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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 太歲頭上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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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輔政王臉色有異,與會之人,都看了出來。

施羅德心中嘀咕:這個孟學好,難道果然是因為犯了錯,才被“發配”到越南去的甚至直接忤逆了王爺不然,怎么理解圖林說的“上頭的意思”呢可是,對于孟學好,他又實在是欣賞,實在想將其羅致麾下無論如何,這個人,要保了下來不能叫王爺改了主意不然,一黜到底,可就嗯,那個詞兒咋說的對了暴殄天物了  于是,施羅德說道,“這個孟學好,實實在在,是個可造之材”

  頓一頓,“哦,對了,還有,我聽招兵辦的人說,當年,王爺到上海征剿洪楊,招兵買馬,這個孟學好,是第一批報名的,可是,年紀太小,給刷了下來,不論怎么撒潑打滾兒,也不收他,不過,倒是因此在招兵辦那兒,混了個臉兒熟。”

  “打滾兒”的“兒”,“臉兒熟”的“兒”,都咬的清清楚楚,曹、許兩位,險些笑出聲來,好不容易忍住了。

  “一俟年滿十八歲,”施羅德繼續說道,“孟學好就跑到北京來,找到了當年的舊相識,要求加入軒軍,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可是,他當初那副死纏爛打的勁頭,給人留了很深的印象,大伙兒都還記得他,就給他補了一個名額。”

  介番話,這是對王爺“曉之以情”。

  一旁的田永敏默契于心,干巴巴的說道,“孟學好是江蘇人吧江蘇也有軒軍,他在江蘇入伍,其實也是可以的,怎么一定要跑到北京來呢”

  田先生是不會做戲的,這個“雙簧”,唱的太著痕跡啦。

  “這里有個緣故,”施羅德立即接口,“第一,孟學好認識的招兵辦的人,都不在江蘇了;第二,他說,軒王爺是他的神,他一定要在軒王爺身邊兒當兵,替軒王爺拼命,替軒王爺擋槍子兒”

  一邊兒說,一邊兒覷著關卓凡,微微頷首,一副十分感慨的樣子。

  “身邊兒”,“槍子兒”,哎。

  這一來,連“客人”也要幫腔了。

  曹毓瑛點頭贊嘆,“忠勇奮發,忠勇奮發”

  許庚身則說,“德才兼具,果然大有可造之處”

  關卓凡笑一笑,“施羅德,你不用在這兒添油加醋的你放心,孟學好不是因為犯了錯才調到越南去的。”

  “啊啊,好,好”

  “你放心,我不會改主意的,”關卓凡說道,“孟學好的去就,就照方才說的辦”

  微微一頓,“另外,諒山一戰,絕地求生,死中求活,可謂奇跡,可謂壯烈要大力表彰、宣揚”

  施羅德、田永敏齊聲應道:“是”

  “至于孟學好個人”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個人的意見,可頒授頭等勛。”

  根據敕命軒軍敘勛條例,軒軍的“勛等”共分五等:

  頭等勛,授雄獅章,紅色領授;

  二等勛,授猛虎章,紅色領綬;

  三等勛,授捷豹章,藍色領綬;

  四等勛,授烈隼章,藍色領綬。

  在這四等勛之上,設“特等勛”,授“雄獅踏云”章,紅色藍紋大綬,為軒軍最高勛譽。

  所謂“領綬”,就是掛在脖子上的;“大綬”,就是斜掛在肩上的那種。

  上述五等勛,皆附“勛記”,即授勛證書,由輔政王親用“關逸軒印”。

  “頭等勛”名為“頭等”,其實是二等,不過,這已經是士兵和低級軍官能夠獲得的極峰勛名了,因為“特等勛”非“對戰役乃至戰爭的勝利發生重大影響”不授幾乎不關士兵和低級軍官的事兒。

  仿佛“紅頂子”、“藍頂子”,因為勛綬的顏色,在軒軍內部,特等勛、頭等勛、二等勛,有一個“紅帶子”的俗稱,三等勛、四等勛,則俗稱為“藍帶子”,掛上“紅帶子”,是絕大多數軒軍官兵的終極夢想。

  施羅德眉花眼笑,大聲說道,“是”

  “好了,”關卓凡說道,“孟學好的事兒,就這樣吧”

  頓一頓,“敵人什么來路,能確定下來了嗎”

  施羅德斂去笑容,“可以確定了一定是吳鯤。”

  曹毓瑛、許庚身不由交換了一個眼色。

  “巨爆所費火藥,”施羅德說道,“大約在八千斤至一萬斤之間,越北的土匪,大股小股,多如牛毛,但除了吳鯤,沒有第二股土匪有這個力量此其一。”

  “敵人留下了三百來具尸體,度其衣飾形貌,絕大多數,都是中國人。”

  說到這兒,施羅德拿手在自己頭頂劃了一個圈兒,“譬如纏頭越南人和桂南土著,都有纏頭的習慣,不過,桂南土著的纏頭較小,越南人的纏頭較大。”

  就是說,敵人留下的尸體,“纏頭”都比較小。

  施羅德這個在頭頂劃圈兒的動作,還有更多的含義,在座之人,皆可默喻,就不必細表了。

  “越北的大股土匪,以中國人為主的,只有吳鯤一部此其二。”

  “其三,敵人撤退的時候,雖然帶走了所有的旗幟,但在戰斗中,我方觀察到了多面三角七星旗而吳鯤所部,以三角七星旗為幟。”

  關卓凡:“三角七星旗”

  “是。”

  “什么顏色”

  “嗯有黃色、有白色。”

  “有沒有黑色”

  施羅德微微一怔,倒有些拿不準了,“這個報告中沒有提及。”

  “會議之后,”關卓凡說道,“給前線發報,確認一下,敵人的旗幟中,到底有沒有出現黑色三角七星旗”

  “是”

  曹毓瑛、許庚身再次交換了一個眼色。

  “繼續吧”

  “是”

  頓一頓,施羅德面色鄭重的說道,“還有,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吳鯤已經和法國人勾結在了一起,并得到了法國人的軍事援助。”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關、曹、許三人,還是禁不住目光微微一跳。

  “敵人的撤退,”施羅德說道,“比較倉促,未能將所有槍支帶走后裝槍都帶走了,但遺留了幾十支前裝槍,經檢查,這批槍支,都是法軍制式步槍。”

  “當然,法軍制式步槍和法事援助,并不能劃等號,這批槍支,也有可能是來自于商業或走私渠道,可是,這幾十支槍支,同升龍戰役中安南狙擊手所用槍支,是同一個批次這就不對勁兒了”

  “還有,敵人雖然沒有遺留下后裝槍,但根據戰場描述,包括彈丸、聲音、射程等特點,以及形狀雖然,因為無法近距離觀察,關于該步槍的形狀的描述,都比較粗疏,但亦可以作為參考可以斷定,敵人使用的后裝槍,就是法國的夏賽波步槍”

  “夏賽波步槍是法軍的最新制式步槍,法軍自己,都還沒有百分之百的裝備,迄今為止,尚無任何外銷記錄,因此,這些夏賽波步槍,只能是以軍事援助的方式,到達吳鯤的手上的。”

  好了,基本實錘了。

  “法國人的這一手,”關卓凡緩緩的說道,“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輔政王的話,一時之間,無人接口,因為,事情確實十分的麻煩。

  諒山這一仗,即便我軍全軍覆沒,損失也是有限的不過一百五、六十的戰斗人員和一小批輜重,之所以驚動最高統帥親自主持會議,研議相關對策,是因為法國人的這一手,不費他自己的一兵一卒,就將我軍的整條陸路的后勤補給線,置于威脅之下了。

  三年之前,關卓凡就開始準備對法戰爭了,可是,如山的彈藥、輜重都屯在廣西境內,升龍戰役之后,才開始大規模向越南運送早不得,不然非但法國人會提前生出警覺,越南人那兒,也無從解釋。

  越北多山,大多數的地方,都走不來輜重車,鎮南關同登諒山一線,群山廣袤,可是,能夠走輜重車的,就那么窄窄的一條路,沒有第二條了,而這條路的路況,還非常之差,車子走起來,速度非常之慢。

  因為道路的通過能力太差,雖然后勤部門全力以赴,但時至今日,入越部隊的彈藥、糧食儲備,尚不足一月之需。

  也就是說,整個戰爭期間,必須不間斷的對前線進行補給,這條狹窄的后勤補給線,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暢通,一天也中斷不得。

  除非越北的戰事,不到一個月就結束了。

  反觀法國人,在后勤補給方面,就比我軍便宜的多了。

  西貢到升龍,先海后河,海不必說,河是大河,目下,法國人又掌握著越南沿海的制海權,這條水路的輸送能力,十倍、甚至數十倍于我軍依賴的那條窄窄的山路。

  輜重到了升龍之后,也要由水轉陸除非法國人窩在升龍,不向北推進了不過,前文說過,諒山以南,就開始進入平原地區,因此,法國人進軍至諒山之前,他的陸路的輜重,走的都是平原還是比我軍便宜的多。

  我軍唯一的便宜,就是比法軍提前做準備,就是那一個月哦,還不到一個月的儲備。

自古以來,中原政權對東南亞地區的戰爭,為什么如此艱苦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了后勤太困難了戰爭成本太高了  本來,包括關卓凡在內,誰都以為,這條補給線雖然狹窄,但是足夠安全我主力部隊已前出至諒山以南,法國人的手,無論如何,夠不著我軍的補給線。

越北的土匪是多,可是,不會真有那要錢不要命的,跑來打天朝大軍的輜重的主意吧孰料,還真有真有敢太歲頭上動土的而且,很明顯的,人家過來,并不是為了打劫人家要的不是錢,是命  土匪的戰斗力似乎不算很強,但是,絕不意味著他們不能給我軍的補給線造成重大的麻煩。

  “對吳鯤和法國人的勾結,”施羅德開口接輔政王的話了,“未能及時做出預判,并提前因應,這,是參謀部的失職,作為主官,我要自請處分。”

  關卓凡一笑,“失什么職北圻根本不算咱們的地頭,甚至,能不能算是順化的地頭,也得兩說這十幾年來,北圻紛亂無數,早就成了沒王蜂了”

  頓一頓,“升龍戰役之前,咱們也就是在中越邊境地區,有那么一點存在感,再往南去,誰曉得誰呀事實上,彼時,某種意義上,法國人在北圻的勢力,比咱們還要大些呢人家百年經營,到底發展出了那么些個的教團來”

  “這是譬如,春水社。”

  “是的,”關卓凡點頭,“北圻這個地方,沿海,海盜無數;內陸,土匪無數,再加上一堆教團居中接應,可以說,漏的跟篩子一般人家往里頭運些槍支彈藥,咱們哪里管的過來所以,不存在什么失職、什么責任的問題”

  “這職等慚愧”

  “還有,”關卓凡說道,“我估計,吳鯤和法國人勾勾搭搭,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先前只怕一直在猶豫,拖到現在才發難,還是看到法國人先取沱,再下升龍,接連大捷,以為咱們肯定是不行了,所以,才無所顧忌,放手大干了”

  這倒是很有可能的。

  “王爺睿見”

  “我以為,”田永敏開口了,“顧忌還是有的”

  頓一頓,“土匪之所以大費周章,搬了近萬斤的炸藥過來,還是憚于同我軍短兵相接,想先煩后易,一爆而滅我全軍,未曾想,爆是爆了,卻只收了三分之一的功,余下的三分之二,還是得靠短兵相接”

  再一頓,“局面既在計劃之外,土匪就躊躇的很了,待他們下定決心,最佳戰機已失,我軍已結好車陣,短兵相接變成了陣地戰、甚至攻堅戰而陣地戰、攻堅戰,是土匪最不擅長的。”

  “嗯,土匪最擅長的是游擊戰。”

  “是的,”田永敏說道,“還有順風仗。”

  頓一頓,“本來,這一仗,是有打成典型的順風仗的可能的若土匪不大肆翻掘地面,泄露事機,待我軍全員進入山坳,伏兵四起,從不同的方向,同時發動攻擊,我軍無論如何,來不及結陣就算結陣,面對不同方向的敵人,也無法集中火力,則以十打一,依靠人數優勢,淹也把咱們淹死了”

  再一頓,“當然,也不能就說土匪的戰術錯了畢竟,不是所有的指揮員,都有孟學好那樣的戰場敏感度。”

  就是說,如果下一回,若土匪換一個打法兒,即便再來一個孟學好帶隊,我軍還是未必能夠逃脫覆沒的結局。

  唯一的應對,只能是增加護送輜重的兵力。

  若土匪的人數在一千二百至一千三百,那么,我軍的兵力,至少要增加兩倍,即從一百五十人增加到五百人左右,方可確保無虞。

如是,兵力分配的壓力,可就太大了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保證輜重不失而已輜重的正常輸送,依舊會受到影響。

  譬如這一次,雖然土匪最終被打退,但人員、物資損失,以比例而言,已相當嚴重,而幸存的輜重,也不可能按時送到前線了。

  所以,即便不考慮兵力分配的問題,因應之策,若僅僅是增加護送的兵力,那么,將永遠是一個被動挨打的局面。

后路不靖,這是兵家的頭等大忌那么,犁庭掃穴談何容易萬山從中,追剿滑匪,是怎么一回事兒,在座諸人,無不清楚,戰力再強悍的軍隊,也非旦夕可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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