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輪回(下)
眼前的景色驟起變化，唐劫再次看到那奔流的黃泉。`
不知來處，也不知去處的黃泉。
但是這一次，他知道了。
它從生處來，向生處去，中間流過的便是死亡。
輪回是一種經歷，游歷于正與反，生與死，陰陽兩極的經歷，是過程，是永不歇止的存在…
每一生，每一世，每一個存在，在這個世界，那個世界，都通過這樣的方式展開著。
唐劫的目光沿著黃泉向上追溯。
曾經永遠也找不到的源頭，在這刻卻向著唐劫敞開了。
他看到那黃泉是從一片奇異的空間流出。
意識沿著黃泉不斷上升，進入那片空間，黃色的光芒彌漫了唐劫整個視界。
在這黃色光霧里，有無數星點在閃耀。
唐劫輕輕點開其中一個光點，于是有無數的畫面如頑皮的孩子般一起跳出，情形一如當年他入道輪回時見到的百世前生一般，看到的是一個靈魂無數次的輪回與經歷。
和他當初看自己的“前世”一樣，這個靈魂的前世也有著屬于自己的精彩，有平凡普通的人生，也有跌宕精彩的人生，歷經多世，嘗遍百態。
它如花般綻放，又如煙火般消散。
唐劫又看向其他的光點，現每個光點都承載著一個靈魂無數次的轉生記憶。
它們在這黃色光霧中沉淪，跌宕，形成一片浩大的意識海洋。
唐劫便明白，這里是輪回的世界。
那些涌入黃泉中的靈魂在這里找回他們曾經的記憶，與失落的過去結合，但是很快，這些靈魂光點又分出一個個新的個體。
純凈，透明，無任何雜質，就這么飄飄飛著。`一閃一閃，如螢火般，突然間在某一次閃亮過后便消失無蹤。唐劫知道，那不是消失了，而是那個新生的純凈之靈離開了這個空間，前往未知的世界。
而黃泉，就是過程實質化的表現。
空間在這里沒有意義，這是一個純粹意識的世界。只有記憶能留于此處，只有純凈才能離開。
在經歷了自身的百世前塵后，唐劫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了解輪回。但直到這刻進入這輪回空間，他才真正意識到，他距離了解輪回還很遙遠。
在這里，輪回不僅僅是某種宿命，更是某種真切的存在與力量。
它是靈、的世界，是魂的起點，也是魂的終點，只有真正進入此地，經受過這片輪回的洗禮，才能真正意義上明白輪回的意義，才是真正的入道輪回。
以前的道，終究是淺薄了！
當他明悟到這一點時，周邊所有的景象就變得更加繁雜而立體起來。
那無數的畫面如海潮般洶涌流過唐劫的識海，信息的狂潮在那一刻足以撐爆百萬人的腦袋。也虧得此時的唐劫是仙人唐劫，靈魂成神，集中精神下還可抵御這高的沖擊。即便如此，也沖得他一陣頭暈眼花。
唐劫不得不飛快過濾掉那些對自己無用的信息，只選擇最重要的內容。
這次通過輪回之刃而得以窺探虛無飄渺的輪回空間，是他的機會。他要借此機會立道，開辟輪回，建立屬于自己的輪回道法，補全十二大道的最后一道。
雙眼不斷的眨動，海量的信息沖刷過他的腦海，在那無數冗余繁復的信息中，唐劫對輪回之道已是越來越多了解。而隨著他的了解加深，這片空間也在不斷加大。
是的，不斷加大！
輪回空間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它是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存在。雖然它是真實的，卻不存在于這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而是存在于冥冥中人們的意識里，只有掌握了輪回之人才能進入。在這里，他們可以找到自己前生的記憶，也可以埋下某段想要隱藏的信息。`就象是…
就象是什么？
唐劫努力想著，卻怎么也想不起到底象什么，只能搖搖頭散掉這個念頭。沖進他腦海中的信息太多了，他沒有時間浪費在某個不重要的小念頭上。
他繼續提升著自己對輪回空間的感悟，理解，這片空間也隨著他的理解而不斷擴張。漸漸地，唐劫對輪回的了解越來越深，這些領悟化做最深刻的道紋出現在遠方棲霞界的唐劫分身身上。
一道一道，不斷增加。
終于，分身唐劫的身上驟然冒起大片光輝，無數道紋圍繞著他身周閃耀，隱隱有梵音鳴唱，如沐天光。一股恢宏意志從唐劫身上散播開來，于是出云山上所有人都感受到，同時對著參神殿方向跪下。
后山小屋內，就連云天瀾都抬起頭向著參神主峰的方向望去，喃喃道：“好濃郁的大道之力，又有一道入道大成了嗎？這個小子，還真是讓人不可思議呢。只是，為什么老夫卻有種不安感呢？”
云天瀾望向參神殿的雙眸，竟泛起了一絲憂慮。
與此同時，唐劫身上道紋如花盛方，閃耀繽紛。它們在空中糾纏，變幻。那是它們在等待，等待最后定型的機會。當它們最后定型時，也就是道法成立的時刻。
唐劫的主意識還在輪回空間中游蕩，感受著獨特存在的大道法則。來自輪回之刃的力量讓他得以深層次的感受到輪回之道，錯過這次，可能以后都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
由于輪回是基于靈魂與意識層面的存在，在這里唐劫的神魂得到磨礪，提升，神的力量進一步升華，所以輪回道法也是極為罕有的神魂道法。
唐劫也在不斷思索著，到底什么樣的道法才適合自己。
正思考間，唐劫忽然心中一動，感應到了什么。
他向著遠處看去，看到輪回空間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光點。
那光點并不大，也不顯眼，卻不知為何，竟如此吸引著唐劫。
唐劫的意志觸手延伸過去，輕點那光點，于是一大片的信息已進入唐劫腦海中。
是自己的前生。
唐劫笑了。
冥冥中的感應讓他在這里找到了自己沉淪中的記憶。
畫面中的一切與他當初在萬界王庭覺醒時看到的內容一模一樣，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是以親歷者的感受去經歷這一切。而現在的他卻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以更高的角度去居高臨下的看待一切。
當他這樣做時，那些曾經的記憶就再不能讓他感動，而只是漠然處之，淡然看之。
在看過這些前塵舊事后，唐劫突然明白自己需要一門什么樣的輪回道法了。
參神殿上，唐劫身周道紋攢動，漸漸化做一個迷離圖案，落在唐劫肩上。
唐劫忽地站起，身形一閃，下一刻他已出現在洗月派地牢中。
這里是洗月派關押重要犯人的地方，一些依舊不死心，試圖作亂的血河妖魔在被抓到后會被送到這里，禁錮起來，并在必要時提出，用于各類目的。
現在，唐劫就需要一名重犯。
站在一名分神大妖的牢房前，唐劫手一揮，已將那分神大妖抓過來。一手抓在它腦門上，雙目一瞪，那大妖眼中現出一片迷離色彩。
那一刻，有無數畫面在他眼前閃過。這些畫面它從未見過，卻又有著莫名的熟悉感。片刻之后，突然一陣沒來由的虛脫感出現，那大妖竟如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癱軟在地上。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那大妖驚叫。
唐劫冷漠地看著他，說：“沒什么，只是幫助你恢復前世的記憶。”
那妖呆滯，隨即叫道：“為什么？”
唐劫回答：“只有純凈的靈魂才能在這世間誕生，成長，承載出新的意志。正因此，每一個靈魂死去之后，都要在輪回空間中洗盡過去，以純凈之靈迎來重生。當我引導你回憶起過去時，你的靈魂就注定了要承受前塵舊世的沖擊，靈魂不再純凈。”
“那…那又如何？”那妖依然不解。
唐劫回答：“不再純凈的靈魂，就有了可以下手的機會。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搜索他的記憶，比如搜魂術，卻比那個好用，絕對不會把人變成白癡，更不會有死人的風險。；當然也可以改寫他的記憶，讓他從此以后忠誠于你；甚至還可以從對方的過去中領略那曾經歷史長河的秘辛，沒準能從中得些益處。總之…好處太多了。”
唐劫冷冷說著，聽得那大妖心生絕望。它大聲狂喊：“不，不，不要殺我！”
唐劫已豎起手指，放在那妖物的眉心上，微笑道：“感謝你成為我第十二大道法、輪回法相的測試品。對于我來說，增強戰力的道法已無必要，輪回法相控制人心，可成翻天之勢，這才是我需要的。”
“唐劫！”那妖大叫：“你身為修者，一意追求天道至理，這般喜歡玩弄人心，熱衷權謀，注定成不了至高！”
唐劫即將落下的手指微微滯了一滯，眼神中竟現出一絲迷惑。他喃喃道：“對啊，我身為仙臺，當一意前行，追求天道，為什么這第十二道卻要追求掌控人心呢？”
就在唐劫捫心自問的一刻，輪回空間內，唐劫的主意識還在搜索著自己的前塵記憶。
他已經搜完了九十九世記憶，終于再次來到那片偉岸浩瀚的記憶前。
那站在巨龍上，相貌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修者，正負手而立。
他憑眺遠方，目光深邃而幽遠，面目生光，令人望之卻看不真切。
最詭異的是，當你不再看他時，他的長相就會從你的記憶，你的腦海深處全部忘記。
這讓唐劫感到顫栗。
他想起了青龍的話。
望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他低語：“仙帝。”
于是那站在巨龍上的修者便緩緩回過頭來，看向唐劫。
他說：“你終于來了！”
洗月小筑，那尊從血河下搬回的骸骨，微微抬起了頭，眼窩中閃出幽綠光芒。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