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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九章 死人是最好的保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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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羅內倒是一直以來,就很想同桂俊見面的——當然,更想見那位“艾翁”的面;待見到本尊,眼前不由一亮,桂俊之英俊,真的是…人如其名!

  這也罷了,相貌畢竟是爹媽給的,真正難得的是舉止、氣度——只看那份舉手投足間的從容、軒昂,若不曉得底細的,還以為是哪位濁世佳公子,故意換上了粗布衣裳,“微服”出來同自己會面呢!

  這個…較之其經濟狀況,實在是不大相符啊!

  略一深想,不由暗自贊嘆:

  雖然早就被剝奪了一切爵位,可是,到底是骨子里的貴族!

  而且,蘇努一族,五世奉教,迭被橫逆,卻始終不屈不移,真正是那個——哎,中國人有一句話是咋說來著?哦,對了,“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此真正蘇努家族之謂也!

  這個家族,一百幾十年來,不曉得遭受了多少傾覆之禍?卻一切淡然處之,“從容、軒昂”什么的,是因此而刻到了骨子里了!

  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家族,奉“艾翁”為主,則這位“艾翁”,又不曉得是何許樣的了不起的人物?

  以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為奧援,“里應外合”,法蘭西之大事,何愁不成?

  想到這里,博羅內不由就心癢難搔了!

  一開口,還有更多的驚喜——桂俊的法語、英語,竟然皆十分流利!

  博羅內驚喜之余,更增好感,也更添信心,便說了許多仰慕甚至抱不平的話——為蘇努家族五世奉教、堅貞不屈而未被“封圣”抱不平;并拍著胸脯保證,此役過后,法蘭西帝國政府一定運用影響力,要求教廷為蘇努家族“封圣”。

  于是,桂俊的眼睛也大大的發亮了!

  博羅內本就對桂俊“教案”一計很感興趣,談的既投契,愈發覺得此計大妙了!

  法蘭西將此案拿到國際上大肆渲染,親法的國家不必說了,就是中國那班不知是真是假的“盟友”,迫于國內、國際輿論,也不能不對此案表示“嚴重關切”,就算不肯興兵問罪,卻不能不同中國“劃清界限”——中國外援斷絕,孤家寡人一個,還不是任我蘭西搓扁揉圓?

  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于中國人之外,還至少應有一名泰西人充作“犧牲”,博羅內也覺得是有必要的——不然,如桂俊之言,此案的影響力就不足夠了,影響力既不足夠,各國的“關切”,也就不足夠“嚴重”,中國政府就遭受不到足夠的壓力——反正,只要死的不是法蘭西人,俺就沒有意見!

  當然,這個“沒有意見”,不可明說,只能婉轉的對桂俊表示支持,而莊湯尼不曉得是聽不明白博公使的婉轉,還是雖然聽明白了卻不尿博公使的這一壺,依舊斬釘截鐵:

  “這不成,要殺,只能殺中國人!”

  這就難辦了。

  莊湯尼雖然是法籍,可是,他直隸于教廷,并不聽命于牧守巴黎總教區的機樞主教——就是說,不歸法國管;因此,博羅內這位兼“護教”之責的法蘭西駐華公使,并不能對莊湯尼直接下命令,莊司鐸真頂起牛來,博公使也是無可奈何的。

  另外,博羅內也顧慮到,制造這件“教案”,不可能事先向上頭請示、得到允準后方才實行——純粹是自己自把自為;萬一事機不密,泄露于外,自己等同參與甚至主使謀殺神職人員,這個責任或者說罪名,實在是太大了,搞的不好,坐牢都是有可能的,因此,自己人必須統一意見,不能硬來。

  自己人,也包括今天沒有與會的克萊芒——以克來芒的脾性,十有,是不會樂意背上這口鍋的。

  當然,最關鍵者,還是莊湯尼。

  事實上,沒有莊湯尼的配合,就想“硬來”,也無從下手啊。

  于是,也就“尊重莊司鐸的意見”了。

  桂俊雖然“略感遺憾”,不過,也“表示理解”,說,“既如此,那就一步步來吧!倒也不急于一口就吃成個胖子!”

  “‘不急于一口就吃成個胖子’——桂兄弟的這個譬喻好!”博羅內拊掌笑道,“對嘛,一步步來,一步步來!”

  “一步步來——”桂俊微笑說道,“若以某神職人員為‘犧牲’,這一步,跨的確實大了些;不過,如果僅僅是叫某位神職人員受一點子輕傷呢?——這一步的步伐,是否是可以接受的呢?”

  博羅內、莊湯尼對視一眼。

  “輕傷?”莊湯尼問道,“怎么個‘輕傷’法呢?”

  “就這樣——”桂俊一邊兒比劃,一邊兒說著,“在大臂的外側,劃一道淺淺的口子。”

  這——

  莊湯尼躊躇不語。

  “如此一來,”桂俊從容說道,“渲染輿論之時,就有‘神職人員死傷’可為憑藉了——‘南堂’里頭,畢竟沒有華籍的神職人員嘛。”

  博羅內看向莊湯尼,“我看,桂兄弟的這個提議,可以接受——這樣一道淺淺的傷口,不過皮肉之傷,十天八天的,也就愈合了,代價微不足道,可是,效用卻極大!”

  微微一頓,“有泰西籍的神職人員受傷,整個案件的性質,就大不一樣了!”

  “那,”莊湯尼猶豫著說道,“誰來…呃,受這個傷呢?”

  心想,你不會要我來倒這個霉吧?

  當然不是。

  “請阿歷桑德羅神父委屈一下如何?”桂俊的視線,從莊湯尼轉到博羅內,“還有,案發現場,本來也需要多一雙眼睛、多一張嘴巴。”

  這倒是,四只眼睛、兩張嘴巴,總比兩只眼睛、一張嘴巴,來的更叫人信服。

  莊湯尼又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那…好吧。”

  桂俊和博羅內都不由得透了口氣。

  至于“犧牲”,最后商定:一個姓文的通譯,一個姓王的啞巴雜役。

  “南堂”沒有華籍神職人員,華籍職員中,文通譯就是地位最高的一個了;而選那個姓王的啞巴雜役做“犧牲”,則是為了安全——就算一時不得便死,也喊不出聲來,夜半之時,也就不會驚動其他人。

  對阿歷桑德羅神父的說辭,即是接受問詢時的那一套說辭:

  有一個信教的貴人,要給“南堂”捐一大筆銀子,文通譯是“中人”;這位貴人,身份敏感,只能夜半會面,老阿呀,為表示對貴客的尊重,到時候,咱們兩個,一塊兒去迎一迎吧!

  老阿自然沒有異議。

  對文通譯的說辭則是:

  有一個信教的貴人,要給“南堂”捐一大筆銀子——少則一萬兩,多則兩萬兩;不過,在阿副司鐸那兒,我不好說這筆善款是我自己接洽的,咳咳,個中緣由,你是懂的!因此,我想請你來做這個“中人”,事成之后,給你…百分之二點五的提成,如何?

  還有,這位貴人身份敏感,他信教的事情,萬萬不能公開,因此,你做這個“中人”,自個兒心中有數就好,別的人,包括爹媽老婆孩子,都是不能說的呀!

  因為某些財務問題,正、副司鐸曾經有過爭執,這一點,文通譯是曉得的,因此不虞有他;而這筆“善款”,即便是一萬兩銀子,百分之二點五的提成,也是二百五十兩,如果兩萬兩的話,可就是五百兩了!真正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如何不做?

  至于保密,更不在話下,他的口風如果不夠嚴實,也干不了“南堂”的通譯的活兒。

  于是,一口應承下來。

  這個安排的妙處在于,文通譯這個“中人”,是要做“犧牲”的,則案發之后,一切一切的鍋、包括阿歷桑德羅神父起了什么懷疑,統統由文通譯來背,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絕無事機外泄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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