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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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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村益次郎?”西鄉從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那個叛徒?他寫的信?”

  微微一頓,“怎么,這個信,他署名…‘田永敏’?”

  “是的。”

  西鄉從道的兩道濃眉豎了起來,“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不但投降了敵人,還入了敵人的籍,改了敵人的名字!”

  說著,重重的“呸”了一聲,“他居然還有臉面給你寫信?還署了一個‘賊名字’?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真正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說罷,又重重的“呸”了一聲。

  大久保利通的臉色沉了下來,“西鄉君,大村先生是前輩,不管你對他有什么看法,言語之中,應該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哼!”

  “還有,大村的投降,不管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他都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怎么不是?”西鄉從道憤憤的說道,“那種情形下,作為一個武士,既然沒有戰死,就應該切腹自盡!”

  頓一頓,“就算情形混亂,來不及自盡,便被敵人俘虜了——之后,就算找不到‘介錯人’,總能找到用其他的方式盡節的機會吧?何況,在收到了‘若狹灣之變’的消息后——哼!主公歿于賊手,他不能替主公復仇,也罷了,最起碼的,難道不該追隨主公而去嗎?”

  再一頓,“這不是一個武士的本分嗎?”

  大久保利通冷冷的說道,“可是——大村根本就不是一個武士!”

  西鄉從道一滯,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你啥意思?”

  “大村不是武士出身,亦從不以武士自居——”大久保利通說道,“你忘了他是什么出身嗎?”

  “呃,醫生…”

  “對呀!”

  頓一頓,大久保利通說道,“大村原先一直在宇和島藩供職,三十五歲那年,始為長州藩所聘——在長州,他的身份,只是一個官僚!”

  再一頓,“官僚——明白嗎?”

  “這…”

  “對于大村來說,”大久保利通說道,“他的本分,就是做好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對得起他的俸祿就好了——他可沒有什么‘盡節’啊、‘追隨主公而去’啊的‘本分’!”

  “這…大久保君,你說的,是不是歪理啊…”

  “怎么?”大久保利通說道,“你覺得,大村做的那些工作,對不起他的那份俸祿?”

  “呃,好像,也不能這么說…”

  “又或者,”大久保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譏嘲,“西鄉君認為,自己若取大村而代之,做的一定比他更好?——不論是藩政改革還是行軍打仗?”

  西鄉從道苦笑,“不能這么說…”

  “那么請教,西鄉君若取大村而代之,到底能夠做到大村的百分之多少呢?”

  “呃…”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百?百分之一百二十?”

  西鄉從道猶豫了一下,很沒有底氣的說道,“百分之八十吧…”

  頓一頓,改口了,“呃,或許,百分之六十吧…”

  大久保利通“哈哈”大笑,“看來,西鄉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西鄉從道搔了搔頭皮,“話是這么說…可是,大久保君,你的話,聽起來,未免有些傷人啊…”

  大久保利通笑吟吟的,“無論如何,西鄉君到底是一位有什么說什么、不替自己涂脂抹粉的君子啊!”

  “承蒙夸獎!”西鄉從道那種得意洋洋的勁頭兒又上來了,“雖然,大久保君的話怪怪的,可是,我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吧!”

  頓一頓,再一次探頭探腦,“我還真挺好奇的,大村給你寫信,能說些什么呢?你們兩個,原先…好像也不是很熟啊?”

  大久保利通將電報遞了過去,“你自己看吧!”

  西鄉從道趕緊接了過來。

  他看的時候,可沒有大久保利通那么平靜,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時不時的,發出“咦?”“哦!”“嗯?”一類的聲音。

  看過了,抬起頭來,神色異樣,復雜而嚴重。

  “這么說…北寧一役,真的是…法國人打敗了?”

  大久保利通點了點頭,“恐怕是的。”

  頓一頓,“而且,細究其竟,這一仗,法國人占盡天時卻鎩羽而歸,輸的…很不好看。”

  “笨蛋!”西鄉從道輕輕的咒罵了一句,“法國人真是笨蛋!這樣的仗…都拿不下來!”

  大久保冷冷的乜了西鄉從道一眼。

  西鄉從道一滯,他曉得大久保利通的這個眼神的意思:怎么?換了你西鄉君,這個仗,就一定拿的下來嗎?

  還真不敢拍這樣的胸脯呢!畢竟,俺只是“海軍興隆用掛”,陸軍那班馬鹿——呃,不好說什么“馬鹿”,畢竟,大久保君的頭銜,是“步兵總監”嘛。

  “軒軍…他咽了口唾沫,“真這么厲害?”

  大久保利通不說話,過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再一次:“恐怕是的。”

  這封信,其實是一封“勸降信”。

  田永敏以“甲東大兄”稱呼大久保利通——“甲東”是大久保利通的號;信當然是用文言文寫的,不過,獅子轉述之時,基本出之以白話,以免書友們看的心煩意燥。

  例牌的寒暄之后,田永敏便用帶一點點譏嘲的語氣說道:曉得老兄正頗不解于北寧一役之勝負,而法國領事館那兒,大約是不得要領的;我這兒呢,剛剛得到了北寧戰役的詳細報告,乃試向老兄略述之,以釋疑惑。

  說是“略述”,其實講的很詳細;而大久保利通和西鄉從道都是行家,能夠判斷出,田永敏所說,基本沒有什么水分,北寧一役,法國人不但敗了,而且,確如大久保利通所言,“占盡天時卻鎩羽而歸,輸的很不好看”。

  田永敏:“兄之大計之所恃者,惟法勝而清敗,今觀北寧一役之進退得失,兄孰計之?”

  田永敏說,照目前的情勢看,俺們暫時是不必替北圻增兵了,則駐山東之第一師,駐奉天之第二師,駐兩江之獨立第一師,乃至駐天津之第三師,皆有“移兵東向”的可能性了——當然,并不是都“移”過去,不過,只要“移”一個至一個半師的兵力,就足夠用了,老兄說呢?

  日本那兒,本來還駐了兩個團,攏在一起,就是一個半到兩個師的兵力——確實應該夠用了吧?

  或云:海防緊要,這些部隊,尤其是駐山東之第一師,駐奉天之第二師,同海防密切相關,哪兒能說“東向”就“東向”呢?

  可是,老兄是曉得的,法國人的“北京—東京”艦隊,沒有陸軍同行,所攜海軍陸戰隊的數量,也是有限的——就是說,這支“北京—東京”艦隊,只有海戰的能力,沒有大規模登陸的能力,因此,在目前的情形下,不論旅順基地,還是威海衛基地,其實都沒有以一整個師的兵力做側翼護衛之必要,是吧?

  因此,俺們從中抽出一部分兵力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很合理的,是吧?

  除非——

  法國人改變既定戰略,放棄北圻,移“遠東第一軍”北上。

  不過,放棄北圻——

  老兄以為,可能嗎?

  先不說“遠東第一軍”相關人等樂不樂意,奉不奉命,就說西貢吧——放棄北圻,西貢可咋辦呢?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增兵——從法國本土再派一支兵過來,同“北京—東京”艦隊搭伙計,負責登陸作戰。

  不過,第一,此乃遠水,能不能解得近渴,不好說;第二,也還是更關鍵的——只怕法國人連“遠水”也派不出來啊!

  倒不是俺們小覷法國人的國力、軍力,而是若“歐洲有事”,法國人不將這支遠征軍往回調就好了,怎么可能繼續向遠東增兵呢?

  嗯,“歐洲有事”?

  是滴——且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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