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報恩(上)
那一年，天南域洪山沼澤。
那一場頓悟機緣，羅川迎來了人生之中第一場天道殺機。
以及那一個讓羅川注定一輩子無法忘懷的女人。
鮮紅的土地，殘破的星辰，女子孑孓獨行。
她的道袍支離破碎，裸露出傷痕累累的玉背，前胸只剩一半，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恢復。
在她身后，是坍塌成廢墟的仙庭，百萬具尸骨，以及匯成江海的血流。硝煙尚未彌散，鮮血也未冷卻。
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雷霆，女子傾世容顏上無悲無喜。
“小小悟道修士，便讓你們降下七品雷劫。”
“圣賢，你們可是以為，這世上只有一個九龍君？”
“終有一日，我帝羅剎必上九天，取爾等頭顱，祭我夫君亡魂！”
那一年的羅川以螻蟻的身份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女帝羅剎，彈指滅星辰，翻掌毀仙庭，和他何止是兩個世界的存在，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如草芥和日月，即便女帝羅剎激斗之后衣袍破碎裸露出胸前和后背，羅川心中也無一點褻瀆的念頭，而女帝羅剎也并不覺得被一個小小修士看了有什么大不了。
這種感覺就好比暴露在一只螞蟻眼前，你總不會因為被螞蟻看了一眼而去殺死那只螞蟻。
當年的女帝羅剎和羅川便是這樣的關系。羅川修行至今所遇女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白依卿令羅川一心只欲呵護疼愛，羅敷帶給羅川為數不多的溫暖，小青是一個讓羅川覺得很舒服的小女孩，素羽塵和羅川之間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關系有些奇怪，琴魔是羅川除小李子外最信任的手下，其它諸如齊心月、龍雨師、瑤羽帝君之類和羅川關系尚不算十分親近…而女帝羅剎，既是羅川的恩人，又是九龍君的戀人，還是羅川爭雄混海的對手。兩人如今的關系很有些復雜。
或許是因為九龍君記憶中的那些故事太深刻，深刻到比九龍君的布局更頻繁的閃現。因此，即便到如今，女帝羅剎在羅川心中依舊是高冷女神一般的存在，這讓女帝羅剎同羅川從前所遇任何一名女子區分開來。
“帝羅…”
羅川望著向他飛來的女帝羅剎，“剎”字還沒說出，他便已經發現不對勁。
女帝羅剎的表情很奇怪，和羅川心目中的那個高冷女帝君不太一樣，她的目光更是飄移不定。略顯迷離，而她的呼吸也很不穩定。
羅川怔了怔，天門道念掃過女帝羅剎，微微皺眉：“走火入魔…可她現在飛向我要做什么…不好，來者不善！她要動手了！”
不遠處的混沌鯤鵬終于忍不住。
“哈哈哈，傻小子你享你的福去吧！本圣可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它就要散了！”
鯤鵬的聲音羅川讓的注意力重回掌心上方的符紋，五道玄紋雖然融合。可卻需要寶物作為依托，便如大自在國王宮那一件件融合玄紋的法寶。否則便如無根之萍，就算完成了融合，也會漸漸散去。
而此時，這枚由五道先天玄紋融合組成的符紋開始扭曲變化，隱隱有化散的趨勢。
對了…世上能承受五道融合玄紋的法寶絕不會多，就算融合了五道先天玄紋。卻無法融入大多數法寶中。
羅川沒能繼續想下去。
在他側前方，混沌鯤鵬已將五道融合玄紋卷了過去，一口吞入肚中。
從混沌鯤鵬腹中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百里海底猛地一晃，山搖地動，海床沉陷。溝壑崩塌，混沌鯤鵬浮離海底，懸浮于大海中央，紋絲不動，雙眼閉合，眼神僵滯，目光無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在吞食了五道融合玄紋之后的第一時間，混沌鯤鵬竟似斷了氣。
而與此同時，在羅川側后方，女帝羅剎同樣面無表情，飛撲向羅川。
羅川閃過了混沌鯤鵬制造的那場山搖地動，可面對全力撲來的女帝羅剎，羅川卻無法再違心出手。來到混海后，局勢所逼，他已經和女帝羅剎斗了兩回，事不過三，若是再和女帝羅剎動手，羅川豈不真成了忘恩負義之輩。
再說，羅川也未必斗得過女帝羅剎。
“來者不善…不能打就跑！”
羅川繃著臉，心里想著，轉過身，全力向遠處飛去。
他無法想象走火入魔的女帝羅剎會對他做出怎樣恐怖的事情來。
面如桃花，心似龍潭——這便是九龍君心底對他所愛女人的第一評價。
那年的女帝羅剎還沒有這么冷漠，在九龍君未成氣候時，女帝羅剎并不乏追求者。
她的追求者有天辰第一大宗的少宗主，有道衍仙朝的王孫公子，也有先天一脈上位者的后裔，至于帝君后裔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女帝羅剎是那個年代最受追捧的女道。
她的容貌固然角色，氣質更是無人可比，然而那個年代和如今一樣，從不缺少傾國傾城的美女。女帝羅剎卻和所有的女道都不同，身為那個時代最具天賦、最引人矚目的絕世嬌女，她本可以享受一切她可以想象的背景和資源，無論是強大的仙朝，還是最強宗門，又或是第一修道院…九天界任何勢力，只要她一句話，都會心甘情愿雙手奉上資源，并且在她的修行道路上保駕護航。甚至有十大域界的玄君因她出關，當眾表態，原因收帝羅剎為徒。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女帝羅剎做出了一個令世人為之瘋狂的決定。
她拒絕了所有勢力的邀請，發下道誓，終生不會加入任何一方勢力，她帝羅剎要做一個獨行苦修士。
她這個道誓固然得罪了無數勢力，可也斷絕了各大勢力的殺心。
消息傳出后，九天界沸騰，那一輩年輕一代的修士們全都坐不住了，她的追求團隊不僅大大翻倍，就連許多礙于顏面沒有表過態的天之驕子也都不再矜持，瘋狂地追逐起女帝羅剎。
從古到今，幾乎就沒有過一個具有強大潛力的修士這么囂張地拒絕加入任何勢力，何況還是一個女子，就連九龍君也是在宗門之中崛起發跡。大比、探險、試煉…年輕修士們每年參加著各種各樣的比試，還不是為了吸引各大勢力的注意，有朝一日能夠被看中，獲得傳道和資源。
女帝羅剎的出現，幾乎改變了一個時代的觀念。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好像沒有人知道她從何而來，又有怎樣的身世背景，她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九天界的大舞臺，在各種各樣的試煉大比中拔得頭籌，在最短的時間能成為風頭最勁的天之驕女，隨后宣布獨自苦修，用她當世第一女道的美貌、天賦和特立獨行讓九天男修為之瘋狂！
然而九龍君卻知道，那年的女帝羅剎絕沒有大多數人想的那么簡單。
這個面如桃花，心似龍潭的女子，尤其擅長借勢用勢。她拒絕了各大勢力，卻讓各大勢力的天才寵兒們聚集在她腳下，無形之中成為她修行道路上的助力，為她保駕護航。
她不像玉星仙子竭盡手段、游走在各個天榜、地榜天才之間，因為她本身就是那個年代的天榜天才，一度高居第一，天地雙榜的天才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而她卻不假辭色，玉指不沾，從未和任何一名天才有過親近，始終保持著距離，更不曾心動過…直到她遇上九龍君。
當崛起后的九龍君帶著他千嬌百媚的后宮，遇上了擁有一個恐怖追隨者軍團的女帝羅剎，兩人的碰撞一度讓天地男修黯然心傷。
又是大段大段的回憶從記憶深處涌出，羅川一邊疾飛，一邊疏泄著九龍君的記憶。
“什么…白龍帝君曾向女帝羅剎提過親，想娶她做第一百三十九房…真是不要老臉！”
“西天伯候竟然也是帝羅剎的追隨者…九龍君同女帝羅剎定親后大醉了七天七夜，還曾為此劍劈過九龍君？”
“原來那個摩耶王也是為了女帝羅剎才加入九龍仙庭，三年之后才開始真正臣服九龍君…”
“原本女帝羅剎的本命功法《白日女帝功》需一直保持純陰之體，直到日月輪轉，白日破陽轉陰…好險，那年險些讓小白修煉了…”
女帝羅剎重傷，羅川肉身重塑身法速度也隨之翻倍，一時半會女帝羅剎并沒能追上羅川。
渾濁的海水中央，那頭仿佛已經斷氣的深海怪物，眸子深處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他們搞什么鬼…這女帝身中太陽毒火，能撐到現在已是極其難得，若不找一陰陽轉換之法，疏導毒火，修為必廢。”
“這天門修士明明擁有這么強勢的陽火，若是陰陽雙修，陰陽轉換，豈不大發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跑什么跑？”
“嗯？哼！你們演得一場好戲。”
“哈哈，可惜，機智如我鯤鵬大圣早已看穿了一切。”
混沌鯤鵬心中冷笑，張口吐氣，攔截向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