起來。

  “莫非您真的覺得,我只能聽您的?不,您錯得離譜…太天真了,小姐。”她的笑容如此美麗,但是湛藍的眼睛里卻毫無笑意,“如果敗露了,我的哥哥不就只能帶著我跑去美洲了嗎?家族的名譽?哈哈哈哈,那跟我有什么關系!您應該感激我大發慈悲,給了您半年時間才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蘿拉驚恐的視線當中,芙蘭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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