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猶太人的女兒
“現在這個時間，你還是先去休息為好，海爾辛小姐。明日，你們依舊要出去狩獵惡魔。”
然而，面對康斯坦丁的勸告，德拉莉亞卻是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地問出了一個很突兀的問題。
“我在第幾層地獄？”
這句話，乍一聽無頭無尾，連最起碼的邏輯性也沒有。但是，康斯坦丁和克蕾絲愛兒，卻是都能夠聽得明白。
“你確定…你想知道嗎？海爾辛小姐。”
“我確定。”
“我知道了，這既然是你的意愿…”康斯坦丁朝著德拉莉亞一步步走去，他的步伐，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幾乎完全一樣，而乍一看走得很慢很優雅，可是幾乎眨眼間，就來到了德拉莉亞面前。宛如在這個男人的面前，時間都可以被跳躍過去一般。
“你一旦死去，就會墜入地獄第十層。”
“只不過是…第十層嗎？”對這一點，德拉莉亞卻是表現得很淡然，還掃了一眼康斯坦丁腰間系著的《啟示錄》地獄卷，接著說道：“果然和傳聞中說的一樣，《啟示錄》地獄卷，按照從第一到第十八層的地獄，分別都記載著各種該下地獄的人。”
接著，她又頓了一頓，忽然又問出了一個同樣突兀的問題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德拉莉亞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強烈的冰冷氣息。
“那么…犯下怎樣的罪行的人，才該進入…那傳說中的第十九層地獄呢？”
這個問題在問出來的時候，禮拜廳內的溫度也下降了許多。
“這個問題…我并不能回答你，除了…該下第十九層地獄的人。順帶一提，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沒有克蕾絲愛兒殿下的許可，我絕不可能將《啟示錄》交給其他人閱讀，不過可以將關于你的部分告知你。僅此…而已。”
“除了…罪惡足夠下第十九層地獄的人類嗎？還真是難以想象啊，不管再怎么殘忍的罪人，哪怕是阿道夫·希特勒，墨索里尼這樣的人，我想第十八層地獄也足夠了吧？”
“阿道夫·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死后會進入第幾層地獄，很抱歉…我并不能告知你。”
“是嗎…那至少我可以確定，阿道夫·希特勒，的確是下地獄了。”
說到這里，德拉莉亞走到禮拜廳的一角，緩緩坐下，看著眼前的耶穌基督像。
“我的母系家族，都是猶太人。當然，比不上羅斯柴爾德小姐那樣高貴的血脈。”
“我知道。”這是康斯坦丁的回答，但這回答，顯得很是無力。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羅馬教廷對德意志第三帝國對猶太人的血腥屠殺行為，沒有進行任何譴責，完全保持著沉默。甚至德意志國內本身，發行了被篡改的《圣經》，將猶太人從其中徹底刪除掉。德國國內的基督教會，也一樣支持納粹對猶太人的屠殺。”
德拉莉亞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目一直凝聚在耶穌基督像上。
“那的確是梵蒂岡昔日的恥辱。”對此，康斯坦丁無話可說。
“我很想知道，梵蒂岡當時的教皇，庇護十二世（1939年1958年時期出任梵蒂岡教皇）對希特勒的屠殺行為的沉默，是否會被記載在《啟示錄》地獄卷中？”
就在這時候，德拉莉亞忽然手一甩，不知道何時她的手上出現了一本書。
這本書的書名，翻譯為中文的話，就是——《希特勒的教皇——庇護十二世秘史》。
“希特勒對猶太人的屠殺是基于種族，而和宗教無關。即使身為基督徒，也根本無法逃脫他的屠刀。那時候，我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慘死在黨衛軍的手上。僅僅因為是猶太人…而這讓我母親痛苦了一生，所以即使嫁給了我父親，她也無法忘記…”
“海爾辛小姐。”克蕾絲愛兒在此時開口了：“我是負責替代上帝撰寫《啟示錄》的人…”
“《啟示錄》的內容不可能全部都是你撰寫的吧？克蕾絲愛兒殿下？你做的，應該是一些補充和修訂而已。真正的撰寫者，應該是全能的上帝才對。”
“是，你說得沒錯。”
“我之所以來這里，不是為了什么贖罪。我不認為，我是有罪之人。”德拉莉亞抓著手上那本書籍，忽然朝著康斯坦丁的方向一丟，后者立即接住了這本書。
“神父，明天等待我們在外面狩獵惡魔的時候，你可以看一看這本書。然后，再核對一下，《啟示錄》地獄卷的內容。”
“海爾辛小姐？”
“我相信神愛世人，我對上帝的虔誠也從未動搖。但信奉上帝的神職人員，絕非是我愚忠的對象。在我看來，該下地獄的人，遠比你腰間系著的那本書上，還要更多。”
康斯坦丁看了看手上的那本書。本書作者是英國劍橋大學耶穌學院的研究者約翰·康維爾，書出版于1999年。這本書的觀點和以往不同，過去的一些研究認為庇護十二世當年僅僅是對希特勒的大屠殺無動于衷，保持沉默，但本書詳細解析了當年庇護十二世這一行為的動機，涉及到極為骯臟丑惡的權力交易。
這時候，康斯坦丁注意到，書的封面上，赫然有著幾個血指印！
“這血指印？”
“那個？有一次殺人后沒有將手擦干凈，翻書的時候留下的。是，你看了《啟示錄》地獄卷，知道我殺過不少人吧？我殺的，是人類，但他們和‘惡魔’一樣該死。”
“你并沒有裁決他人生死的能力，這是唯有上帝才有的權力。”
“我正是替上帝做一些他并沒有辦法顧及到的事情。我想讓他們更早一些，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我憎恨惡魔，但并非只有惡魔才是我殺戮的對象。”
“海爾辛小姐…”
“我說過…我認為我根本沒有‘罪’。所以，我狩獵惡魔的功勛，想用來換取，一個沉淪地獄的靈魂。我想讓他的名字，被記載入《啟示錄》天國卷。這…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吧？”
“可以。那么，那個人的名字是？”
“萊妮婭·海爾辛。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