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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奇峰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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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羅被帶了出去到另一間艙室中,“繪圖”,“標志詳細水文”。

  緊接著,朱爾“福州領事館來人”進來了。

  年輕的書記員摘下帽子,給兩位大人鞠了個躬。

  薩岡、孤拔都是一愣:挺精神的一個小伙子,怎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也不拾掇一下?

  孤拔當然已經見過了朱爾,不過,進艦長室之前,朱爾一直戴著帽子。

  定睛細看,原來是“天然卷”,想“拾掇”也“拾掇”不來的。

  薩岡略道了兩句辛苦,便進入了正題要詢之于朱爾的第一個問題是:米羅其人、以及其提供的情報,到底可靠不可靠?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薩岡直接將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米羅收了中國人的錢,刻意夸大‘閩江防’的實力,企圖嚇退我軍,‘不戰而屈人之兵’?”

  微微一頓,“照中國人的說法,就是什么…‘空城計’?”

  朱爾大大一怔,滯了一滯,然后微微苦笑著說道:

  “將軍閣下,若說米羅為了替自己的情報賣個好價錢,或有意、或無意的夸大了中國人的軍力我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若說他是過來…呃,做‘雙面諜’的,我想,可能性很小。”

  薩岡:“為什么?”

  朱爾:“因為是我們找的米羅,不是米羅找的我們。”

  頓一頓,“而且,他當時就開出了一萬五千兩白銀或十萬金法郎的價錢,并強調,這只是情報的價錢,不是引水的價錢;我說,我只是一個書記員,報酬的事情,你必須直接跟艦隊的司令官商量由他決定,你的報價,是否合理?”

  再一頓,“然后,他就跟著我來到了媽祖島您看,似乎,這里頭不應該有中國人的什么事兒。”

  薩岡沉吟了一下,“你們是怎么找的這個人的?”

  “閩海關的引水員,有華有洋,”朱爾說道,“其中的洋員,攏共九人三個英國人,兩個美國人,一個巴伐利亞人,一個荷蘭人,一個比利時人,一個意大利人。”

  頓一頓,“我們當然不能去找英國人或美國人,而法、普已經宣戰,巴伐利亞人也很不可靠只能在荷蘭人、比利時人、意大利人中三擇一了。”

  再一頓,“比利時人是個好好先生,一向謹小慎微,絕不可能接這種殺頭的生意,不必去打攪他了;荷蘭人呢,老婆也跟著他呆在中國,拖家帶口的,肯冒這種風險的可能性也很小;只有意大利人素來以膽大著名,又是孤身一人,因此,便成為我們的不二之選了。”

  薩岡心里說:你想的到的,中國人未必就想不到如果中國人有心擺“空城計”,未必不會將相關工作做到你們的前頭去吧?

  當然,這個想法,不會說了出來。

  “當然,”朱爾繼續說道,“熟悉閩江水文的,不止于引水員沿岸的船工、漁民,對于閩江水文,也是熟悉的。”

  頓一頓,“可是,您二位都是專家,都曉得的,大噸位船只對文水的要求,較之小噸位船只,有很大的不同船工、漁民并沒有替大噸位船只引水的能力,就算其中有貪圖錢財、干冒觸犯政府禁令大險的,我們也不能用。”

  說到這兒,聳一聳肩,攤一攤手,“所以,只能是這個米羅了。”

  “嗯,”薩岡帶一點譏誚的口吻說道,“獨家生意啊。”

  “呃…是的。”朱爾說道,“我想,米羅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才開出來十萬金法郎的高價。”

  米羅“明白這一點”,不過“吊起來買”,俺們不過多出點兒血就是了,關系并不太大;可是,若中國人也“明白這一點”那出入可就大了呀!

  “至于他提供的情報是否可靠”

  朱爾躊躇了一下,說道,“水文資料方面,如果有同事實嚴重不符之處,我是看的出來的;軍事情報方面至少,‘閩江防’隔三差五封鎖航道實彈演習這一層,他沒有說錯確實如此。”

  薩岡心想:你說了等于沒說閩江航道狹窄,水文復雜,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不符之處”到了“嚴重”的程度,你才能“看的出來”,管個屁用啊?

  至于“‘閩江防’隔三差五封鎖航道實彈演習”長居福州、頻繁進出閩江的,哪個不曉得“這一層”?我問的是米羅說的“中彈率”!

  當然了,這一層,你個嘴上沒毛的出個之所以然來。

  “如果,”薩岡慢吞吞的說道,“福州領事館內,有熟悉閩江水文的人,就好了!咱們現在,也不必受這個米羅的挾制了!”

  頓一頓,“還有,福州領事館內,沒有武官的設置唉,也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啊!”

  朱爾面色微變這幾句話,真是不中聽了!

  薩岡的話,其實是在批評福州領事館的工作不到位。

  福州是中國五個最早開埠的商港之一,一八四二年,中英簽訂《南京條約》,規定“五口通商”,其中即有福州一“口”;兩年后,即一八四四年,中法簽訂《黃埔條約》,規定法國在中國享有與英國同等之權力,其后,法國就在福州設置了領事館,迄今,已經二十幾年了。

  喂,二十幾年了哎,你們還沒把閩江的水文搞清楚,事到臨頭,還得去求一個意大利佬,像話嗎?

  瞧人家上海領事館,連貌似根本不相干的“蘇竇山”、“大洋山”、“小洋山”、“絡花山”、“花鳥山”…等等的地理、水文,都搞清楚了!

  不然的話,本司令官“截斷中國的血管,摁住中國的心臟”的天才戰略,可就少了一個最重要的著力點了!

  同為九年義務教育…啊不,同為法蘭西帝國的外交官員,人家上海領事館的工作,咋就那么到位涅?

  至于“武官”云云,是說,若福州領事館有“武官”的設置,不但米某的“軍事情報”的可靠性,可以準確判斷,甚至,不必勞駕米某,這個“軍事情報”,自個兒就可以去打探來了呀!

  而所謂“很令人遺憾”,攻訐的,已不止于福州領事館,而是上升到整個外交部了是否設置武官,不是領事館乃至公使館可以自專的,那是外交部的事兒。

  朱爾心中暗罵:老子級別雖低,卻不歸你管再者說了,老子現在干的,可不是分內的活兒!白打工也就罷了,還要受你的奚落?

  輕輕一聲冷笑,“福州領事館,就那么幾個人,外交、通商、教務…已經忙得團團轉了,還得熟悉水文?而且,我瞧將軍閣下的意思,僅僅‘熟悉’,大約還是不夠的還得會‘引水’,才真正算是中式,對吧?”

  微微一頓,“軍方對我們外交人員的要求,還真是不低呀!”

  薩岡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書記員,居然敢夾槍帶棒的頂撞自己這個大艦隊司令,一張臉,頓時微微的漲紅了。

  “還有‘武官’什么的”

  朱爾繼續他的“夾槍帶棒”,“嘿嘿!連駐華的公使,都是‘署理’的,福州這樣一個小地方,您還想設什么‘武官’?法蘭西帝國外交上的預算,分給中國這一塊兒的,攏共就都那么一丁點兒,其中的大部分,還擺在了上海、廣州,至于福州哼!”

  咦,這個小伙子好大的怨念呀!

  朱爾的話,還沒有說完,“跟您說句實在話吧,目下的工作,我們其實是不曉得該怎么做的法、中已經宣戰,照理說,外交人員都該‘下旗歸國’的,現在的這個局面,不尷不尬,不明不白,從來沒試過呀!”

  舔了下嘴唇,“我們可是對中國人有過承諾的教務以外,絕不做任何‘與身份不符’之事,今天晚上我到媽祖島來,如果叫中國人知道了,還不曉得咋處置我呢?說不定,我的腦袋,也得像米羅說的那樣,掛到福建巡撫衙門大門前的旗桿上!”

  薩岡、孤拔都很尷尬,薩岡的火兒,也發不出來了。

  朱爾的話,雖不中聽,但是,說的卻都是事實:

  第一,法國在中國的投入,以上海為大頭,其次廣州,此兩地之投入,甚至超過了首都北京;而福州,根本就排不上號。因此,拿福州領事館和上海領事館做對比,是不公平的;對福州領事館的批評,也是不得體的。

  第二,福州領事館和朱爾目下做的,確實不是他們分內的工作,并且,還承擔了相當大的風險。

  當然,這個風險,不至于像朱爾自嘲的那樣,“腦袋掛到福建巡撫衙門大門前的旗桿上”如果事情敗露,最大的可能性,是福州領事館乃至所有在中國的法國外交人員被驅逐出境。

  當然,這樣一來,法蘭西帝國的顏面,也難看的很了。

  孤拔再次出來打圓場了,“軍方一向尊重并贊賞外交部門的工作”微微一頓,看向薩岡,“薩岡將軍尤其如此。”

  “是的,”薩岡也不得不說些好話了,“我一向認為,駐華的外交人員包括福州領事館的工作,卓有成效。”

  默然片刻,朱爾俯一俯身,“謝謝。”

  好吧,這一篇兒,就算翻過去了。

  直起身子,朱爾想起來什么似的,“哦,還有一件事有一個人,跑到領事館來,說,如果我軍進攻馬尾,他有法子,保證川石島、熨斗島以及金牌、長門守軍,不對我軍做實質性的阻擊。”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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