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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七章 棕褐土,烈火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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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劍出離山第二五七章棕褐土,烈火煞  三尸斷后。

  身后劍氣鳴嘯雷霆轟動,激斗與大妖法術施展的諸般聲音入耳卻不入心,疾馳中的蘇景心神專注、調運陽火死守關竅,抵御墨沁的兇猛攻勢。

  墨色怪力堅韌且兇猛,但它的可怕之處遠不止于力量本身,墨沁之中是藏了‘氣韻’的。

  仿佛面對古剎中的巨佛,明知它只是泥胎、除非地動把它晃倒砸下,否則它不可能傷人,可人佇立龕前還是忍不住會心生敬畏甚至頂禮膜拜......因它曾受千年香火、萬人拜奉,泥胎有了‘氣韻’。

  氣韻不傷人,只攝人。攝人心神。

  墨沁便是如此。而它的‘氣韻’并非想象中的邪惡、陰晦。正相反,黑暗中裹蘊著清明剔透;兇力中透出中正平和,似乎它真的是‘本明、本善’。

  在相斗之中,墨沁氣韻無時無刻不再困擾蘇景心神,怪力與陽火的糾纏越激烈,蘇景便愈能感到,墨沁為‘正’。

  沒道理可講的,這種感覺被直接種入了心底,它是對的、它是正的,那與之相抗者便是錯的,是邪的。

  抵抗墨沁,是一件天大錯事,不如迷途知返,不如從善如流。與墨為伍從此便能拔身苦海,極樂逍遙......

  有萬丈雄心、有赴死慷慨,可正在打的這一仗,心中漸漸覺得自己是錯的,由此雄心變成了疑惑、慷慨變成了懊惱,這又怎么可能會贏!

  陽火相抗減弱,屠晚奮力振鳴卻也喚不起蘇景重振攻勢,正做堅守的一枚穴竅淪陷......墨沁靈性十足,陽火勢微時它也緩緩收力,更顯‘中正平和’之風,以博蘇景信任,只以一絲墨色延伸、去接收那枚穴竅。

  但那一縷黑暗怪力才入穴竅,四下里陽火真元突兀涌起!

  這便是心花綻放、智慧開竅帶來的好處!對或錯,只由本心做主,哪管‘旁人’說三道四!蘇景不受墨沁‘氣韻’影響,陽火示弱也不過是為了狠咬敵人一口。

  墨沁‘中伏’瞬間,蘇景敢用性命打賭,他真就聽到了一聲怪叫!巨靈已死,可他留下來的力量卻是活的,有靈智,有情緒,狡詐且兇猛。

  小小勝利,于大局無關緊要,被打疼后的墨沁,反撲和報復也來得更加兇猛!

  陽火、劍魂,與墨沁苦戰,蘇景卻猛地張開了眼睛......

  高空中,空氣掀蕩,紫衣老漢突兀跨出,出現在正乘童棺急遁的蘇景身旁!

  ‘穿云遁’,一跨千丈七步破空,能在南荒深處稱王稱尊之人,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的可怕妖蠻!三尸催動劍陣狙擊群妖之時,陰老已經發動遁法,追到蘇景身旁,旋即老妖手印一扣,四道烏光如電打向蘇景。

  事發突兀,蘇景完全來不及反應,甚至連敵人的面目都未能看清,便被烏光分別擊中四肢!

  奇襲得手,陰老大喜,可那笑容才剛一綻放便告僵硬:不見血肉暴散、不問嘶聲哀號,面前的小妖孽中了法術,居然像個氣泡似的、‘啵’地一聲碎裂開來,然后...坐著童棺飛遁的人,變成了一塊紅色的石頭,翻滾著向地面墜去。

  蘇景端坐童棺貼地急掠,手微揚,尺身陰褫被他握在手中!

  前方大群兇猿攔路,它們并非追兵,而是附近密林中的土著,乍見陰褫,兇猿首領立刻低低吼叫一聲,提醒同族小心。

  如果真到性命相搏時,兇猿不怕陰褫,但若只為了吃上一口肉,就和尺身陰褫為敵無疑不值,兇猿陣勢稍稍松動,童棺及時穿陣而過。

  蘇景沒有絲毫松弛,另只手急招,北冥出鞘遁化怒鯤向前方一片密林撲出!

  兩頭地攝黑蜥破土而出,它們才一顯身,便迎上一柄神劍的誅殺!腥臭血肉散碎,兩頭怪蜥被一劍斬殺,不過其中一頭死時瞬間,也送出了一道妖識......

  人在天上、剛剛發覺上當的陰老,目中兇光閃過,心咒起遁法動,下一刻便出現在兩頭地攝蜥喪生之處,遙遙可見蘇景正乘棺急遁。

  老妖面上冷笑森然、手上妖印再動,四道烏光自蘇景身后迸現!

  金光閃爍、叮當亂響,九九劍羽散起護身,四道烏光前進之勢一滯:竟是四頭七寸長的黑金蜈蚣。不用想也知道它們絕非凡品,庚金劍羽都難傷其分毫。

  突然之間蘇景身后人影閃爍,正狙擊洪吉三尸趕來相救,顯身同時星陣成形,怒斬老妖!

  同個瞬間蘇景悶哼,左手松,放陰褫返回大圣玦,跟著又一拍錦繡囊......

  三尸星劍襲來、將滅頂的剎那,老妖身形突兀消失不見,劍落空,擊穿地面落洞深不可測。

  消失同時,老妖又告顯身......四條黑金蜈蚣只剩其三,另一頭蜈蚣突然變成了老妖!

  ‘陰老’本就是南荒深處陰沼潭邊的一條蜈蚣精怪,天生異種、機緣造化、再加之無數年頭的精修苦練,終成這殺疆血域中的一方霸主,那四只黑金蜈蚣是它捕捉的同族、再配以自己的四肢須足祭煉千年而成,既是他的法寶、也是他的手下、身體、甚至身外分身,毒性和威力自不必說,關鍵時候還能容他‘侵身化形’。

  是犀利攻勢,更是巔妙妖術,一頭蜈蚣突然變成了老妖,頃刻局勢逆轉。

  三尸猝不及防,錯過阻敵良機;老妖一現身便沖破劍羽阻攔,但是不等他再施展什么遁法或妖術,一道熱浪迎面撲來、金燦燦的屋子、金燦燦的劍!

  蟲豸蟻蝗,本就是烏鴉的零食,蜈蚣的變化再如何精妙,又怎么可能逃得過金烏洞察?三尸沒想到陰老之變,蘇景卻探知得一清二楚,還不等陰老以黑金蜈蚣化形,他的黃金屋就已經出手!

  再沒有投機取巧的余地,蜈蚣老怪唯有鼓蕩妖元,硬抗黃金屋一擊。

  蘇景卻都不再多看一眼,急掠而走。

  轟隆巨響驚天動地,對撞惡力席卷四方。黃金屋倒卷斜飛,老妖則被打出原形,三丈身展的黑金蜈蚣,重重摔落在地偌大一片密林木碎土崩!

  黃金屋火燙劍氣侵入身體,老妖只覺氣血翻涌五內如焚,蟲軀蜷曲百足顫抖,頭頂上的兩根刺須也被燒得焦糊。

  三尸星劍怒起,但老妖疼得滿地打滾之際,仍能分出一道心思,催馭黑金飛蜈護身擋劍。

  沒片刻,大群‘天追地攝’沖來,天空中雷霆鼓蕩,洪吉也率領手下殺來......

  百足之蟲斷不蹶、死不僵,陰老這等妖孽,性命最是頑強不過。何況他的修持不再洪吉之下,莫說是鼓足妖元與黃金屋硬撼,就是全無防備下被擊中他也不會喪命。

  蘇景就是明白現在無法將其誅殺,所以才未再出手。

  真正逃亡中,哪怕早走半步,都能趕出一份生機;內外交困時,每節省一份力氣,等若保住一份生機。

  救下自己的和屠晚的希望、逆襲強敵了斷一切的希望,就在這一趕、一省之中緩緩擴大,蘇景敢拼命,但不逞強。

  遙遙望見蘇景背影,可面前有三尸攔路一時間又無法突破,俯身于洪吉肩膀的伏圖憋悶得心肺欲炸!

  連遭重創,毀去的不止是玄法修持,他的心神也隨之淪喪,稍遇挫折就狂躁難耐,而他此刻心中關注的,甚至都已經不再是蘇景,尖聲怪叫道:“小妖,那是什么劍,那到底是把什么劍!”

  蘇景哪會理會這個半瘋的怪物,頭也不回向著火行地煞急行。

  “那劍名喚...”雷動忽然開口,沉聲接下了伏圖之問:“伏圖的親爹!你喊他一聲爹,他一定應你。”

  雷動回答的一本正經,星劍之陣行運到風生水起,惡戰。

  一路追逃,不死不休......

  死也不休!三尸數不清自己死過多少次。有時是被敵人斬殺,也有幾次是為馳援被妖孽追到的本尊。

  蘇景血流披面,一道妖法擦頂而過,連頭發帶頭皮被戧掉一片;

  左臂骨折無法稍動,洪吉施展的一串雷霆,若非鬼袍相護莫說胳膊,只怕半邊身子都會變成焦炭;

  背后血肉模糊,傷口和鮮血均為黑金顏色,傷且毒,蜈蚣老妖緩過氣來,一記妖爪連鬼袍都抓爛了......

  新傷引舊疾,連遭重創之下,之前辛苦壓制住的內傷盡數暴發,而真正要命的是,隨蘇景力衰氣弱,體內的墨沁怪力愈發猙獰,已經漸漸攻近心脈。

  黃金屋丟了,丑劍丟了,連北冥都丟了。

  第四天深夜,三尸瘋狂,如惡鬼;蘇景臉色蒼白,呼吸粗重。

  追兵中最最蠢笨的地攝蜥也能看出,蘇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但蘇景也不想、不用去看明天的太陽:

  就在前方,松軟的棕褐土地,大概十余里方圓,灌木傾蓋林葉遮天......蘇景舍棄童棺,鼓足余力奮力撲躍向前,人還在空中氣力便已衰竭,直挺挺地摔向地面。

  三尸齊聲暴喝,不再理會敵人,動劍蕩起兇狠一擊——于蘇景落地的同時,身旁地面被劍力破開一洞、如深井。

  蘇景挪動身體、直墜‘丼’中。

  蘇景摔落之處,前輩手札記述之地。

  棕褐土,烈火煞。

  下一刻,密林之中颶風卷揚,風聲嘯叫如兇獸長嗥,整整三百里山巒,突兀變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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