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手指
火光飛縱，火天尊遠遠看著唐劫，心中已充滿恨意。
此刻的他，已不復往日仙人的從容樣子，代之而起的是滿面狼狽。仙人是不會弄的自己滿身泥污的，但是劇戰之后，巨大的消耗，還有神情氣色的敗壞，在修仙者的眼中卻是比滿身泥濘更加明顯的落魄。
堂堂地仙巔峰落到這種地步，雖說可先前那迷宮機關有很大關系，但歸根結底還是唐劫搞出來的。一想到對付個唐劫都能讓自己如此狼狽，火天尊便氣得牙癢癢。
那邊唐劫卻恍若不覺般，只是仰頭看了一眼頭頂天空的漩渦云。
他知道那里便是入口，通往神秘未知的世界，但是當自己飛向那里時，意味的卻可能是巨大的危險。
盡管如此，唐劫依然還是下了狠心，決意進入。無他，火天尊在后面追著，他已沒有太多選擇。
不過在飛入之前，唐劫先做了一件事，就是用浮生萬象化生出一個幻影分身飛入空中，看看會不會招來攻擊。
他這幻影分身乃是道法所化，層次堪稱是最高點，理論上沒有什么手段能夠看破這分身，若有陷阱也必然會發動。
然而那分身就這么一直飛入漩渦云中，卻并未引發任何機關，只是剛入云中便啪的一下破碎，唐劫感到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切斷了自己的大道之力，使之無法維持。
這讓唐劫感到一陣驚異，不知是道法被看破未能引發陷阱，還是本來就無陷阱可言。
然而天空中那根讓自己粉身碎骨的手指卻有歷歷在目，讓唐劫無法安心。
想了想他終于又有了計較，這次卻是將自己的體修本體與法修分身直接分開。
這次他再不是用道法形成的法術，而是真正把自己一分為二。
如果那漩渦中真的存在危險，有一根可怕的手指在等著自己，那么一分為二至少還有逃出一命的機會。最重要的是，這種上升與天演大陣當初所呈現出的景象不一致——如果不想讓預言成真，最好的辦法不是事事回避，那很可能正墜入其轂中，而是從最容易改變的細節上就做出變化。
當細節變化時，就意味著未來已經變化。
天演大陣，也不能演化自己的命運，因為自己同樣精通命運！
身后的火光已然追近，兩個唐劫低嘯一聲同時向空中飛去。
天空中漩渦轉動，如一張巨口等待著唐劫，法修唐劫一狠心已率先向那漩渦中沖去。
沒有期待中從天而降的手指將自己碾成粉碎，唐劫發現自己已穿過漩渦，身處在另一片空間。
還不等他觀察周圍，就感覺身上突地一動，然后是一物從他身上飛出。
看到此物，唐劫面色大變。
那分明是姬瑤仙的手指！
此指一出，當空捺下，正對準下方的體修本體。
這一幕與當初唐劫所見竟是一般無二。
姬瑤仙那一根纖纖玉指在空中不斷放大，就象是一根戳天之柱迎空落下，本尊看著那玉指，眼中亦現出驚駭絕望的神情。
“不！”唐劫大叫起來。
下一刻，那手指已凌駕于本尊頭頂，化做無邊恐怖之力，一擊將本尊碾壓至粉碎。
“不！”唐劫已叫了起來，對著本尊被碾壓粉碎處一指。
剎那芳華！
這一指剎那芳華下，本尊那粉碎的身體竟如被時空凝固一般，維持在了粉碎時的那一刻。
接著又是一指。
陰陽道念，生死輪轉！
當年在兵主秘境，唐劫與何沖大戰，本尊就曾被天神神念一指擊殺，那時也是分身唐劫以陰陽輪轉生死道念再兼生命之道復活本尊。
只是這刻一指之下，就見本尊肉身竟不見復活，化空之處唯見無數星光，既不散落，亦不凝聚。
唐劫知道，這是因為本尊生命力太過強橫之故，以至于以自己現在的力量竟無法使其復活。
他心一狠，生命之道全力抽取分身生命，一指接著一指向本尊點去。
與此同時，那一根如玉手指余勢不減，這手指繼續前突，這次卻是點向了后面追來的火天尊。
火天尊萬沒想到會有此變，沖天冠亮起萬丈霞光，護住己身，那手指已轟然撞至。
這根來自大羅金仙的手指，在這片云頂漩渦下，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打在那沖天冠的霞光上，竟然連道兵之光也無法阻止它前進，反倒是在指尖亮起一片灰黑色光芒，竟如犀利刀鋒般，割裂那護體霞光，然后一點一點的切了進去。
“殺戮道！大切割術！”火天尊失聲尖叫起來。
這殺戮道中的大切割術，最擅破一切護體法罩，而且是那種摧毀性的破滅。別人破罩，也就是保證自己一擊功成，大切割術的破罩卻是直接廢掉對方的法罩，使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使用。
只是此道法乃是上古時期才流傳運用的，現今已很少有人掌握，怎的那一根擎天玉指竟能用出如此道法。
難道是仙帝未死？
一念及此，火天尊嚇得魂飛魄散，暫不敢停留，全速后退。
施展大切割術的手指吱吱呀呀的劃過那沖天冠護罩，如鏈鋸般切開一切阻礙，速度卻稍嫌慢了些，火天尊已是縱起火光急速飛遁。那手指只擦了一下他的身體，火天尊在噴出一口充滿仙靈元氣的鮮血后已是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那手指也不去追，就這么收了回來。
回到漩渦中，又重新化做半截斷指，落回到唐劫指尖。
“該死的！”正在全力復活本尊的唐劫抓住手指往遠處一丟，吐了口血，對著本尊全力推去。
這一推，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法力，道念，就這么一股腦兒的送過去。
隨后就見遠處轟的一聲，本尊化空處，驟然暴升起一片星光。
這星光前所未有的燦爛，在中央處更升騰起一片宏大力量。
唐劫感受到那是仙元之力。
體修本尊在晉升到仙靈之體后修成的那一點仙元之力，在這刻突然出現，并急劇爆發，擴散出一片沖天之潮。
令人感到詫異的是，這股潮流并不是向外擴張，而是向內塌陷。
不斷的塌陷！
漸漸竟形成一個黑洞般的存在，在空中不斷轉動著。
隨后就見這黑洞四周，漸漸生出一個人形。
那是唐劫。
他再度從虛空中出現了。
就象是不死仙人般，從虛空中走出，那一點黑洞隨著他身體的出現漸漸消失，隱沒在他的心臟部位。
本尊復活。
就在這時，遠處那半截手指突然再起，向著這邊飛來。
“不！”唐劫怒叫了一聲，急飛到漩渦口出，不惜以自身阻擋，同時心念傳遞，讓本尊趕快離開。
他此時為救本尊，已幾乎消耗掉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雖依然是出竅天尊，但生命力已衰弱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那手指哪怕只是擦上一下，也是必死無疑。
沒想到在唐劫堵住漩渦后，那手指竟停了下來，并不攻擊唐劫，只是不斷繞飛著，尋找機會。
唐劫愕然。
他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回頭望去，只見下方本尊非但沒有離去，反而憤怒地看著上方，眼中現出詭異的紅色。
那是一種充滿殺氣的紅，凝視著上方。
唐劫心中一驚，這才感到自己與本尊的靈魂互通之間似乎存在了一層阻礙，象是有什么東西在攔著他們，竟讓他與本尊無法思維共通。
盡管如此，唐劫還是感受到本尊身上傳來的一股強烈恨意。
這恨意滔天，淵深似海。
本尊何來如此恨意？
唐劫不解。
但隨即明白，這不是本尊的意志，而是兵主！
是兵主對玉成子的恨，在這刻通過本尊體現。可兵主的意志怎么會通過本尊體現？
難道說兵主真的轉生在了本尊身上？還是兵主的實力已然強大到他的意志可以通過他留下的力量體現出來？
唐劫心中暗驚。
沒有達到那一高度，唐劫不敢妄下斷言。
但不管怎樣，唐劫都不能見著本尊自尋死路，他不斷催動意志提醒本尊。
在那強大隔斷下，本尊終于感受到了一點分身之意，深深看了上方一眼，他一扭頭已是向著下方墜去。
看著他就這么墜入下方，唐劫這才長出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么。你拒絕的，只是兵主的力量么？”唐劫喃喃自語。
玉指雖強，操縱著這截手指的卻不是姬瑤仙的意志，而是深埋在這片墓地中的存在。
玉成子與兵主之間有什么瓜葛，他不知道，但顯然，彼此之間早已仇深似海，以至于他們留下的力量都相互敵視。
打心眼里，唐劫是希望第二種原因的。
本尊離去，那玉指終于不再糾纏，在空中繞了一圈后，又回到唐劫懷中。
只是原本光潔如玉的手指變得晦暗了不少，本來鮮紅的斷口也變得暗淡了許多。可見這一指也消耗了不小力量。盡管如此，只憑一截斷指就能重創火天尊，大羅金仙的恐怖，唐劫也算見識到了。
只不知證道圣仙又能如何，那破滅了王庭的兵主又是怎樣。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只能回身看向自己所在處，此時，他才真正有時間好好看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