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唯心不變
“聯姻？結親？”
天島宮主廳陰影中，有人抬起頭。
即便他心底已是怒意滔天，殺氣騰騰，可以他如今滄海浩宇般的道心境，再洶涌澎湃的波瀾暴風都無法動蕩絲毫，不顯于表。
他站在天島宮陰影中，目光如刀，已將羽霞道君身旁披裹大氅斗篷的修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便，可除了他身旁的年輕劍客外，整個天島宮再無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以及此刻的情緒，他的“靜”已經不止貫穿亙古，整個時間和空間，都隨著他體內散發出的“靜”的氣息向下沉淪。
“這伯老三，真是皮癢癢了。”
周不臣怪笑一聲，此時他站在羅川身旁，救仿佛靠著一根釋放著徹骨寒意鋒芒的冷劍，殺氣直逼入里，根根如刺，扎得周不臣異常難。
幸災樂禍的同時，周不臣亦有些期待，闊別許久，這么快又能見到羅川盛怒之下全力出手，當真出乎他的意料。伯老三這話說出，羅川怕等不及要現身了。
“這小子，找削。”羅川說話時，人已來到陰影邊緣。
“對，削他！”周不臣點頭贊同。
距離走出遮掩二人的空間陰霾只剩半個腳尖時，羅川心湖一陣波蕩，熟悉的感覺帶著熟悉的氣息從心湖彼岸傳來。
這時，白依卿的聲音響起。
“別出來，你都忍了這么久，繼續忍吧！”
羅川怔了怔，嘴角泛起略顯尷尬的笑容：“你…發現我了？”
“哼，誰知道你躲哪。不過我知道，你一定來了。羅川。這是我和她的對決，你不要幫忙，就算你之前已經插手，接下來也不要再插手，你靜靜看著就好。”白依卿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前所未見的堅決。
“可是…”羅川眉頭微微皺起。
他對于白依卿知道他的到來并不意外，就像白依卿對于他的插手也早有預見。先前羅川曾打算“放手”讓白依卿完成她自己這一局，此時見到伯老三，羅川卻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不僅因為伯老三對白依卿的覬覦，更重要的是，羅川從伯老三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威脅——這在年輕一代中已經許久不曾有過。
“川郎，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你應該知道，我這一局真正的后手是什么。”白依卿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俏皮和玩味。
“哦？看來還真被我猜中了…”羅川嘴角微揚，如果白依卿的后手真是他所料的那個。光憑這一點，足以讓他和全天下修士對白依卿刮目相看。
“那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吧，這一局，真的不用你插手。”
羅川微微點頭：“似乎確實…”
“那你答應不插手咯？”
“不行，這伯老三太找削了，我得去削他。”羅川猛然翻臉道。
“你怎么這樣！川郎，你是不知道羽霞她對我做過什么，我忘了好久。直到融合了不滅星石，我終于記起來了…她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但唯獨那件事，我絕不會原諒她。川郎，為了今天，我已經準備了好久，這是我和她的對決。”
白依卿說完最后兩個字，氣息消失在羅川的心湖秘境中。
心湖退潮。向兩旁和后方退散，越退越遠，直到最后終于回到心湖彼岸。
注視著心湖彼岸那道模糊而堅定的倩影，羅川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他的目光從空間陰霾中射出。冷冽如冰刀寒劍，一寸寸地掃過芳華猶在的羽霞道君。
這個當初從天南域將白依卿從他身旁奪走的老女人，究竟對白依卿做了什么不堪忍受之事，居然讓性格溫柔淡漠的白依卿如此痛恨，更是不惜布局使心計玩陰謀，這些都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一瞬間，羅川腦中閃過成百上千個念頭和猜測，每一個不好甚至可怕的猜測冒出，都會在羅川心湖底部卷起一陣巨濤漩渦，成百上千道激流漩渦聚集在一起，匯聚成一股勢可吞天的巨潮，竟讓羅川的道心境微震晃起來。
看向重新退回陰影的羅川，周不臣詫異地挑了挑眉毛，莫名一笑。
可下一刻周不臣仙玉之膚一陣顫晃，劇烈抖動起來，他轉頭看向羅川，驚訝地張開嘴巴，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羅川，站在他身旁就好像站在一座隨時準備噴發的萬年火山口上，一股股兇猛殘暴的氣機沉淀、醞釀、沖擊向周不臣，轉眼已是汗流浹背。
“你說什么？”
擂臺上方，白依卿仿佛沒有聽清，問道。
“不要假裝沒聽到。徒兒，你應該很明白我們來此的目的。”羽霞道君插口道：“天星圣門正遭大劫，原本，我是不想將這個消息公開的，你若同意聯姻，讓出天星圣門的領導權，這個秘密便永遠不會被公開。你們都知道，一旦這件事公開，會對天星圣門造成多大的影響，天星圣門萬年根基也將毀于一旦…毀在你們手中。”
消息…秘密…影響天星圣門萬年根基之事…原來這才是今日亂局的根源！
參賽觀賽的修士們暗暗興奮，這么一個舉足輕重的消息，任誰都會迫不及待。
而天星圣門，從隱宮高手們往下，直到充當雜役的低輩弟子，所有人望向羽霞道君的目光都充滿憤怒，如果眼神能殺人，羽霞道君早已死了成千上百次。
羽霞口中的那件事，自然是星道本源斷絕。
若非她做了某種手腳，星道本源怎會斷絕！她跑到天星圣門耀武揚威，威脅“聯盟”，依仗的便是這一場足以毀去天星圣門根基的大劫！
“白依卿，你若是答應聯姻，并且結盟，我或許有辦法替你們彌補挽回這件事。不然的話，這件事一旦曝光。天星圣門將會毀于你們之手，而你們都會是天星圣門的罪人…尤其是你，好徒兒。”羽霞不理會眾女道生吞活剝的目光，注視著白依卿，繼續說道。
“所以，你有辦法咯？”白依卿笑吟吟注視著羽霞道君。
羽霞道君眸底閃過一抹異樣。淡淡道：“自然有辦法，不僅有辦法，本道還會看在昔日和天星圣門的香火情份上，相助諸位成就星輪天賦…所有人，無論天賦高低，修為強弱，本道都會竭盡全力，助她再添一輪。前提是，你必須和伯太子聯姻。天星圣門必須同我們結盟。”
羽霞道君說著說著，聲音之中漸漸多出蠱惑之意，她的道行之深，令不少圣門女道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星辰光華再度由萬丈之高垂降滑落，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涌入羽霞腦后的星光輪渦。
“白依卿，身為本道最優秀的弟子，你今日成就已經出乎為師的預料。可是。你終究是徒，我為師。這天下間豈會有師父不如徒弟的道理。五重星輪…呵呵。”
羽霞道君雙目陡然變成紫色，深紫如星空，包羅萬象，斗轉星移，變化萬千。
轟隆！
一道全新的光輪從羽霞道君腦后生出。
六重光輪！
天音回響，陣陣不絕！
天星圣門之上。廣闊無垠的天穹之中，一片片星圖或聚或散，或衍或生，起起伏伏，縱貫天辰！諸天星道在這一刻。儼然全都加諸于羽霞之身，她便是星辰道義在天穹之下的代言人！
一股股紫潮從破碎的虛空中涌出，裹挾星辰道義，拂卷過天島宮中的圣門女道。
瞬間，超過八成的圣門女道進到入定悟道狀態！
密密麻麻的紫色星渦從她們腦后升起，其中以年輕弟子最為顯著，隱隱有生出星輪的跡象！
在天星圣門，星輪可不是隨便一名弟子就能煉化擁有的。
除了圣門創始人神姑妙靈，羽霞道君和白依卿，圣門歷史上天賦最高的門主或是圣女也不過煉化了三重星輪，即便是一些天才橫溢的核心弟子，也不見得能有煉化出星輪的機緣。
嘩然聲四起！
被強行留下的修士們、天才們無不驚駭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羽霞道君居然還隱瞞了真正天賦實力，她不但煉化了六重星輪，在星道的領悟和契合度上，已經達到了神姑妙靈的水準，甚至還能相助圣門弟子領悟煉化星輪…這世上或許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師徒，可羽霞和白依卿這一對，明顯師父還要技高一籌！
眾人紛紛想道，下意識地望向白依卿，就見白依卿仍舊平靜淡漠。
“靜！”
這時，從白依卿身側響起一聲呵斥。
“靜心！”
“靜心！”
“眾弟子靜心！勿要被整個賤人的小恩小惠收買！”
一些道行高深、未曾入定的圣門長老紛紛大喝道。
年輕弟子們紛紛驚醒，不少弟子臉上露出遲疑、猶豫和不舍，可很快變得堅決，果斷出定，同時散去腦后渦輪，放棄了煉化星輪的大好機會。
“你這個罪魁禍首！我們不要你的施舍！”一名女弟子大聲道。
“哼，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你以為這樣就能收買人心了！做夢吧！”又有一名女弟子喊道。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趁著我天星圣門的老祖們集體閉關，利用旁門邪術…搞出這一場所謂的‘大劫’，想要入侵我天星圣門！叛徒，你休想，我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面對成為頂尖星道天才的誘惑，天島宮中上到長老，下至弟子，沒有一個心動。人心所向，始終向著白依卿，并未因為羽霞道君堪比神姑妙靈的星道天賦而有所動搖。
神姑妙靈何等人物！憑借六重星輪的星道天賦，在混海盤坐巨象，參悟周天星道，創出《圣女寶象吞星功》，成為一代仙道宗師，開創了天星圣門萬古基業，堪稱九天界女道萬年第一人！
羽霞道君在星道天賦上已經趕上了神姑妙靈，也就是說，只要擁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她終將成為第二名神姑妙靈，即便如今的她也能算得上是九天界星道第二人。
然而，她雖在天賦實力上勝過白依卿，可氣勢上面，依舊無法壓制住她昔日的徒弟。
“你，真的不愿意和本太子聯姻，做本太子的女人嗎。”
一直沉默著的道演太子突然開口：“你身為圣門圣女，應當知道，如今天下大勢正當亂局，九天界即將分崩離析，唯一鐵定能夠屹立不倒的，便只剩下本太子身后的兩大勢力。這樣吧，你若愿意聯姻，天星圣門依舊歸你統領。如何？”
“聯姻？你是專程來搞笑的嗎？伯太子，你回吧，你們退出天星圣門，本圣女保證既往不咎…只要留下羽霞便可。”白依卿看也不看道演太子，淡淡道。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了，你為何都不考慮一下？是因為…那個羅川嗎？”伯太子問道。
羅川二字響起，仿佛擁有某種魔力一般，天島宮中突然一靜。
幾名星淵天才同時皺眉，眸中閃過一絲輕蔑和不耐煩。
”不錯，這是最重要的原因。“白依卿不假思索道。
”呵呵，圣女還真是癡情。一個上位者，怎能這樣陷入兒女情長之中。”伯太子搖頭惋惜道。
“癡情？”
羽霞道君眼中浮起古怪之色，滿臉玩味地注視著白依卿，冷笑道：“誰都可以說癡情，唯獨你，我的好徒兒，你沒有這個資格。”
白依卿沒有說話，冷眼盯著羽霞道君，眸中透著警告之色。
“怎么，不想我說？是怕為師說出你的陳年往事，你清高潔雅的形象會就此破滅？”
“那么，為師還真得說了…羅川并不是你第一個男人，在羅川之前，你還有一個男人，如果沒有那人，就不會有今日的你。”
“昔年，為師發現你的天賦，降臨到那個偏遠域界，帶走了你，卻留下了他。為師還記得，你那時哭著說，你不會忘記她，不管未來怎樣，你都會等他，等待你們團聚。”
“那個男人他叫…對了，為師根本沒問。因為我知道，一個小小域界的小小修士，即便是天賦接近二流的天才，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絕無法走出來，不可能和你相見。而你，也絕不會一直等他。”
“果然，就和為師當年說的一樣，你會在九天大世界遇上其它優秀的男子，然后順理成章的忘了那個陪你共度患難的男人。”
“你看中羅川，也是看中了他的天賦才華吧，畢竟和那個小小域界的小小修士相比，怪物羅川就如同日月和米粒，一個天一個地。”
“你能為了羅川毫不猶豫地放棄你的初戀情人。如今伯太子誠懇相邀，你還在這里猶豫什么？裝給誰看呢？“
（晚上有事，就一更了，長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