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從學校回家的一路上,咧著嘴笑個不停,腳步輕飄飄的像是踩著云彩。
林嫣當眾親口承認是他的好朋友,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突破,要知道能被冰山校花稱為好朋友的同學可沒幾個,以前享受這份殊榮的就只有許悅蘭,齊然很有可能是頭一個成功和她交上朋友的男生。
零的突破!
回味著林嫣那雙幽黑的眸子,回味著少女當眾承認是好朋友時,那一閃即逝的嬌羞…還有校領導和老師的滿臉驚詫,男生們羨慕到眼睛發紅的樣子,齊然就心潮澎湃,成就感瞬間爆表,心臟像擂鼓似的砰砰砰跳個不停。
連平時不茍言笑的王保峰,都趁人不注意,悄悄跟齊然開了個玩笑:“齊然啊,你又給了王老師一個驚喜。”
要不是同學們都拿了通知書,急著回家去跟父母報喜,齊然鐵定出不了校門,會被一群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的女生和妒火中燒的男生,用火焰直接燒成渣渣。
就算是這樣,回家的路上還有個范韋,一直眨巴著小眼睛念叨:“唉~~某個傻不隆冬的家伙,要錢沒錢要帥不帥要成績沒成績…林嫣咋就和他做朋友呢?齊然,你怎么看?”
“大人,此事必有蹊蹺,”齊然忍著笑。
范韋點點頭,摸著根本沒有長胡須的下巴,若有所思:“這件事背后一定有個天大的秘密。”
齊然心悅誠服:“大人英明。”
范韋白了朋友一眼,林嫣為什么和齊然成為了好朋友,黃小莉、張玉萍兩位姐姐為什么對齊然那么親熱?他本能的感覺到,離開東川去爺爺奶奶家的這段時間,錯過了很多精彩。
不過走到家屬院外面長滿法國梧桐的小街,范韋就不再追問了,把大紅燙金的錄取通知書很招人眼的捏在手里。姿勢動作相當夸張。
進進出出的職工和家屬,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少人笑著夸他,讓范韋樂不可支。
“哎,齊然,那是一中的錄取通知書,給姐看看唄!”
黃小莉笑嘻嘻的拉著張玉萍走過來,從齊然手中接過通知書,小心翼翼的捧著,仔細的看了又看。
兩位小姐姐的表情都有點復雜。
張玉萍還很輕柔的摸了摸那張挺括的紙面,好像稍微用點力就會把它戳破似的,最后嘆口氣:“我們是不成啦,齊然你可要好好學,將來比我們做姐姐的有出息。”
齊然本來很高興的,這會兒也有點悵然。
黃小莉是本來就成績不好,張玉萍卻不同,初一初二的時候成績挺好,那陣老媽還經常拿玉萍姐當正面典型來教育齊然呢,后來張玉萍的父親生了場重病拖累了家庭,她又在學校里遇到小痞子糾纏,成績就一落千丈的垮下來,去了六中那種整體風氣不佳的學校,也就一直蹉跎到現在。
說實話,她倆到現在還能保持質樸,沒有像陳晶那樣去傍大款,已經算是 黃小莉推了她一把:“齊然拿到通知書,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你干嘛又說這些?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就算去打工、做服務員,有手有腳也能養活自己,齊然你說是吧?”
“打工…”齊然沉吟了一下,他其實有更好的門路,但事情還不能確定,暫時不好跟她們說,就笑著搖搖頭:“急什么,你們還要一年才畢業呢!”
黃小莉撇撇嘴:“物理化學生物地理這些會考早過了,只剩下放寒假前才考的語數外,然后就可以不去學校了,滿打滿算就剩一個學期。”
“咱們學校都是混時間的,好多同學現在就出去工作了呢,到時候再回學校考試就行了,”張玉萍接著補充,她家庭負擔比較重,想快點工作掙錢。
好吧好吧,齊然表示理解,看她倆躍躍欲試的樣子,是不安分老老實實待在學校里了,沉吟片刻,讓她們別急著到處找工作,免得被別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再過些天可能有比較好的工作介紹給她倆。
“切,我們有那么笨嗎,別把人瞧扁了!”黃小莉撅著嘴表示不滿,在六中那種龍蛇混雜的環境混了兩年,她倆的社會經驗和自我保護能力還是不錯的,上次主要是想不到從小到大的陳晶居然會把好姐妹往火坑里推,這才差點著了道。
張玉萍拉了拉朋友,“齊然也是好心,聽他的嘛。”
“又沒說不聽他的,”黃小莉撇撇嘴。
范韋在旁邊看得眼熱,睜大眼睛瞅瞅身邊的齊然,又看看兩位小姐姐,笑著說:“小莉姐,玉萍姐,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們都聽齊然的,哎,以前沒見你們這么溫柔過…”
“哈,偉哥,你個小鬼頭知道什么!”黃小莉屈起手指,就在范韋頭上敲了個爆栗子。
咱們的偉哥就扁著嘴,郁悶得無以復加,還以為黃小莉轉了性變溫柔了呢,結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齊然強忍住笑,憋得肚子生疼,范韋要是知道自己摟著小莉姐和玉萍姐,大搖大擺的跑去流金溢彩瀟灑,恐怕會把眼珠子驚得掉出來吧?
嘿嘿!
分手之后,齊然和范韋走進大院,兩位小姐姐還看著少年的背影,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什么,才說幾句張玉萍就俏臉緋紅,掄起粉拳打了黃小莉一下。
這邊齊然進院子沒幾步,就聽見老媽在陽臺上喊:“齊然你把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領回來了?快拿上來給媽看看!”
我暈,這一聲吼真夠奔放的,樓上樓下的陽臺窗戶刷刷刷探出好多顆腦袋,黃桷樹下打牌的退休職工、水池邊玩水的小dd,全部把齊然看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紙大紅通知書上。
齊然笑了,聽說老媽年輕時候也是溫柔婉約派的,全礦出名的漂亮姑娘,婚后洗盡鉛華、素手調羹湯,哦不,錯了,是素手拿繃帶夾板注射器藥瓶子——她是救死扶傷的廠醫,礦區又離市區有那么段距離,不管大姑娘痛經、小媳婦早產,還是大老爺們出了工傷,全身血糊糊的、骨頭茬子都露在外邊,全得她第一個沖上去做緊急處理,脾氣自然就越來越“粗獷”了。
齊然覺得吧,也許老媽在別人眼中不是最完美的,但這樣熱心、真誠、心直口快,至少在做兒子的看來,顯得那么真實、那么親切。
得知兒子去領通知書,魯愛華和丈夫就趕緊從礦上回來,剛才她一直站在陽臺上張望,看到齊然在門口和黃家張家倆女孩說話,遲遲沒有進院子,可把她急壞了,憋到這陣一聲大吼,感覺到老少爺們羨慕的目光,渾身都舒坦起來,從陽臺上笑瞇瞇的看著兒子。
齊然和范韋說聲再見,一溜煙的沖進了門洞。
他動作再快,也沒魯愛華動作快,才爬到二樓就聽見家里防盜門打開哐當一聲響,等到了家,老媽早就笑瞇瞇的站在門口了,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通知書,還沒等齊然開口,就一把搶過去,逐字逐句的念:
“齊然同學,你第一志愿報考我校,經全省統一招生考試,你符合錄取資格,被錄入我校2008級學習,請于八月二十八日,持此通知書和戶口本,到校辦理入學手續。東川市第一中學。”
大概不想讓兒子太驕傲自滿吧,齊思明在沙發上穩起的,到這會兒也坐不住了,站起來要從魯愛華手里拿通知書:“我看看,給我看看。”
人到中年,兒子就是父親最大的成就,哪怕齊思明做了新龍泉煤礦的礦長,在他心目中都不如兒子考取東川一中。
彈了彈錄取通知書,齊思明有點感慨:“二十多年前,我拿到縣一中錄取通知書,那時候真是高興得跳起來…后來考大學,分配工作,當了工程師,老家那邊好多人都羨慕呢。齊然,知識改變命運,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或許可以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對于平民子弟來說,讀書考學還是最可靠的一條路…”
齊然嘿嘿笑著,一副悉聽教誨的樣子,看得出來老爸很開心,這就行了。
魯愛華拍了丈夫一下:“你呀,成天說些沒用的,我看你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不是什么考學,當工程師,是娶到個好老婆,有個好兒子!”
齊思明笑:“記得我們那陣,感情合拍就結婚了,姑娘挑小伙子,挑的是人品、學問,結婚就湊錢買冰箱彩電洗衣機,哪像現在,又是房子又是車子的…把我擱現在,可追不到廠花嘍!”
齊然偷樂,走到廚房去喝水,心說老爸老媽很少在家里說這些的,讓他們回憶一下年輕時候吧。
“那是,”魯愛華一臉驕傲,說到這里又替兒子擔心:“哎,老齊,你說咱們兒子是不是太老實了點?現在姑娘可不像我們那時候啊…對了,剛才看見他在大門口和小莉、玉萍說話,那倆女孩挺好的,咱們知根知底,又漂亮又懂事,可惜年紀大了兩歲…”
齊然豎著耳朵聽客廳里說話,差點沒把水從嘴里噴出來,老媽這也太能扯了吧?
少年的夢中小情人是林嫣啊!
如果魯愛華知道兒子正暗戀著林副市長的女兒,兩人現在已經發展到好朋友的階段了,不曉得她會是什么表情呢。
再說了,現在雖然流行拜金,有陳晶那樣傍大款、出賣朋友的,但也有不少寧愿坐在自行車后座的女孩啊,至少齊然身邊,就有個為了男朋友治病,寧愿付出一切的王夢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